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便是当朝内史晁错。
——春二月首的朔望朝,晁错火力全开,枪口直指吴王刘濞!
什么不朝长安、居心叵测;
什么私藏甲胄、蓄养死士;
更或是重金行贿朝臣贵戚、遍插耳目于帝都长安……
满含讥诮的话语声,只引得围观百姓、将官一阵动容。
也没人知道天子启,对晁错做了什么。
“儒家难道还真把我,当成了又一个孝惠皇帝不成?”
年轻使节再咽一口唾沫,脸颊两侧,已尽为汗水所沁湿;
“——便在今日,广陵城头。”
三月,朝中比二千石以上的重臣,便有不下十人先后入宫,劝天子启稍微耐心一些,别这么心急,再准备准备;
四月,劝谏天子启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九卿的身影:廷尉张欧。
“呵?”
天子启开口就是豫章、会稽二郡,直接夺了吴国三分之二的国土不说,还把吴国的命脉:采矿、铸钱业所在的会稽郡也夺走!
只可惜,这位精通《周易》的卜算大师兼天文学家,更大的乐趣是游离天下,从不同角度观察天象,同时又十分厌恶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
“长安天子派来的使节说:寡人,残暴无道!”
呆立许久,终突兀冷笑一笑,将手中诏书双头抬到嘴边,狠狠醒了一把鼻涕……
这一日,广陵城之内,鸦雀无声……
便是高后吕雉,也难免慌了神。
毫不夸张的说:征辟二字在这个时代,几乎就等同于在一个人头上,贴上‘国士’二字,来作为官方认证标签。
“历史上的小十,大抵也是这么被带歪的?”
先是落寞的一声低喃,后又是陡然一声呼号;
吓得面前使节身形一颤,吴王刘濞那苍老、萧瑟,甚至还带些慈蔼的面庞,才终于随着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再次映入使节眼帘。
而在城楼之上,吴王刘濞的语气,却是愈发讥讽了起来。
“拿了使节,毁了节牦。”
有一次,四位老者更是跟着太子刘盈,一同出现在了刘邦的面前。
···
“当年,寡人在二十二岁的年纪,来到遍布沼池、荆棘的吴地。”
诚然,作为开国之君,刘邦考量储君太子是否需要另立,绝不可能是四个前朝遗老跟着太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一下,就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尘埃落定,已成定局,长安朝堂也只得迅速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开始飞快筹备起应对反叛的准备事宜。
之后的第四次征辟,也同样是一个能人。
盖因为自有汉以来,凡五十余载,汉家征辟过的名士,不超过五指之数。
晁错疯狂撕咬,天子启自也没放过如此良机——开口便是削夺吴国的豫章、会稽二郡!
这一下,饶是对天子启要削藩,尤其是重点削吴国一事有所准备的长安朝堂,都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
“做了四十年的吴王,寡人,才终于有了今日。”
轻描淡写的道出一语,刘濞便淡然侧过身去,期间不忘再用那张天子诏擦擦鼻翼,再将其随手丢给身旁的亲卫。
···
“长安的皇帝,当真不念及宗亲情谊?!”
两个郡!
赵王、楚王,一个国丧期间饮酒,一个更是在国丧期间奸伦,也不过是各被削了一郡!
而整个吴国,也不过豫章、会稽、广陵三郡,共五十三城的封土而已!
一同出现的,自也有那队被麻绳束紧整个上半身,跪地俯首的天子使节……
最终更只有两人接受征辟,顺利入朝。
凡是能置人于死地,而且是动辄死一户口本的罪名,便都被晁错一股脑的扣在了吴王刘濞头上!
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才开口拌蒜道:“吴王莫、莫需多言!”
“——凡荆吴、百越之地,民年十四以上、六十二以下之男丁,悉数应召!!!”
陡然一声咆哮,城墙下的民众心下一凛,城楼上的将帅却无不眼冒金光!
便见吴王刘濞怒目圆睁,以拳扶于墙垛之上,几乎每说一句,便要不受控制的在墙垛上砸下一拳。
很显然,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天子使,也清楚这一番使命凶险万分。
只那‘天使’二字,以及手中节牦带给自己的底气,终还是支撑着这位年轻人,勉强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讥讽之语,只引得一众吴国将帅、朝臣都鼻息粗重起来,根本没觉得刘濞这话有什么不妥,反是望向刘濞的目光,愈发带上了一抹期待。
“表叔,又何尝不是在为儒家的将来布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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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莫轻慢了这‘天子诏’。”
吴都广陵,西城门外。
只需要提一件事,便足矣说明一切。
“问问他太子启,我刘氏的宗亲之情、血脉之亲……”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
见刘濞这般作态,那年轻使节当下又是一慌,甚至还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带惊惧的凝望向刘濞目光深处,又用力攥紧手中,那杆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三重节牦。
但对于这位从太子宫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潜邸心腹,天子启的态度,再一次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
那自王太子惨死长安时起,便日趋佝偻的脊背,也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缓缓挺直……
“长安天子的身边,有大奸臣!”
天子启这一手,实在太糙、太心急;
非但会出乎吴王刘濞的预料,也同样大大出乎了长安朝堂的预料。
这,就是汉家‘征辟名士’,以举贤良方正的含金量;
“寡人,残暴吗?”
如果真送这么一份诏书去吴国,那被天子启打个措手不及的,可就不单只有吴王刘濞了……
兵卒们则强自调整着粗重的鼻息,想要尽可能将胸膛的剧烈起伏压下。
——长安的天子,当真值得效忠吗……
吴王刘濞,坐大逆,削会稽、豫章二郡!
诏书即日启程,发往吴都广陵!
·
·
·
“削夺会稽、豫章二郡?”
“——传寡人王令!!”
已年过花甲的吴王刘濞,更是拄着那根先太宗孝文皇帝亲自赐下的鸠杖,颤巍巍屹立于人群前方。
“这二十四年的时间里,寡人的子民,何曾给官府上缴过一枚钱、一粒米,来作为赋、税呢?”
那这四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胆敢拒绝一朝开国之君的征辟?
没被拒绝,顺利征辟入仕的人,更是只有贾谊、晁错二人!
——太祖高皇帝年间,始皇帝所任命的七十位博士当中,还有四人幸存于世,且一同隐居于商山,为世人称为:商山四皓。
说着,刘濞缓缓回过身,背对着城墙内,已开始自发组织起来的民众,来到城墙外沿,遥遥眺望向长安方向。
“王幼子年十四,亦当身先士卒!”
半个时辰后,吴王刘濞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广陵城头。
刘荣当然知道何谓征辟,又何谓‘举贤良方正’。
这一日,广陵城上空,万里无云。
“这个奸臣,叫晁错!!!”
人们只知道:在春正月朔望朝,一反常态的在《削藩策》一事上含糊其辞后,仅仅只过了十五天,晁错便满血回归。
最终,吕后发动了自己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力量,终得以通过留侯张良的渠道,将这四位秦博士,即天下人口中的‘商山四皓’请到了长安,在太子刘盈身边待了一段时间。
“居然说寡人残暴??”
“赏你了。”
“——七万口啊~”
而这四个人——商山四皓,便是太祖高皇帝一朝,唯一一次被长安朝堂征辟的案例。
“都不够长安天子修皇陵时凿山之用!!!”
咕噜!
刹那间,城楼之上,城墙之下——凡是身着甲胄的兵卒,都取出一条不知何时备下的赤红布条,再将其系于额前。
“寡人的国相告诉寡人:吴地三郡五十三城,民不过一万三千余户,不足七万口……”
语调中若有似无的讥讽,只惹得那亲卫一时疑惑起来,一众吴国朝臣、将帅,却当即一阵哈哈大笑。
——廷尉张欧,德不配位,居廷尉而不能断冤屈,得死囚而不敢斩其头,即日罢免!
五月,御史大夫陶青请求入宫觐见,天子启直接拒绝接见!
六月,东宫窦太后遣人来问……
其中一个,是后世人耳熟能详,更留下《过秦论》在内的无数名策、名著的贾谊——贾长沙;
吴王君臣上下,早早便等候在了城门外,迎接长安来的天子使节。
与其说,这份诏书是通知吴王刘濞:你的会稽、豫章二郡被削夺了,倒不如说这,是天子启给吴王刘濞下的战书。
妈的,写了删删了写,怎么都不对,忙活到现在才搞完……
好好好,我成功被惹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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