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互有恩怨的官员将领数不胜数,从来不只是他们兄弟俩,难道都可以互相为难而误朝廷的大事吗?
皇帝当即下旨申饬齐王,免去了其右骁卫大将军的职位,着令并州都护即刻接掌兵权而奉秦王调遣,若并州上下有人敢阳奉阴违,刑诛其族!
就在此时,朝中突然有人提议迁都,认为突厥之所以想进攻关中,是因为财富和人口都集中在长安,如果将长安焚毁而不再为都,突厥的进攻自会停止。
这话让李建成震惊,他想不通自己的朝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物,而在一看,竟然还是自己的一个堂兄。
“那你想叫朕焚长安后迁都去何处呢?”
那位郡公还以为自己终于寻到机会了,迫不及待的表示:“襄阳,臣以为襄阳是最为合适的。”
不用李建成说话,关陇群臣包括宗室,已经齐心协力将那人骂了下去。
“戎狄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圣武龙兴,光宅中夏,精兵百万,所征无敌,区区胡寇扰边,怎值迁都以避!”
“黄口孺子,欲陷圣上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乎?滚下去!”
迁都的事,李建成不是没想过,作为国都,虽然天下人口凋零,但长安还是依旧的繁华热闹。
仅凭渭南平原已经是无法养活这么多的人口了,要依赖南方的粮食供给。
再加上长安位于盆地之中,不利于控制全国,迁都不仅能解决上述问题,还能打破关陇对朝廷的影响。
但这时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更别提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焚毁长安,若真如此,他死后恐怕连炀这个谥号都高攀不上了。
他也没责罚那位表兄,无论如何既然是上谏,那就不可过责,以免堵塞言路。
杜如晦出言道:“陛下,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的使臣还在等候陛下的回应?”
说是来求取公主皆为姻亲的,但实则是为了联兵抗击dong突厥,当然,公主也还是真想娶的。
李建成对左仆射问道:“西突厥道远,缓急不能相助,今欲和亲联兵,丞相以为何如?
裴寂回答道:“今北寇方强,为今时计,宜当远交而近攻,臣谓宜许其婚,威始毕安突厥。
统叶护不如始毕强大,但也号称麾下控弦之士数十万,且武功超过历代可汗。
根据西域那边传来的奏报,统叶护将西域诸国王纳入军事行政体制之内,授予颉利茇官号,另派吐屯一名驻扎监视,督征赋税。
强大且富足,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和亲对象。
李建成自己还没有公主,而妹妹们也都已经成婚,倒是还有一个寡居,不过适龄的宗室贵女也有不少。
问及过统叶护使者的意思,他们表示更愿意让中原天子的亲妹妹,无比尊贵的公主殿下,成为他们可汗的可贺敦。
至于曾经婚嫁,这在草原并不算什么,反而更得他们可汗的喜爱。
………………
第217章 秦王逐北
其实李建成并不是太在意与西突厥联兵之事,始毕这两年身体很不好,粟特人和义成公主都曾密信告知。
只要能打退始毕这次进犯,dong突厥多半就要进入争夺可汗位置的纷争当中了。
统叶护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称霸西域,控制了丝绸之路的一条重要通道,是极有价值的联姻对象。
而西域也是李建成必要得到的,那么提前借助和亲,拉拢一批亲近大唐的西突厥贵族,预备在公主生下子嗣后,对西突厥宣统。
在李建成点头后,西突厥使臣立刻将准备好的万钉宝钿金带以及上百车西域珍宝献上,并许诺在明年,将赶来五千匹骏马作为聘礼迎娶公主。
李建成赏赐了锦彩袍千件彩色丝绸万匹,让其带回去给统叶护可汗。
然后亲自出宫见了自己的妹妹高密公主,公主已经听说了此事,领着奴婢迎接了兄长入府中。
公主婉约秀美,颦蹙着双眉敬献茶水,李建成接过后道:“可有什么怨言?”
李氏摇头道:“生于家族,享尽富贵,不必为生计劳苦,不曾供役挖永济渠,也未似父叔兄弟一般上阵拼杀,便为公主之尊,而今孀寡之人还能再嫁一国之主,妾何以敢有冤言,只是要离乡远嫁,惶恐无措罢了。”
李建成点点头:“放心,为兄会为你安排好一切,让你在西突厥王廷过的如在长安一般自在。
而且统叶护将王廷迁到了千泉,那地方南面雪山三陲平陆,水土沃润林树扶疏,暮春之月杂花若绮,中有群鹿多饰铃镮,泉池千所故以名焉,是块宝地…”
听着兄长温柔的讲述,公主放松了许多,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怨言的,现在自己的两个弟弟尚在北疆与dong突厥交战,相比他们,自己为家族受些委屈算什么呢。
何况便不是西突厥可汗,她也总归是要嫁给某一个贵戚或者皇兄的心腹将领,能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当一国之母总归是要强过当个将军或者贵戚夫人的。
见妹妹接受的差不多了,李建成开始为她讲述西突厥及西域诸国的情况,李氏也听得认真,她知晓娘家是她的靠山,可身在异乡更多时候还是要考自己、才能保证自己享有应有的地位和权利。
“你的子嗣,将会是那片富饶国土的主人,朕会封他为王。”
……………
而在北疆,李世民领兵撕破重围,终于在马邑郡城将要被攻陷的紧要时刻赶至解围。
而被李世民留在楼烦的李密秦叔宝则在等候朝廷的旨意,很快替换了齐王李元吉的并州都护领兵而来。
李密秦叔宝领兵进攻突厥,鏖战几日之后突厥便开始撤军,郡城攻不下,继续向南的路又被堵住,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好处,突厥退兵本就在意料之中。
当然更不会出乎意料的,就是隔几个月,在入冬之前,突厥大概率还会再来进犯,他们没有攻下马邑,但已经劫掠到了不少粮食财物。
李密等领兵至马邑郡城与秦王汇合,至此已经可以班师回朝了。
但秦王却下令追击突厥,李密等人劝阻未成,只能追随,突厥人拖着所得财货根本没有多少防备,因为在他们眼中,撤军是放中原人一马。
中原换了谁做主,大多时候都只会龟缩在城中而已,哪里有胆子主动追击他们。
于是秦王大破之,他麾下的秦叔宝单雄信薛万彻皆是骁勇无敌的骑将,突厥将领根本抵挡不住,只能任由他们肆意分割大军。
秦王继续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每战必胜,不受俘不追残兵,只是死死咬着突厥大军。
一直到临入突厥境地,秦王还要奋战追击,阳都郡公李密跳下马抓住秦王的马缰劝道:“殿下破贼,逐北至此,功亦足矣,深入至此,不爱身乎,陛下若知,岂不怪罪我等未能劝阻?
且士卒饥疲,所携兵粮亦不足,前无向导后无援兵,孤军深入不毛,险矣!”
李世民看了看诸将,然后抽刀指向北方:“突厥败退而走,众心离沮,所谓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本王必乘此势取之!
若前顾后念,使之计立备成,则不可复攻矣,吾竭忠徇国,岂顾身乎!”
单雄信秦叔宝皆振奋不已:“愿随殿下北逐突厥,末将等绝不惜以此身而报陛下之恩!”
唐军士气大振,李密默默走到大军末尾,开始安排后勤,更重要的是留下路标,使大军无论胜败都能回到大唐境内。
李世民遂领兵而进,再次追上松懈的突厥大军,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
秦王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夜间杀羊宰马,将士分而食之,待天明继续追击三日,直到突厥大军崩溃四散无踪,才肯引兵而返。
但追击过深士卒疲惫,半路被始毕可汗亲自领兵而袭,秦王身先士卒,激战间中箭而落马,其胯下坐骑更是被箭雨淋身,嘶鸣之后便倒地而亡。
“救秦王!”
秦叔宝单雄信不顾死生直冲始毕可汗,让突厥中军不得不收缩护卫,薛万彻策马弯身捞起秦王,李密沉着接管兵权开始发号施令。
所谓哀兵必胜,李密竭力压榨着这支大军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是打退了突厥,得到了可以撤军的机会。
秦叔宝单雄信也是被亲卫拼死拖拽回来的,浑身上下处处都在溢血,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何况现在哪里有施救的时间。
始毕可汗的兵马还在后面追赶,李密已经做出了要留下半数兵马断后的决定,但前方突现唐军斥候,原来陛下得知秦王逐北后,立刻命朔方雁门的兵马入草原接应撤军。
但草原太大,又没有明确的引导,直到靠近边境了双方才得以会和,有了数万生力军的李密当即先命人护送秦王和两位大将军回境救治。
他则是强命朔方雁门援军摆开阵势,很快始毕可汗就追来了,但眼见他们又多了数万人,便没有进攻。
李密领着薛万彻打马上前,斥骂始毕违背榆林之盟,胆敢进犯天子之疆土,其必受天谴!
……………
第218章 请和
始毕可汗有心交战,但麾下兵马已经被先前的唐军震慑,并不是太愿意与敌拼杀。
此处毕竟也没什么金银粮食可以掠夺,打胜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可汗这几年来可是越来越吝啬了。
于是双方互骂一阵后,各自退兵,李密也是松了一口气,这里毕竟是突厥境地,被拖住的话谁知道还会冒出多少兵马截断他们的退路。
安然回到大唐境内,李密立刻布置防范,按理说突厥短期内是不会进犯了,秦王此役是实实在在重创了突厥。
但此时秦王昏厥,齐王被贬,秦叔宝单雄信也是生死不明,他既然是目前的主将,那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李密安排好一切,便立刻盯着医师救治秦王和单雄信秦叔宝,秦王还好,只是被射中左肩,其余的箭矢都被甲胄和头盔挡住了。
而单雄信秦叔宝就有些危险了,受创遍体且从胸前背后甲胄的受损来看,还被钝器震伤到了肺腑,也就是武夫体魄强健,加上医师高明,
二将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必须修养年余才能恢复元气。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三个死了哪个,李密都不好向皇帝交代。
大军回来的消息李元吉自然是最先知道的,当他得知李世民受伤便将多日的郁气散去了,命人设宴痛饮。
又过了两日朝廷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秦王有功而且是大功,狠狠打击突厥,让大唐在对突厥方面从容许多。
很多尚在犹豫之间的部族,或许也会通过此战,而背弃突厥倒向大唐。
但秦王的过错也是不小,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擅自作主逐兵过境,虽有斩获,但也差点折损了朝廷两位大将军。
朝中文武大体上还是偏向当嘉奖秦王的,皇帝最后敲定,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嘉奖秦王金甲及汗血宝马,特进参知政事。
罢免其河南牧之职,罚没年俸一年,待伤势恢复,御杖一百。”
有时候御杖十棍就可以打死一个武夫,也有时候百棍千棍也只是皮肉伤。
李建成处理完李世民的事情,又立刻安排太医携珍贵药材去照顾单秦二将,并恩荫了二将的子嗣,封其长子为正七品云骑尉并赏御马一匹。
然后对李密大加赞赏,直接晋封其为从二品光禄大夫兼领吏部侍郎。
随即对鸿胪寺卿吩咐道:“将西突厥可汗遣使臣入朝求亲的消息传于dong突厥。”
“诺。”
东西两部突厥才是时时刻刻都想要吞并对方恢复突厥帝国盛况的死敌,对始毕可汗而言,在没有比这个死敌要与中原联手更加可怕的了。
但他刚刚行使过武力,而且损兵折将,留给他的就只剩下让步求和这一条了。
而李靖也传来了好消息,他大败吐谷浑,俘获吐谷浑伏允的心膂之臣慕容孝隽,缴获杂畜数万,得天下良骏青海骢千匹。
还不等朝廷嘉奖的旨意,李靖又传来捷报,汾阳郡公右威卫大将军薛举率领裴行俨程知节等将在赤海大破吐谷浑天柱三部落,收杂畜二十万。
李建成当朝拍掌道:“得李靖为帅,快哉!”
着令中书省与兵部商议嘉奖诸将事宜,但皇帝特意先晋升了卫国公长子李德謇为正四品太常少卿,并晋银青光禄大夫。
很快突厥遣使请和,吐谷浑遣使请和,而随之林邑王遣使入贡,白简羌、白狗羌派遣使者入贡,高句丽百济新罗都接受了皇帝的册封旨意。
文武群臣欢庆不已,但皇帝却是没有什么表示,不仅没有乘势继续扩展势力,反而开始继续收缩。
大军班师后,皇帝开始裁军,将征来的军士放归其乡耕种,但朝廷募兵却是没有停下来,有神武军的例子在前,虽然还是遣散的兵卒更多,但踊跃参军的良家子还是挺多的,而且更加喜战好战。
皇帝以太上皇后寿为由再次大赦天下,免除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的田赋和捐税两年,免除其余各州差役一年。
太平二年经过了半年的征战后,安然度过了后半年的时间,天下造反贼盗日益稀少,逐渐的,能聚众上千的都是了不得的大盗了。
而始毕可汗连续的失败,加上昔年屠戮铁勒的隐患终于一口气爆发出来,薛延陀、回纥等部反叛,始毕可汗亲征才勉强平定,但回到了大利城后开始疑神疑鬼。
竟然开始笃信方士,那方士在义成公主给他服五石(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没多久雄心勃勃要与李建成共治天下的始毕可汗就发毒疮而死了。
…………
李建成站在郑昭仪的殿门前,还没转几步就听里面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他膝下除了皇后所嫡出的长子外,这两个月间又多了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