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拖家带口去了上林苑,简单搭了个茅草屋,就这么住了下来。
儿,就是要做太子……
“儿臣,谨遵父皇诏谕……”
“——年仅两岁的皇十子,可斩不断梁王叔的野心。”
·
“先太宗孝文皇帝,喜梁王刘揖类己,而嫌父皇天资平庸。”
到了这时候,你不得不开始考虑卖儿卖女,甚至把自己也给卖进某个大人物府中,委身为奴……
——就在你要卖儿卖女的时候,官府发来消息,说你的申请通过了审核,你可以去租种上林苑的皇田了!
你说你已经没有粮食了,官吏说没关系,先借你一点,秋收后还就行!
目光阴恻恻的看向刘荣,盯了足有好一会儿;
“瓷器刚开始走上正轨,这就又借着吴楚之乱,做出这马镫、马鞍及马掌,来提高骑兵的战斗力、降低骑兵的训练难度……”
“于私,儿必须要成为太子,才能避免那个做了储君的异母弟,会将我凤凰殿的母子四人残忍屠戮。”
“及梁王刘揖,也终不过是‘梁怀王’而已。”
便见天子启陡然一拂袖,似喜似怒,又像是气急而笑的生冷笑意,大步走回御榻前坐下身。
要说当今天子启,最值得信任、最不需要担心的人是谁?
或许有人会说,是郎中令周仁。
“——唯独儿臣,是父皇口中的‘公子荣’‘荣公子’,而非老大,亦或是阿荣。”
本就是勉强温饱的程度,如今家里只少了一口人,收入却骤降四分之三,单靠种地,你显然养不活这一家老小。
可供你耕作的田,变成了过去的一半,再算上还要拿出近半农获作为佃租,你们家的年收入,瞬间下降到了原来的四分之一。
“若朕,不许公子争储夺嫡,更因此而心生恼怒,处处为难于公子呢?”
又一番话语,终惹得天子启眉宇之间,隐约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似是被刘荣这番回答勾起了兴趣。
“稍年壮些的,父皇都唤老二老三、老四老七;”
纵是不曾为这个问题准备过答案,刘荣,也终还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向御榻之上。
失去了田产,你便从自耕农变成了佃农。
“纵是立了公子这个储君太子,朕要想废太子,也不过一道诏书的事。”
“这储君太子,儿想不想做,不重要。”
却见刘荣目光清澈,面色坦然,天子启终是再度眯起眼角,语调中,也莫名带上了一股森然寒意。
“彼时,为了断绝梁王叔的念头,父皇便只得与立太子储君。”
就在你憧憬着未来,重新跻身自耕农阶级之后的美好生活时,当年和你一起沦为佃农,又将自己卖入了富户家中为奴的邻居,传出被富户活活打死的消息……
而后,便道出了一番看似唯心,实则却同样极尽坦然的话。
“若儿一无是处,彼时又惹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父皇废太子,确实不过是一道诏书的事。”
可即便是这样,你们家也还是要三不五时向乡邻借米下锅,才能勉强维持生存。
“若朕不许呢?”
“——于公,儿是想得到朝野内外的认可,为自己增加得立为储的筹码;”
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为太子储君编织羽翼,不单是天子会做,甚至于整个朝堂内外,也同样会乐见其成,甚至是适时搭把手。
尤其是在某位太宗陛下之前,华夏帝王对继承人的戒备之心,更是低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还有在上林苑内,单独给太子划出来的‘思贤苑’,供太子结交天下豪杰,顺带收获自己第一批死忠。
——如果没有天子启,这些人,基本都难逃委身为奴,断子绝孙的悲惨下场。
刘荣也从不曾料想过有一天,皇帝老爹居然会这么直白,又这般突兀的问出这个问题。
“吴楚声势浩大,朝堂却早有成算,至多半年,父皇便可平乱而安天下。”
“更或是自此厌了公子,又喜了公子某个弟弟——如绮兰殿的彘……”
没有歇斯底里,破罐破摔,又或是战战兢兢,舌头打结;
“发现锁子甲造价过于高昂,便立即又是瓷器这条财路。”
再加上如今,是连戾太子举兵‘谋逆’一事都还没发生,更以孝治天下,根本不会有人能想到做儿子的,居然也会忤逆父亲的汉家……
“于我汉家的宗庙、社稷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呵!”
就这般——就这么好似老友闲聊般,平清而又淡然的点下头:是;
——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组成的‘储君三公’;
——门大夫、庶子、舍人、洗马等职务组成的‘储君九卿’。
天子启就这么大咧咧问刘荣:就这么想做太子?
除此之外,还有太子中盾卫执掌的太子卫队,高达两千人的武装力量。
就拿当今天子启举例:八岁得立为太子,十五岁搬出未央宫椒房殿,住进与未央宫隔蒿街相望的太子宫;
而在天子启正式搬进太子宫之前,独属于储君的一整套班底,就已经被先帝给配齐了。
——问出这个朝野内外心照不宣,甚至是人尽皆知,却极其不适合说出口、摆上台面的问题。
按照村里的惯例,你只能低声下气的去求某位富户,好租种人家的田——不会太多,顶多也就三五十亩。
“想好了,时候到了,再来找朕说。”
“——公子德、公子淤,或是公子非、公子彭祖。”
又从御榻上起身,走到跪坐在地的刘荣身前,负手弓腰,恨不能头碰头、脸贴脸,想要从刘荣的目光中看出什么。
但过去,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的问刘荣:想做太子吗?
就这么想做太子吗?
只片刻之后,便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恼意。
“没事儿少往朕这宣室殿跑!”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你们家欠的粮食越来越多,几乎到了秋收之后还完债,就基本剩不下什么的程度。
“便是私下里,也很少有人敢称儿为‘公子荣’,而是称儿为:皇长子……”
甚至就连十弟刘彘的名字,都没有让刘荣心中,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算上绮兰殿的彘,还有才刚出生不久的越——父皇总共有十一个儿子。”
直到今天;
“敢当着朕的面承认,倒也算有份担当……”
见天子启这般反应,刘荣心下当即了然:汉家对太子储君的宽容程度,当真是后世所不能比。
“这对儿,还有儿的母亲、儿的两个弟弟,都是最好的结果;”
“唯有年即及冠,又年足壮,且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可以作为父皇逼退梁王叔的拒马。”
“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儿首先要做的,便是父皇的好儿子……”
“待乱平,梁王叔必挟不世之功,入朝以迫父皇兑换‘皇太弟’的承诺。”
“就这么急着想要得到军队、将官们的效忠,从而逼得朕,不得不与立太子吗?”
但即便是周仁自己也清楚:当今天子启最放心、最信任的死忠,绝对是那些生活在思贤苑,租种着思贤苑的皇田,逢年过节都能得到赏赐的佃农。
“看好你凤凰殿的一亩三分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满是自信,甚至颇带些挑衅意味的话语,却引得天子启眉角又是一挑,望向刘荣的目光中,更带上了满满的戏谑。
刘荣却是含笑回过身,抬脚走上御阶,于御榻旁跪坐下身。
侧对着御榻上的天子启,微昂起头,遥望向殿室外的宫阙。
浅笑盈盈的一语,只惹得天子启眉角一挑,刘荣却只自顾自摇了摇头。
“父皇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你原本是个关中的自耕农,祖辈得太祖高皇帝赐下的百亩薄田,年得粟三百来石。
“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天,成为父皇的庶长子,椒房殿又必定不会有嫡子降生时起,这道题,就已经有无数人,替儿选好了答案。”
“——嗯,去吧。”
只一开口,却不答反问道:“父皇方才,唤儿什么?”
这,便是思贤苑的佃农们,对当今天子启的忠心来源。
“待做了太子储君,儿又怎会自禁于太子宫?”
而现在,凡是那些个在思贤苑到处晃悠的老翁,又有谁不会鼻孔朝天,跟人显摆一句:俺儿/孙不才,在当今陛下身边伺候?
而这,都是当今天子启在先帝年间,得先帝默认,甚至是鼎力支持之后,所得到的根基、羽翼。
“但父皇,终也成了儿的‘父皇’,而非父王。”
“——东宫太后那双眼睛,可还没全‘瞎’呢。”
“绮兰殿那两个小的,父皇也是唤阿彘、阿越。”
“公子是想说日后,朕即便是有意废储,也会碍于公子的威势而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天子启却没在意刘荣的反应,而是自顾自低下头,又在手中的骑兵三件套上看了看。
听着天子启就这么脸贴脸凝视着自己,说出这样一番骇人之语,刘荣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
“父皇问儿臣:是否就这般想要别居太子宫?”
却见天子启闻言,只满是不屑的嗤笑一声,便也直起身,负手昂首,居高临下睥睨着刘荣。
“——公子,就这般想要做太子吗?”
“——尚还只是皇长子,儿臣便已然是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恨不能将自己想要做太子储君的心思,散布的天下人妇孺皆知;”
“看见你这混账就来气!!!”
今天第一更
第104章 拉了一坨大的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十四,楚都彭城。
在位于彭城南侧的楚王宫内,吴王刘濞、楚王刘戊二人身着甲胄,此刻却是各自看着手中的简书,脸色都有些难看。
“淮南,当真愚不可及!”
毕竟稍年轻些,沉不住气——只短暂的尝试之后,楚王刘戊便放弃压住怒火的打算,将手中简书重重往地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