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深吸一口气,绷着脸,用鼻子将那口气重重呼出。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简而言之,刘余是让刘荣这个大哥,来拍板老五刘非是否应该出征平叛一事……
“谢、谢大兄……”
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胸口的郁气吐出去些许,才阴阳怪气道:“既是‘惟愿’,那便想着吧。”
“何不亲自去求?”
“回去告诉老五,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便是彼此相见,也大都是宫宴、祭祀之类的正式场合;
像今日这般私下交流、沟通,却是一次都没有。
话音刚落,刘余便好似机器猫般,从胸前再掏出一卷竹简递上前。
天降雨雹!
但和刘荣这个后世来客相比,本就身处这个时代,信奉鬼神之说,甚至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人,却是无法像刘荣这般淡定了……
而在天子启身侧,太史令司马谈顶着一对黑眼圈,紧紧皱起的眉头已是能夹住一根筷子。
“陛下……”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初五,吴王刘濞于都城广陵城西城楼,杀天使以祭旗,尽发吴地民男数十万,举兵谋乱!
——甚至就连二弟刘德,哪怕已经从梁王府重新搬回了凤凰殿,刘荣也出于‘为免隔墙有耳’的考虑,并没有太过频繁的交流、接触。
闻言,刘荣只面色凝重的点下头,借着解下腰间佩剑,将佩剑递给春陀的功夫,不着痕迹的推出去一只装满金饼的钱袋。
人们极重名誉,一旦认为自己蒙受了耻辱,便会毫不迟疑的自我了断!
“唉~”
“朝中百官贵戚、功侯将官,差不多都已经入了宫,于宣室外等候父皇召见。”
“父皇,是代天牧民,受命于天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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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就莫要再拿这些东西了……”
暗下稍一思虑,却也终是低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此刻,唯一能给这位皇三子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便只有大哥那张处变不惊,始终带着淡定从容的面庞了……
——要不是你这个丞相没治理好天下,上天又怎会降下天罚以示警?!
与‘吴楚之乱爆发’一同送到天子启御案之上的,则是那一连串扎堆出现的异常天象。
“谁都不见!”
陡然一声厉喝,也终是让司马谈紧紧皱起的眉头松开少许,神情略有些木然的侧过头,循声望去。
对于司马谈的天象解读,刘荣也很轻易的提炼出了要点。
“公子只须知晓:此于我汉家不利——且极为不利,便足矣……”
很显然,虽然同意接见刘荣,天子启也已经暗下决定:如果刘荣也是来烦自己、给自己添堵的,那就好好拿刘荣撒撒气!
为了立好自己‘众叛亲离’,众兄弟作鸟兽散的人设,刘荣在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也都不曾和除了三弟刘淤以外的弟弟们,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司马谈便已是汗流浃背,心底却是一阵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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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宣室殿。
“以现传于世的《周易》解之:彗星主灾异——凡彗星出,则必有杀伐、洪涝、疫疾等灾祸现世。”
结果削藩诏书刚颁下,吴王老贼刚起兵,天象就好似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蜇的天子启满头是包。
一板一眼,甚至比平日里都还要再规矩几分的见礼,却是惹得御榻上的天子启愈发烦躁起来。
更让刘荣对皇帝老爹心生不忍的是:这,还不是全部。
“可怜夜半,虚前席。”
“宗庙、社稷都保不住,还谈何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再加上个受了雨雹之灾的衡山国……”
但也恰因此故,此时的司马谈,才会比天子启都还要更加头疼。
未央宫内,一处不知名的楼阙之上,刘荣负手立于护栏内,遥望向宣室殿的方向。
因为在这几日的彗星滑空、星辰逆行,以及衡山国的鱼雹之灾后,还有更吓人的史诗级关卡,正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天子启。
“等贼乱平定,公子送来的东西,奴一定照单全收……”
“老五想要请缨出征……”
“衡山雨雹,更是上苍对悖逆大势、螳臂当车,错忠长安的衡山王降下神罚,为吴楚贼兵西进肃清了道路。”
“——慢。”
“想来,是皇祖母也让那天象之异乱了心智,便寻丞相兴师问罪了……”
“朝堂也不能再这么虚度时光,平白让刘濞、刘戊的吴楚叛军抢占先机。”
“所以父皇,要就此向刘濞老贼俯首称臣,拱手让出江山社稷了吗?!”
如果史书记载没有谬误的话,在秋八月这一连串异常天象之后,天子启还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过上反复沐浴、斋戒,向上苍反思过错的悲惨生活。
父子、君臣三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你——维持着‘三角看’的姿态,却愣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只希望公子,果真能如方才所说的那样,解了陛下的困局吧……”
刘荣很清楚:这位四弟,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才会这么突兀的亲自前来。
却见春陀苦笑着接过佩剑,又毫不眷恋的将那只钱袋推了回来。
便见刘荣昂首仰视向御阶上方,正怒目俯视自己的皇帝老爹。
彗星出东北,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会出现很大的灾害,从而导致汉家的国运停滞,更甚是嫡脉易支,乃至改朝换代!
衡山雨雹,乍一看,倒也能解读成‘刘濞老贼惹得上苍震怒,降下神罚’之类;
但偏偏这神罚落下的地方,是淮南系三王中,唯一一个忠于长安朝堂的衡山……
而衡山国,又是刘濞的吴楚大军西进之路上,绕都绕不过去的必经之地……
终得以将身影藏到殿门外,春陀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又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父皇,是天子。”
——司马谈,本身就是研究天象的专家,而且还是汉室官方最权威,纵观天下也数一数二的顶尖专家!
司马谈最清楚:最近这一连串异常天象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给汉家,带来怎样深远的影响……
“——父皇,才是我汉家的天!”
同样的:在这个时代,皇帝和丞相——尤其是丞相,几乎就是个超大容量的多功能垃圾桶。
“又是彗星东出,又是荧惑、岁星逆行……”
甚至就连太后——连窦太后那样历经沉浮,见贯了大场面的长者,似乎都难免会在这天象示警所带来的惊慌之中,将惊惧的情绪,悉数宣泄在丞相申屠嘉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刘荣便也没再坚持,面带感激的对春陀一拱手,便正对向殿门,整理了一下衣冠。
“至于东北方向,在八卦中属:艮,寓意国运停滞,新老交替……”
却见身后,二弟刘德、三弟刘淤,以及许久不见的四弟刘余,此刻都是一副活见鬼的严峻面容,神情说不出的沉重。
“要因为几颗跑错了路的星辰,以及一场意外降下的雨雹,就认为自己是错的了吗?!”
“我去趟宣室。”
——公子怎敢?
言罢,春陀终也是再也支持不住,将额头极为迅速的砸向地面,却又极其精确的在即将撞上地板是悬在地板上方半寸。
“而荧惑、岁星逆行,更是上苍在明示父皇:今我汉家,纲常逆行,为天理所不容?”
这一下,刘荣也总算是明白了刘余的意图。
待刘荣接过竹简,再将其摊开,只稍扫了一眼,便面色古怪的抬起眼皮。
“——如此社稷危难之际,也还是想做点什么,好帮帮陛下。”
待天子启含怒睥睨向自己,只赶忙跪倒在地,牙槽打颤道:“公子说,陛下眼下最需要的,便是与公子见一面……”
漫长的寂默中,春陀饶是已经将声线压得极低,也还是惹得以手扶额的天子启猛地抬起头,面上更陡然涌上一抹暴戾!
“不见!”
“父皇的诏命,才足以被称之为:天命!!!”
今天第一更。
骚瑞,晚了些
第98章 陛下口谕!
时间仿佛停滞。
画面似被定格。
定格在御阶上方,天子启带着对异常天象的惊疑、对恶劣处境的烦闷,以及对刘荣‘咆哮君前’的恼怒,居高临下的睥睨;
定格在御榻一侧,太史令司马谈低头跪坐,深埋下头,强自压抑着身形的震颤,咬紧牙槽,更恨不能抬手将耳朵紧紧捂住,再将双眼闭起。
自然,也定格在了御阶下、殿中央——皇长子刘荣孑然不惧,昂首挺胸,丝毫不惧的对上天子启汹涌的目光。
“朕,有罪。”
最终,这幅定格的画面,是随着刘荣缓缓移动的身形,方宣告破碎。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得到刘荣如此郑重其事,甚至颇有一番道理的答复,天子启只心下一奇。
顷刻间,便是一阵倦意汹涌而上,只让天子启感觉后脑一沉!
只片刻之后,点滴猩红自天子启舌尖流出,又被那紧紧闭合的唇齿逼退,再由一股强大的力量咽下。
“交给公子去做,似乎,正合适……”
但当皇长子刘荣也随之出现——甚至还被春陀特意让到了身前时,这些朝臣功侯,便都僵在了原地。
——天子启,回来了。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无不是锦衣华服的彻侯,亦或是腰挂官印的重臣。
“老五要掌兵,公子不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