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也已经得到消息，但还是认真谢过，并暗示会将其按住，绝不会给他立功的机会。
朝廷越是往上便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贺若弼自己跌倒了，再想起来也得问问后面的人答不答应，杨玄感也跟着出征，为的可不是别的。
往后几天，贺若弼果然是被杨素压得死死的，根本不给他丝毫机会，凡出言献策或是企图分兵，都被杨素当众损贬的一无是处。
如此贺若弼越发焦躁，惹得杨广如今都有些后悔，出言扶他一把了，这其中李建成自然也出了些力，他动摇不了杨广和杨素的结盟，还拦不住失势想要参一股的贺若弼么。
李建成和杨素加起来，对杨广的影响还是颇大的，何况贺若弼这个人，本不是会溜须讨好的，他不肯低头，杨广麾下又不缺会打仗的，当然不是非你不可了。
而此时汉王杨谅与史万岁已经聚兵至大斤山与突厥大军对峙了。
史万岁，但凭这名字便知其人绝非寻常，身出将门，拉得硬弓，骑得烈马，提枪上马，勇猛凶悍骁捷若飞，更难得的是此人精通占卜，而且颇准。
……………
第41章 溃败
杨晾和史万岁对峙的正是达头可汗所率领的突厥主力，现在也可称为步迦可汗。
双方尚未来得及交战，步迦可汗便询问侦察骑兵：“总共有多少兵马，隋将为谁？
“兵马尚未探明，隋军主将乃隋帝之子杨晾，麾下有史万岁、张定、李药王、杨义臣！”
“史万岁！”步迦可汗慌忙问道：“是那个敦煌戍卒史万岁乎？”
那侦骑也苦着脸回道：“是也。”
步迦可汗只感觉全身寒毛倒竖，下意识便想要下令撤军，突厥人除了畏高熲外敬长孙晟外，最怕的还有两人，便是敦煌戍主和敦煌戍卒。
早年这两人在敦煌时，比突厥人还凶残，闲来无事便双骑深入突厥腹地，动辄深入数百里，掠取羊马肆意烧杀突厥各部。
这两人来去如风，竖着来，横着走，霸道无比。
突厥自是想杀了这两人，但人少时打不过，人多时又追不上，只能任他们宰割取乐，长年累月下来，听到敦煌双骑的名字便会心惊胆颤。
好在后来敦煌戍主病逝，史万岁也被调任到别处，但史万岁的战绩威名却也是不断传来，导致越传越凶。
就在这时，前军已经开始小股规模的试探性交战了，隋军的步军方阵很是严密，车、骑兵和步兵相互交叉配合，阵外四周遍设鹿角、蒺藜等物，骑兵留在最里面严阵以待。
而突厥方面就有些简陋了，但他们的骑兵更多，而步兵则是连枪矛都未能配备齐全更别提防具了，阵型也不如隋军的严密。
而且在史万岁特意纵马出来叫阵后，气势也有些萎靡，实在是他的威名太过吓人，只要是长了耳朵的突厥人便都听过。
史万岁现在很生气，汉王杨晾并不听他的，只是想着用守成的笨办法，去年与突厥那一战，杨素铁骑正面击破了十几万的突厥骑兵，可见自固之道，非取胜之方也。
他自认率领骑兵冲锋陷阵要比杨素更强，何况麾下还有启民可汗的精锐突厥骑兵，天上掉下的功劳都不会捡起来，难怪当不上太子。
若非皇帝密诏，要他务必听令与汉王，他早就架空汉王，与突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骑战了。
而步迦可汗却已经开始想要撤退，他是输不起的，因而想着暂时撤军，从别的地方进攻，稍微有点成果巩固地位就行了。
这边有坚固的战阵又有史万岁统领，实在不是好啃的骨头，若是输了，他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突厥，立马就要分崩离析了。
步迦可汗想的很美，以为双方还没战到焦灼的地步，稍微牺牲一点兵马，就可从容撤退，料想隋军也不敢追上来，于是下令撤军。
只是他忘了突厥士卒本就已经胆战心惊了，听到撤军的命令，整个兵团便乱了，对面刚摆好车阵的隋军都懵了。
这不是刚碰了碰，双方死伤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人，怎么就开始溃逃了。
消息传到汉王杨晾耳中，他还以为这是突厥诱敌之策，想让他们从坚固的军阵中出来，好杀个回马枪呢，于是下令严守阵地不许轻动。
而在前军的史万岁却是看出来，这种程度的溃败，不是能演出来的，何况就是演的，就以突厥的军纪，他们也不可能立刻整合好回身迎战隋军。
只要率骑兵狠狠的冲进去，不管真的假的，他们都只能是彻底溃败。
史万岁没有理会杨晾的命令，他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迫使前军听他的命令舍弃笨重的军阵，开始追击突厥。
不管小股的残军，史万岁只咬着那汗旗，驰追紧赶，追上后挥军直入，气挟风雷寒光狂袭，匹马当先左突右刺，长槊在握眼前无一合之敌。
隋军骑兵还有启民可汗的突厥骑兵士气振奋，一口气斩了数千首级，逐北入碛数百里，心满意足而还。
…………
而在李建成这边，杨素去年方才大胜，如今更是要在太子面前展露本事，怎么会用保守的战阵之法，依旧是用那严苛的手段。
战阵前先斩杀了近百名行军途中违反军纪的士卒校尉祭旗，然后便是二百二百先锋队轮番去拼杀，战死者便罢，胆敢畏惧不前者，立斩之。
等士卒被刺激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硬碰硬的接战，他根本不在意己方的死伤，尤其打先锋的还是长孙晟带来的突厥降骑，更不会怜悯。
如此消磨两日，突厥方面就有些受不了，但还能勉力支撑，期待自己可汗那边打开局面。
杨广不是杨晾，他将兵权尽数委托给杨素，自己只是安稳的呆在中军大帐中，不时听听前军的消息，虽然有些忧心忡忡，但并未给将领们施加压力。
李建成也只能守在杨广身边，好在中军大帐中有沙盘，两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来，而留守在此的幕僚参军们也会为太子讲述战况，以及越国公如此应对的利弊得失，这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杨素这边还未打开局面时，消失多时的长孙晟却是先回来了，随即突厥军中，人畜饮水后，开始生病死亡。
长孙晟的内应还在突厥军中散播“天雨恶水，其亡我乎”的流言，本就有些支撑不住的突厥军队开始溃逃。
这是长孙晟的功劳，杨广命长孙晟率部追击，顺顺利利的斩杀突厥军千余人，俘百余口，马匹无数。
而杨素就有些尴尬了，此战他自是有功劳，但并不是决定性的，对他这样身份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失败了。
因与李建成一同打压了贺若弼，因而杨素也就没有刻意压制他，主动让杨玄感和李建成率部去追击突厥残部混些功勋，杨广自然没有意见。
李建成领着家将追逐，突厥骑兵是追不上了，但步卒短时间内却是跑不了多远，挑个方向，追上后就如射兔子一般，稳稳射死两名后便收弓勒马了。
而他的家将们则是兴奋的冲上去收割他们的头颅，没有战车没有军阵，步卒在骑兵面前跟稻草也没什么两样。
……………
第42章 结盟
结束了收割后，李建成名下就有了三十多个突厥首级，只可惜都是无名小卒，但也聊胜与无，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们是精骑，甲胄弓马都是最好的，在这平原上也不怕被人设伏，进可攻退可走，因而又追了一段斩获了一些后才回返。
回大营的路上遇到了长孙晟的队伍，李建成本想绕开，以免被误会是想要分功，但被长孙晟派副将请了过去。
李建成对长孙晟还是很钦佩的，因而打马过去后下马行礼敬贺：“恭贺长孙将军立此殊功，助太子殿下大破突厥，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此，一何壮哉！”
长孙晟跳下马拉住李建成的手道：“这是上天庇佑我大隋，我所做的不值一提。”
看了看不远处李建成的精骑后赞叹道：“李家还是李家，郎君可有所获？”
李建成道：“惭愧，借着将军东风，也不过捡了几十个突厥首级而已。”
长孙晟笑道：“正巧有一礼，赠与郎君。”
说着一旁的副将捧上来一个头颅，辫发披散上面还系挂着金银饰品，显然是突厥大贵族的首级，也是一桩赫赫显功。
“突厥的安力俟斤可汗，正是这股突厥军的首领。”
李建成实在想不到长孙晟有什么要求他的地方，便婉拒道：“这是总管的功绩，建成岂敢无功而受禄。”
长孙晟挥手让副将将首级送到李建成的家将手上：“你我两家自魏时便是世交，不必客套。”
世交是不假，两家旁枝也有姻亲，但主脉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一上来便送如此大功，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若是想要借此亲近太子，还不如将这首级赠与杨玄感，太子能没有李建成，但现在绝不能没有杨素的支持，因而话语权的轻重也就出来了。
“将军，建成实在不敢愧领。”
对李建成的反应长孙晟很满意，近些时日听到的传闻果然不假，李家出了个人物。
他年近六旬，虽尚觉着身体康健，但总是要为家族留些人脉了，长子长孙行布初仕时为汉王库真，这就是甩不脱说不清的关系。
纵他这次帮太子击破突厥，等将来等太子即位后，继承家业的长子也必不被太子所喜，这就很危险了。
至于为何不求杨家，长孙晟很赞同李建成对齐国公高熲的那一句，位极人臣唯欠一死，而如今的杨素与昔日的高熲还差什么呢。
长孙晟能在敌对的突厥内都混的风生水起，观人自有一套方法，太子看似仁善谦和，但实际上恐怕比当今陛下还要暴戾，这样的君主，不可能容下权臣。
杨家他避都来不及，自不会去攀上关系，而太子还极为信任的褒国公宇文述倒也不错，但他的嫡长子宇文化及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废物，也不是良盟。
而李建成就不同了，能负盛名便是凭证，而且家族显贵，又与太子妃家结为姻亲，年纪又这般小，怎么看都是能保几十年富贵的好盟友。
长孙晟用极为欣赏的目光看着他道：“建成，往后称声伯父便可，听闻太子曾憾不能与你为翁婿，老夫也是这般作想，可惜了呀。”
“不过听闻你家又添了一位小郎君，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两家主脉正式结姻亲，这也是互为盟友的意思，长孙晟的结盟示好很明显了，李建成也略微看出了一些眉目，便也不再客套。
“那么建成便谢过伯父了。”
什么时候都要尽力将朋友搞得多多的，这是至理名言，长孙家也是关陇贵戚的重要成员，李建成自然也希望能够交好。
李建成领着麾下汇入长孙晟的队伍一同回营，大营已经宰羊杀伤马烹肉，准备犒劳兵卒了，这是杨素一手操持的。
突厥首领的首级莫名出现在李建成手中，这显然是不对劲的，但杨广没过问，直接就让人记下送捷报回京。
杨素父子的面色不太好看，不是针对李建成，而是对长孙晟，区区一个突厥首领的首级，对四品以下的将士还有些作用，对他们其实不算什么。
但长孙晟本就很得皇帝信重，经过李建成那小子帮忙说话后，太子也有接纳亲近长孙晟的意思，突厥从不是几场大战就能解决的。
而无论有没有战事，长孙晟的作用都要比寻常将帅大得多，与杨家又不甚亲近，这次还抢了杨素立功显威的机会，自是极为不喜。
战后的事务也颇多，但与李建成没有什么关系，他无事时便去寻长孙晟，两人宛如至亲一般相处，长孙晟对他很耐心且有问必答。
在长孙晟的纵容下，李建成从突厥俘虏中挑选五十个极为骁勇的突厥骑士作为奴隶。
再怎么骁勇的骑士中了毒也爬不上马背了，只能任人宰割，因而被俘。
长孙晟亲自调配的毒自然也有解的办法，加上长孙晟在突厥的威信，这五十人都心甘情愿追随李建成。
李建成领着百余名家将出征，要回去时，一个没少反倒还多了，头次出征便是上上大吉。
…………
杨广将杨晾处传来的军情密信狠狠摔在地上，虽然都是胜了，但明显汉王那边对战的是突厥可汗，功劳更大些。
杨素捡起来看完，然后递交给一旁的长孙晟：“这全是凭了史万岁的功劳，汉王还拖了后腿。”
长孙晟看完后也是点头道：“若是全权由史将军统领，那么战果还会更大点。”
杨广平复了心情摇头道：“胜了就是胜了，没有嫌战果小而降罪主帅的道理，何况父皇格外宠爱杨晾，更不会有丝毫斥责。”
“史万岁，会是汉王的人吗？”
面对杨广的问题杨素直接道：“不是汉王的人，也是废太子的人，总不是我们的人，太子正位东宫后，各地方官员将领都有贺信送来，史万岁却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杨广的眼神冰冷了下来，汉王的势力不小，他不能容忍其麾下再多一员史万岁这样的猛将。
……………
第43章 偷天
这次出征，虽然是兵分两路，但还是由太子挂主帅之位，因此这份表功的奏报才会先到杨广手中，再由他上奏朝庭。
杨广心思一转，看了一眼长孙晟又看一眼杨素，长孙晟心头一沉，杨素则是立马出言道：“既如此，那么便将此战的影响降小。”
这场战斗是由突厥进犯引起的，往大了说便是关乎大隋社稷的国战，往小了说便只是两国的边境摩擦。
若是时间拖的长相互死伤的惨烈，自然是瞒不住的，但两处战场都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而且隋朝方面的伤亡也很小。
这也就有了操作空间，杨广在其中作为主帅的解释权也很大。
杨玄感出言道：“为殿下大业计，岂可吝惜己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