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开历史辅导班 第6节

  “祖父无须担心,或许是卧床太久,坐马车有些不习惯,过一会儿就好。”

  宋濂看着自己这容貌俊朗、谈吐温和知礼的孙子,心里只有无限的叹息。

  要说悔,他比谁都后悔!

  孙儿相貌堂堂,自幼功课上佳,若无意外,日后也该能成为跟他一样的大儒,在翰林院和大本堂有一席之地。甚至再想得远些,等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自己是太子的老师,那自己的孙儿,殿下难道不会多给些照顾?

  偏偏,偏偏这孩子摔了一跤,居然就给摔成了个盲的!

  宋濂真恨不得自己替他摔那一下,反正老都老了,老天爷要干嘛冲自己来就是了,何必去整宋慎呢!

  “我听太医说,伤着脑袋的人更容易晕,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歇息一会再往前,别硬撑着,啊?”

  听到这便宜祖父的话,宋慎莫名还有点感动。

  他上辈子是起点孤儿院出身,无父无母的,一切都靠自己打拼。如今虽然穿越变成了个瞎子,可是整个宋家的氛围都极为和睦,正儿八经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算是血赚了。

  哪怕不为了自己这条命,就为了宋濂,还有便宜父亲和便宜叔叔这一大家子人,他也得尽力挽救宋家倾覆于洪武十三年的命运。

  宋慎摆了摆手,往身旁摸索着说:

  “车上应该是放着梅子之类的果脯,孙儿吃几颗就好了,正好等会还要吃饭呢,这不也是生津开胃的吗?一会儿我多吃两碗饭!”

  看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那个放果脯的碟子,宋濂更心酸了,差点落下泪来。他用衣袖匆匆抹了抹眼角,便赶紧将碟子推到了孙儿手边,并让他多吃一些。

  …………

  在马车中的宋家爷孙俩对话之际。

  望月楼,二楼。

  一个靠窗的房间,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扒拉着窗户往外张望。

  这个年轻人,正是换了个寻常富商打扮的当今皇太子,朱标!

  朱标一边张望,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房间里头,说:

  “爹,你说他会不会不来啊?毕竟眼睛都看不见了,他要是不想来,老师也不会责怪他的。”

  同样换了衣裳的朱元璋坐在桌前,慢悠悠喝着茶,边喝边道:

  “宋濂什么人啊?伱也知道他是你老师,哪怕已经告老,这朝廷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他的动向呢。”

  “他孙子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个独苗苗,底下人意思都这么明白了,宋濂要是不出来定定人心,那还了得?”

  朝廷里的势力,如今大致可以分成两边。

  倒不是寻常百姓认为的那种文臣武将绝对不对付的样子,正相反,在洪武朝,文臣武将们关系都还不错。

  不对付的,是以刘伯温、宋濂等人为首的浙东文人,还有以胡惟庸、李善长等人为首的淮西勋贵。

  淮西勋贵们,那都是跟着朱元璋从头开始打天下的老伙计了,甭管是李善长他们这样的文官,还是常遇春蓝玉等等武将,算起来都是老乡,关系绝对不差。

  加上他们都是开国勋贵,身上的荣耀个顶个的多,压根也不怵谁,甚至如今的丞相胡惟庸在朝中的威望,隐隐都有些功高盖主的意思了。

  朱元璋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地就开始扶持另一批人,也就是刘伯温和宋濂这群浙东文人。

  即便李善长那帮人也有不少文人,但出身不同,刘、宋等人天然就跟淮西勋贵尿不到一个坑里,朱元璋也对他们寄予厚望,想让朝廷里的势力均衡些,以免出现更大的问题。

  可惜,文人,尤其是这群读书读精了的老文士们,哪有傻子呢?

  刘伯温不接茬,朱元璋就扶持杨宪。杨宪不中用,他就扶持宋濂。

  如今宋濂也告老还乡要走……

  剩下的那批浙东文人,自然也就慌起来了。

  但朱元璋并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尚且年轻的朱标。这孩子心眼好,坏事他自己做了就行,否则日后朱标怕是舍不下面皮施恩。

  “我觉得老师不是那么在意名利的人……”

  朱标嘀咕了一句,紧接着眼睛就一亮,指着窗外道:

  “哎,那是老师的马车,他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带上宋慎啊!”

第9章 伤势展示会

  望月楼门口。

  随着数辆马车陆续停下,里头的人挨个下车,这里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现在是申时,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至于宴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举行……

  宋朝及之前的朝代,从皇帝到百姓们都严格遵循着两餐制,也就是一天只吃两顿,分别叫做朝食和哺食,在早上九点与下午四点左右进食。

  除了祖宗礼法之外,这很大程度上来说也跟百姓们的整体经济水平有关系,毕竟农人们没那么多粮食,一天吃不起三顿饭。

  到了明朝,天下安定之后,也有不少有钱人开始一天吃三顿。但注意,要说富庶,宋朝比明朝要更有钱,为什么宋朝没有形成三餐制?

  因为有钱的人从古至今都可以在饿了的时候加餐,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宋朝的宵禁全面放开了,晚上大家普遍都能掏钱吃个夜宵,这难道算是一日四餐?不可能吧。

  而大明的开国之主朱元璋是穷苦出身,哪怕在登基称帝之后,他非但自己严格遵守着一天只吃两顿的规矩,还下令让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们也要如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忆苦思甜了。

  基于这种种原因,到了洪武年间,正经的官宦人家也仍在遵守两餐制。而今天来望月楼赴宴的人几乎各个都是书香门第出身,这宴会时间自然就放在了哺食——也就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

  “哎呀,太史公您来了!快快请进!”

  “宋龙门来得这般早,待会儿那些迟到的,我等定要叫他们自罚三杯才算数啊!”

  宋慎被祖父宋濂以及车夫扶着下了马车,什么也没看到,但热情欢迎的话语声已经迅速扑面而来。

  来了这么些日子,他对于宋濂的了解也逐渐从历史上那个片面的文人形象,转变得更加深刻。宋濂有很多外号,什么太史公,宋龙门,说的都是他,前者是因为宋濂主持修过元史,后者则是因为他别号叫做龙门子。

  总而言之,这些欢迎声都是冲着宋濂去的。

  知道了宴会里全都是浙东文人之后,宋慎很清楚,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当个工具人。

  只要让这帮人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是已经成了俩窟窿,还有机会复明,那宋家的人脉就还有得救。

  人群之中,宋濂笑呵呵地冲周围众人拱手:

  “诸位,这不是还没到时辰吗,老夫只是出门早了一些而已,他们准时到的怎么还成了迟到啊!”

  “来来来,别站在外面,走,进去坐着说。”

  尽管宋濂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持者,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宴请,主角必然是他,以及他的嫡长孙宋慎。

  所以,此时宋濂开口主持大局也不算越俎代庖,满朝文武之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比他资格更老了。

  望月楼门口二十来人鱼贯而入,纷纷走向了二楼。

  宋慎什么都看不见,全程都被宋濂搀着,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帮忙,也不知道是谁。

  在上楼的过程中,有人问:

  “太史公,子畏这伤,太医院那边怎么说呀?”

  宋濂不紧不慢地边走边道:

  “太医院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虽然朝廷之中十分罕见,但在民间也有过不少例子。子畏是摔到了头,脑中有淤血,于是双目经络阻塞,才会骤然失明。”

  “总归他的眼睛没有受什么外伤,这病也不须如何去治,且让他静养着,或十天半月,或一年半载,总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话之后,宋慎哪怕看不见,但也敏感察觉到周边氛围骤然松快了不少。

  众人寒暄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哎呀呀,我就说嘛,子畏这孩子是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说陛下今日还派人送了些珍贵药材到您府上,还给了口谕,说将宫中的职位给子畏留着,太史公,陛下对您是真器重呢!”

  “后继有人,宋龙门您即便告老还乡了,也算是后继有人啊!”

  “……”

  宋慎不是很想听这些屁话。

  在这个时代,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病情了。

  脑部淤血导致视神经受损,即便在现代治疗,也是一个极其麻烦危险的手术,开颅的风险没有几个人敢于承担,更何况是古代?

  宋濂说的那些话不尽不实,多半只是为了宽慰这些人,告诉他们,哪怕宋濂告老还乡,宋家在朝廷里还有两代人,嫡长孙宋慎也没有废掉,这些都是暂时的。

  只是,一年两年或许还能糊弄过去,可如果他三年五年还没有好呢?

  宋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三年五年……

  如果自己真能活三年,在胡惟庸案爆发之后可以保全一条性命,那眼睛好不好的,都没甚太大所谓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自然痊愈,他这会儿不是已经有系统了吗?等那模拟班级里的学生们出师,系统自会将他的眼睛治好,届时,不管是尝试着改变朱标命运、从而返回现代,还是就这么苟着,都挺不错的。

  慢慢来吧。

  …………

  由于人比较多,二楼聚会用的是两个被一扇纸门连接起来的包间。

  等到所有人都齐齐落座,密闭的房间里,喧哗声比在外头更要大了不知多少倍数。

  宋慎忍不住皱起眉头。

  自从他失明之后,其余感官便愈发敏锐起来,尤其是听力。

  前几天都在家里,这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可到了这种场合之后,多呆片刻,他便愈发觉得耳膜都要破了。

  “子畏,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叫小二给你单独开个房间,你去那边歇息会儿,等后面人都来齐了,再过来跟他们以茶代酒喝两杯就好。”

  宋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闻言,宋慎心中一动,确实有点想这么干,但又觉得不太好。

  还没等他思虑周全,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

  “老师,您无需担心,学生先前就已在旁边弄好了一个房间,正是为子畏准备的。要不,学生这便带子畏过去坐着?”

  宋濂嗓音中显然带上了几分赞赏,含笑道:

  “伱办事可真是妥帖,既如此,张唯你带子畏去隔壁吧,若这边要敬茶了,你再将他带来便是。”

第10章 隔壁爷俩

  张唯?

  宋慎在自己脑子里细细搜索了一圈,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明初,名人属实不少,一大帮的淮西开国元老,还有诸多即将在永乐年间发光发热的未来大佬。宋慎这脑袋瓜子说好用也好用,可如果要让他将明史给背下来那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

  所以他只能记住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物,或是那种冤种到极点的家伙——嗯,是的,比如他自己这个身份。

  不过既然可以称呼宋濂为老师,那说明张唯这人多半也是宋老爷子门生故吏中的一员,而且如今应该也在当官了,否则没法跟这群浙东集团的人混到一处去。

  面对张唯低声询问意见的话语,宋慎微笑颔首:

  “好,那麻烦张兄了。”

  不多时,张唯独自搀扶着宋慎走出房门,来到了隔壁一个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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