“太后那边,自有我从……从中斡旋……”
“皇长子欲为储,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这,是他们各自为自家,留下的火种。”
“侄儿窦婴,见过叔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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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么做,似乎只是对侄儿有好处,于我窦氏而言,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当年那件事,还是太伤叔父的心了啊……”
“皇长子光明磊落,已然表明了自己有意为储。”
便见窦婴面上仍带着迟疑,快步走上前,再次搀扶起堂叔窦广国。
——皇长子,已经悍跳野心家!
“表叔,会想明白的。”
“——往日,表叔历来是以窦氏为先。”
接过仆从递来的水碗,将仙丹合水服下,又皱眉缓了好一会儿。
“虽说最后,是故安侯后来居上,但我与丞相之位失之交臂,却并非完全是因坊间所说的那般——单纯只是因为‘恐复为吕氏’,而被先帝所摒弃。”
“便如今日,皇长子给王孙指的那条‘出路’——分明是皇长子要借王孙之手,达成自己得立为储的目的,王孙,却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在未来这几年的时间,刘荣或许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未能染指丞相之位,甚至直接就失了先帝的信重,这是窦广国多年来的心病。
只是当下,窦婴也顾不上为表叔的悲惨遭遇感怀唏嘘了。
——章武侯德高望重,为朝堂内外所敬仰,拜其为相,当是众望所归。
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由仆人搀扶着自己的半边身子,窦广国,终还是对侄子窦婴,挤出一抹近乎扭曲的强笑。
“现如今,太后,似乎也忘了这句话……”
感觉到身体状态的异常,窦广国叹息着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只布袋,又从中拿起一枚通体泛着银光的‘仙丹’。
一时间,窦广国面上笑意愈发讥讽,眼眸深处,却也更多出一抹苦涩。
“——王孙,需要给陛下一个足以使王孙,甚至足以使我窦氏举族受诛的把柄。”
直到有一天,先帝近侍邓通,在无意间提起了一句话。
若是仔细看,更不难发现老者眉眼周围,已隐约被一层乌青所笼罩。
“只是这出路,实在是令人有些心惊肉跳……”
冷静下来之后,先帝自然开始着手,任命新的丞相。
而在上首主位,窦广国也垂眸思考了二三十息。
只是在窦婴低头陷入沉思的时刻,没人注意到章武侯窦广国此刻,面上竟是一抹无尽的萧瑟,和苦楚。
望向窦广国的目光中,却莫名带上了一阵羞愧。
“可悲,可叹……”
最终,却只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只有这样,王孙才能得到陛下的信任,才能摆脱‘太后族侄’的标签,于朝堂之上展翅翱翔……”
“有了把柄,有了随时能置臣下于死地的刀,君主便是掌控了臣下的生死。”
“叔父,又在炼丹了?”
“公子荣,喜阳谋?”
这又怎么可能?
“没有把柄……”
“今日,更是直接给侄儿指明了日后的‘出路’。”
第三位,便是此刻身处‘仙境’,仿佛在参悟大道的章武侯窦广国……
“——恐复为吕氏。”
“淮南三王,亦有衡山忠于宗庙、社稷。”
“侄儿的抉择,不单会由侄儿承担后果,而是和整个窦氏一族息息相关。”
···
“当年,我忘记了这句话,妄图染指丞相之位,也便此心灰意冷。”
“齐系七王,尚有城阳忠于陛下。”
先是指着先帝的鼻子一通乱骂,后又坚持让先帝‘知错就改’,收回因黄龙改元一事而颁下的所有诏书,好让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甚至直到如今,窦广国早已无心朝政,朝野内外也还是有不知多少人惋惜道:如果当年,是章武侯为相,如今汉家,也不至于‘乱’成这般模样……
“若继续这样错下去,待太后驾崩,我窦氏一门的下场,恐怕未必会比当年的吕氏好上多少。”
···
“太后年迈昏聩,所为之事,愈发让人感到惊骇。”
“只有这么做,王孙才能打消陛下的疑虑,虽仍旧摆脱不了‘窦氏外戚’的身份,却也能让陛下知道:窦婴窦王孙,并非是无条件听命于太后的人。”
“恐复为吕氏……”
自然地探出手,由族侄窦婴扶着起身,喝下一碗苦涩的茶汤,再稍有些吃力的呼出一口浊气。
“皇长子光明磊落,一言一行,走的都是堂堂正正的路数。”
言罢,窦婴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对窦广国郑重其事的拱手一拜。
如是想着,刘荣便含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摇椅上,享受起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良久,方面色灰败的望向窦婴,惨而一笑。
当朝窦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窦氏外戚唯二的定海神针之一。
“及阴谋诡计,却非不会,而乃不屑……”
听闻此言,窦婴只不由愣在了当场,久久都未再开口。
走出去十来步,背负负手,仰天长叹。
也正是这一句稀松平常的恭维之语,却让窦广国彻底失去了先帝的信重,从此再也不曾踏入司马门、再不曾出现在未央宫内……
却见上首主位,窦仙君似是结束了自己的打坐参悟,终于睁开了眼,惨笑着发出一声长叹。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窦婴的语调还算平和;
只那望向窦广国的双眸深处,却立时带上了满满的担忧。
“彼时,有一个在太子身边的窦婴窦王孙,就算保不下我窦氏宗祠,尚也能为我窦氏留条血脉……”
“唯有如此,君主才能放心在丞相、太尉这样稍有邪念,便足以祸乱半壁江山的重位上,任命一个与自己并非血脉相连的外人。”
如是说着,窦广国便缓缓侧过头,明明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窦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被这位族叔看了个彻底。
“危险,自然是有的。”
···
“对于君主而言,臣下的能力、德行,固然很重要。”
一号候选人:故安侯申屠嘉,身居御史大夫亚相之位,熟于政务,却资质平平,又只有关内侯的爵位;
二号候选人:曲周侯郦寄,本身就是开国元勋,资历、能力都满足条件,却因为‘卖友求荣’的道德污点,而最先被淘汰出局。
“——侄儿选对了,窦氏与有荣焉,选错了,窦氏,也同样要被侄儿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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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兄弟如手足
窦婴走了。
临走时,得到了章武侯窦广国的又一番告诫。
——拥兵自重,胁迫天子册立储君,可以,但绝对不能独自做。
最好寻个足够重量,也同样手握重兵的人一起做。
“朕乏了。”
强压下声线的一声牢骚,只被刘荣轻描淡写的一瞪,便尽数被公子淤咽回肚中。
言罢,刘荣只舒坦的长呼出一口气,索性便将腿往前伸直,就这么彻底靠着树根坐了下来。
“老二办事,我放心。”
如今得了机会出宫,来的还是皇家园林:上林苑。
看着那头藏身于灌木中的幼鹿,与弯弓搭箭的梁王刘武直勾勾对视,刘荣下意识发出一问,却引得一旁的苑吏咧嘴一笑。
否认?
只将手中那几张绢布,随手往面前的兽圈内一扔,便摇头叹息着拉过刘武的手,朝着不远处的行宫而去。
“去哄哄老三。”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是如此……”
而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刘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却也没忘在脸上,挂出一个阴郁的表情。
说到这里,天子启也不由自嘲一笑,低头从怀中取出几张绢布,朝弟弟刘武扬了扬。
但天子启,却并没有给梁王刘武退却的机会。
“皇兄何不挽弓?”
“你我兄弟二人,纵是反目,也终归一母同胞。”
“便是虎这样的凶兽,也知道唯有血肉至亲,才最值得信重……”
却见天子启自顾自理了理马背,旋即便在禁军卫士的搀扶下再度跨上马背,方望向身前不远处,仍忙着在暗地里‘悔不当初’的弟弟刘武。
众人循声望向前方,却根本没看到活物的影子;
即不开口问,也不插嘴,就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
“若是私下连面都不见上一见,倒反更显的古怪。”
听闻皇帝哥哥有话要对自己说——尤其还是单独说,梁王刘武自也没兴致继续,跟着天子启领衔的浩荡队伍,便朝猎场边沿的兽圈而去。
丢给刘武的,只有一个稚嫩而又决绝的背影,以及含怒而发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