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周围,维持纪律的怯薛军们正来回巡视,他们身上擦得噌亮的皮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数彩旗在微风中飘扬,振奋着人们的心情。
年轻的女孩们盛装出席,她们身穿华丽的节日服饰,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小伙子们骑着战马挎着弯刀,英姿飒爽,在人群中不停的穿行,以展示自己的雄壮。
整个会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不绝于耳。各种欢呼声、祝福声、笑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欢快动听的交响乐。
但和这些兴高采烈的牧民们不同的是,此时被一群首领拥簇着坐在一座高台上的娜木钟心里却冷得如同冰窖一般,因为就在刚刚,怯薛军首领苏赫巴鲁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左丞相庆格尔泰正率领他的本部人马朝着乌兰巴托而来,根据巡逻队的估算,至少有五万人。
这对于娜木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娜木钟知道,这是庆格尔泰能调动的全部兵马,看来今天庆格尔泰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而她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五千怯薛军,如果今天真的跟庆格尔泰翻脸火拼,她手中这点人马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庆格尔泰的攻击的。
这些天娜木钟也曾试图找那些参加祭祖节的各个小部落首领谈话,试图寻求他们的支持,可得到的答案却极度让人失望。
这些部落首领要么含糊其辞打哈哈,要么推脱说还要考虑考虑,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公开表态支持她和巴特尔这位小王子。
从这点来看,她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一旦待会庆格尔泰当着众人的面公开发难,这些部落首领恐怕连一个支持她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娜木钟就感到犹如身处冰窖般寒冷。
不过事到临头,娜木钟也豁出去了,她搂着怀中的襁褓,看着刚吃完奶正在熟睡的孩子,低声道:“巴特尔啊巴特尔,苏日娜已经走了几个月了,可你的父亲却一点音信都没有传来。
看来今天咱们母子是在劫难逃了,不过你不要怕,无论到哪里,额吉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说完,她低下头在宝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苍凉而又延绵不断的的号角声传来,紧接着阵阵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马蹄声,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牧民一听就知道,能弄出这般大动静非规模庞大的骑兵不能办到,听这个动静,少说也得好几万人。
就在不少人有些惊疑不定时,远处传来阵阵欢呼。
“是左丞相大人来了!”
“左丞相大人带着人马来了!”
听到这里,不少原本还在疑惑的牧民们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甚至开始欢呼起来,可见庆格尔泰在察哈尔部落还是颇有威望的。
而和那些牧民不同的是,娜木钟的身子却僵硬了一下,随后抱着襁褓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很快,一队骑兵快速朝着高台飞驰而来,为首的人正是察哈尔部落的左丞相庆格尔泰。
今天的庆格尔泰穿着一件蒙古传统的皮甲,身上挎着一把手柄为黄金打造的弯刀,就连刀鞘上也缠着金丝,看起来犹如通体黄金铸造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闪闪发光。
看到这里,不少部落首领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黄金弯刀在蒙古人的心中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要知道,昔年成吉思汗的佩刀就是一把黄金弯刀,而那把黄金弯刀后来也成了蒙古人的最高权力象征。
虽然那把弯刀后来也随着成吉思汗的去世,作为他的陪葬品不知所踪,但黄金弯刀作为蒙古族的最高权力的传统也依然保留了下来。
今天庆格尔泰居然挎着黄金弯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其司马昭之心已然昭然若揭……
第249章 臣服或者死亡
“黄金弯刀……是黄金弯刀!”
“左丞相大人居然带了黄金弯刀,难道这就是成吉思汗的那把黄金弯刀吗?”
如此拉风的一把黄金弯刀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只是庆格尔泰周围还有数十名骑兵拥簇着,周围的牧民也只敢在不远处围观,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凑到旁边仔细观察。
和那些普通的吃瓜牧民不同,和娜木钟一起坐在高台上的各部落的首领们面色却有些不好看。
这个庆格尔泰不但私自打造了一把黄金弯刀,而且还敢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大摇大摆的公然佩戴,这分明就是在明着告诉所有人,这大汗的位子我今天是坐定了。
除了那些庆格尔泰的铁杆支持者之外,其他原本保持中立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不悦。
我们都知道你窥探大汗的位子已久,但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表现出来吧,当我们是死人啊?
庆格尔泰今天也确实有些飘了,这厮来到会场后,并没有急着上高台,而是骑马在会场绕了一圈,接受牧民们的欢呼,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上了高台。
在众人或是不善或是讨好的目光中,庆格尔泰走到了娜木钟的跟前,右手放在左胸前微微弯腰,恭声道:“尊敬的娜木钟可敦,我来晚了,还望可敦见谅。”
娜木钟搂着襁褓,神情淡淡道:“左丞相,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谢可敦。”
庆格尔泰直起了腰,走到娜木钟的左边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只是他刚坐下,坐在娜木钟右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便道:“庆格尔泰,你不想对我们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庆格尔泰晒然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又为什么佩带着黄金弯刀,难道你不知道私自打造黄金弯刀是对伟大的成吉思汗的藐视吗?”中年男子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庆格尔泰嗤笑一声:“巴木特,谁告诉你这是我私自打造的?
这把弯刀是我前段时间从一伙盗贼手里缴获的,属于我的战利品,我佩戴自己的战利品有什么问题么?”
“我……”
这名叫巴木特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察哈尔部落的右丞相。
只是他虽然和庆格尔泰同为左右丞相,但由于他的实力要比庆格尔泰小了许多,人马也远不如庆格尔泰,因此在以实力为尊的察哈尔部落里存在感并不高。
原本他也不想这么硬扛庆格尔泰的,只是今天看到庆格尔泰居然公然佩戴黄金弯刀出行,实在忍不住的他这才出言质询,没想到这混蛋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无奈的他只好将目光看向了娜木钟,希望这位大汗的遗孀能出言支持自己。
只是娜木钟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给襁褓里的孩子喂羊奶。
看到娜木钟的沉默,庆格尔泰更加得意了,对娜木钟大声道:“尊敬的可敦,我……察哈尔部落的左丞相庆格尔泰,前些天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把伟大的成吉思汗遗留下来的黄金弯刀。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说明长生天也不忍看到我们察哈尔部落就这么沉沦下去,所以长生天将重整察哈尔部落的重任交给了我,让我率领察哈尔部落重新崛起,走向更大的辉煌。
不知道你是否遵循长生天的旨意?”
娜木钟心头一紧,抱着襁褓的手更紧了,虽然她非常不愿意公然对上庆格尔泰,但人家的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她如果还不反抗的话那可就真完犊子了。
她面露冷色:“长生天的旨意?庆格尔泰,我作为脱脱不花大汗的遗孀,还从未听过长生天有什么旨意,你这是想要公然篡位么?”
“不……这不叫篡位,而是遵循长生天的旨意。”
庆格尔泰哈哈大笑,解下了腰间的黄金弯刀,将其高高举起大声道:“脱脱不花大汗已经去世,遗留下的汗位却无人继承,而我……庆格尔泰……便是继承汗位的最好人选。
现在,所有人告诉我……你们愿意拥护我成为察哈尔部落新的大汗吗?”
高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高举着黄金弯刀,一脸桀骜的男人身上。
就在这时,只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一队队骑兵开始出现在会场外面,很快便将会场团团围了起来。
这些骑兵们开始高声喊起了他的名字。
“庆格尔泰!”
“庆格尔泰!”
会场内参加活动的不少牧民也跟着高声喊了起来,一时间会场里到处响彻着庆格尔泰的名字。
那些原本还在维持秩序的怯薛军看到这样的情景,不少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若非还有苏赫巴鲁带着不少千夫长和百夫长等军官在一旁弹压,不少人恐怕都要倒戈了。
“看到了吗?”
庆格尔泰转过身子,犀利的目光在高台上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娜木钟的身上。
“娜木钟可敦……这就是察哈尔所有牧民们的心声。
察哈尔部落需要一位能带着他们走向辉煌的可汗,而不是一位还在吃奶的娃娃。
伱只要愿意臣服于我,尊我为大汗,我愿意册封你为新的可敦,与我一起治理察哈尔部落。
如果你执意不从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选择……臣服……或者死亡……”
伴随着庆格尔泰的话音落下,原本看着他的目光全都望向了娜木钟,这位昔日大汗的遗孀。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什么父死子替,兄亡弟替根本就不是个事,更别提改嫁这种不值一提的事了,在绝大部分人看来,娜木钟一定会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毕竟老公死了,再改嫁给下一位大汗实在太正常了。
只有少数部落首领的脸上露出不逾之色,在他们看来,庆格尔泰私自打造黄金弯刀,趁着祭祖节逼迫昔日的可敦改嫁,这本身就是非常不礼貌的表现,只是碍于庆格尔泰的实力,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娜木钟深吸了口气后站了起来,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神情,最后直视着庆格尔泰,在他渴望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道:
“在长生天的注视下,我以脱脱不花大汗遗孀的身份郑重的告诉,我娜木钟并不承认了察哈尔新晋大汗的位置。
脱脱不花大汗的位置是长生天赐予的,就算他重新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大汗的位置也应该由我的儿子巴特尔继承,而不是你……庆格尔泰!”
说罢,娜木钟缓缓走到了高台前沿,然后回过头对着所有在观望的各个小部落首领以及右丞相巴木特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已经暗中投靠了庆格尔泰。
我也不知道他给你们许下了什么好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可以拥立庆格尔泰为新的大汗,但却无法强迫我改嫁给这個卑鄙的篡位者,哪怕为此血溅当场。
长生天啊,今天在你的注视下,就让我用自己和孩子的鲜血来表达我的愤怒吧!”
“不……”
庆格尔泰大吼了一声,随即朝着娜木钟冲了过来准备拉住她。
他深知要是娜木钟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被他逼得从高台上跳下去造成母子二人双双殒命的话,这会对他的声誉造成的影响将是无法挽回的。
牧民们可以容忍一位铁血无情甚至杀人如麻的首领,却绝不会喜欢一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大汗,因为这也意味着他对追随他的人可以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只是庆格尔泰距离娜木钟至少十多米远,在短短几秒钟内肯定是冲不过去的。
而说话间,娜木钟抱着孩子快步走到高台边缘,就在他准备纵身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阵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
骤然的号角声也让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就连娜木钟也顿了顿身形,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哨兵发出警示,提醒有来敌来犯的声音。
可今天是祭祖节啊,在蒙古族的传统里,各个部落无论有多大的仇恨,在这一天都要放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开战,否则就会遭到所有蒙古人的唾弃和追杀。
就在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时候,在西南方向,一队骑兵正从远处疯狂的朝着会场飞驰而来,看着他们胳膊和头盔上系着的黄色布条来看,这应该是一队在外围巡逻的怯薛军。
为首的那名怯薛军一边飞驰还一边仰着头拼命的吹着号角,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号角声,整个会场的人全都听清楚了。
原本热闹的会场顿时沉寂了下来,不少人陷入了惊慌的同时,更多的人则是愤怒起来。
在这样的节日里,即便是生死大仇的敌人也不会对敌人发起进攻,现在居然有人打破了这个晋级,这是谁也无法容忍的。
会场里,牧民们或是跳上战马或是抽出了弯刀,有的则是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家人准备随时开溜。
就在会场陷入混乱的时候,那队怯薛军已经冲到了高台下,只见他扔掉手中的号角高声喊道:“不好啦……汉人的大军杀过来了……那支会喷火的大军来了!”
“哗啦……”
伴随着这名怯薛军的声音落下,高台上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
庆格尔泰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顾不上正站在高台边发呆的娜木钟,噔噔噔径直冲下了高台,来到那名怯薛军的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怒喝道:“汉人离我们足足有数千里地,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来到乌兰巴托,你知不知道,谎报军情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那名怯薛军也急了,指着远处大声道:“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如果我撒谎将会不得好死,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看啊!”
“呜呜呜……”
说话间,又有一队负责巡逻的骑兵从远处朝着会场飞驰而来,急促的号角声不停的响彻在天空。
“敌袭……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