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老二居然还敢顶嘴,昌平帝气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话。
因为老子做事从来不需要跟儿子解释,他扫了眼太上皇,发现自己老子只是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仿佛刚才给贾瑜赐服的人跟他无关似地。
还是白皇后看不下去了,嫣然一笑道:“谨儿你想错了,贾将军可不是什么外人,他可是和宁荣二公同宗同族的自家人。
当年太祖成祖之时候,两位老祖宗举行家宴时,同样会邀请宁荣二公前来赴宴,定远侯作为晚辈,前来拜见你的皇祖父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白皇后的这番解释虽然有些道理,但殿内的不少人依然有些不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贾瑜,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当事人想怎么解释。
贾瑜转过身子看向了吴王,朗声道:“值此中秋佳节,天家也需与民同乐,臣子随君父入龙首宫恭贺上皇千秋,沐德清化,仰望上皇慈容,吴郡王难道认为此举不妥?”
“卧槽,这小子够狠。”
众人看向贾瑜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惊诧。
在贾瑜入京之前,金沙帮原本便是吴王培养的一只白手套,专门替他干一些脏活以及赚银子,以供养吴王府庞大的开销。
可自从被贾瑜一锅端了之后,吴王府不但失去了每年数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吴王更是被盛怒之下的昌平帝训斥以外,就连亲王的爵位也被降成了郡王。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这位定远侯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朝着吴王殿下的脸上使劲抽啊?
吴王闻言脸上的横肉猛的抖动了几下,嘴角噙起一抹讥笑,道:“贾三思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孤王听说方才可是在皇极殿里,将内阁首辅汪阁老都问得哑口无言。
试问,你此举将满朝文武官员置于何地?”
长公主李雪燕远远望着这一幕,轻哼一声,自己这位弟弟还真是愚蠢如猪,居然在这种场合将国事牵扯进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了么,居然当着父皇和皇祖父的面质问大夏的臣子。
太上皇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两人斗嘴,不禁晒然一笑,对不远处的永昌驸马道:“这位定远侯倒是伶牙俐齿的,连内阁首辅都敢弹劾啊。”
到了他这个位置和年纪,贾瑜和吴王之间的争斗对他来说就跟小孩子吵架没什么区别,只觉得颇为有趣。
永昌驸马看着挺身玉立于殿上上的贾瑜,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有心再给贾瑜上点眼药,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躬身道:“回上皇话,臣听闻适才这位贾三思之所以弹劾汪阁老,是因为他给陛下上了一道折子,
此人抨击了内阁之弊端,说内阁诸位阁老位极人臣,总览天下大权于一身,挟天子以令天下,百官莫敢不从。
皇帝旨意若无内阁同意,则无法发行天下,内阁甚至还有封驳之权?
他还问,长此以往,这天下还是谁之天下?”
“砰!”
永昌驸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巨响,原来是盛怒之下的太上皇将手中的酒樽猛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混账!”
伴随着太上皇的怒吼,正座大殿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了他。
只见太上皇咬牙切齿的问:“此事是真的吗?”
永昌驸马点点头:“此事满朝文武都听到了,还能有假?”
太上皇冷笑一声:“好……好啊……那后来呢?”
“后来……”
永昌驸马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随后那贾三思又给陛下上了一道折子,提议成立军机处……”
“等等……”
太上皇打断了永昌驸马的话,指着下面喝道:“你让那定远侯过来回话。”
“喏!”
永昌驸马闻言,顿了下,应了一声,道:“定远侯,上皇唤你近前回话。”
贾瑜闻言,心头微微一惊,忙看向一旁的昌平帝,见其面容平静,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随即领悟了,看来这次昌平帝带自己来参加堪称是皇家家宴,不仅是来向太上皇示威的,还有让自己亲自跟太上皇阐述成立军机处的目的,毕竟成立军机处这种大事,没有得到太上皇支持,估计是很难实现的。
贾瑜离开座位,走到太上皇跟前,对着他躬身拜道:“臣,定远侯、京营节度使贾瑜,拜见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太上皇打量着对面的少年,淡淡道。
贾瑜起得身来:“谢上皇。”
太上皇的声音丝毫没有刚才赐服时的洒脱和欢快,而是泛着一股冷意。
“朕听你适才在皇极殿不仅弹劾了内阁首辅,还痛斥内阁弊端,鼓动皇帝成立什么军机处,不知是真是假?”
“确实是真的。”贾瑜坦然道:“臣身为国家勋贵,屡受君恩,如今辽东胡虏肆虐,危殆社稷,臣有筹画方略,佐君平讨之责。”
听着贾瑜掷地有声的话,太上皇嘿嘿一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也敢妄言朝廷大事。
需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一介黄口小儿,如何敢妄言祖宗成法,鼓动皇帝改制?”
贾瑜凛然道:“上皇并未知晓臣所上奏折,也未听臣为陛下所陈述方略,却先入为主,因臣年幼而妄下定论?”
“放肆!”
一声大喝在殿中响起,原来是不远处的吴王看到太上皇居然一反刚才的态度,开始斥责贾瑜,心中暗道机会来了,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来指着贾瑜喝道。
“贾瑜,太上皇跟前,岂容你如此无礼?来人啊,将此等目无君父之徒给我拿下!”
贾瑜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是瞥了他一眼:“吴王殿下,本侯奉上皇之命上前回话。
如今君臣问对,论以军政要事,吴王殿下既非太子,也未得上皇和陛下应允,却擅自上前打断问对,此非君子之礼也!”
“你!”
吴王的脸瞬间变黑,贾瑜那句吴王殿下“既非太子”,属实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弄得他是钻心的疼。
他刚想喝骂,就听到太上皇苍老的声音响起:“吴王……你且退下!
倘若再敢胡闹,莫要怪朕替你老子教训你!”
“我!”
吴王心里虽然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但太上皇发话了,他也只能忿忿退下。
太上皇看了看贾瑜,淡淡道:“朕适才确实没说错,果然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第280章 后生可畏
贾瑜看着太上皇那冰冷的面庞,心中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新的认知。
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赏赐自己蟒袍,一副视自己为自家子侄般和蔼可亲的模样,可下一秒便龙颜大怒,一副龙颜大怒的模样。
而且,他可以肯定,接下来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好,这老头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翻脸,丝毫不带犹豫的那种。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皇,臣身为大夏臣子,深受君恩。
更是被陛下钦点为京营节度使,统帅十万精兵。
臣敢问上皇,以臣如今的官职和爵位,有没有资格给给陛下上折子陈述己见?
而陛下连臣所上的折子都未看一眼,便一口断定臣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却是何道理?”
寂静……死一的寂静。
整座龙首宫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贾瑜,就连太上皇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了。
他气急反笑道:“好……好一个定远侯,好一个贾三思,你莫非以为有了老四的宠信,朕便不敢杀你吗?”
伴随着“杀你”这两个字从太上皇的嘴里吐出来,一时间整座大殿的气温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毕竟是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主,如今虽已退位十余载,但当他发起怒时,依旧将整座大殿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触怒这位盛怒之下的太上皇。
按理说,太上皇一发怒,但凡是大夏的臣子就没有不害怕的,绝对会第一时间跪下来请罪。
就连平常总是一副冷峻面孔的昌平帝也勃然色变,他刚想站起来开口说话,却被坐在身边的白皇后一把拉住了胳膊,随后他便看到白皇后隐晦的朝自己摇了摇头。
昌平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只能怅然的重新坐了下来。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界的是,这位身处风暴中央定远侯不但没有跪下求饶,反而昂然道:“臣当然怕死,但古语有云,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说,倘若因为怕死便不分对错,阿谀献媚,臣如何对得起君父的器重?
倘若上皇因为一封连看都未看过的折子便要降罪于微臣,臣便是死也不服!”
“好……好好……”太上皇面色铁青,“倘若朕现在便处置了你,便坐实了朕是個昏君的口实了。
也罢,朕现在便看一看你给老四上的折子,倘若写的不好……朕今日势必要取了你的人头!
老四……你派人去将这竖子的折子取来与朕一观!”
昌平帝面色平静,沉声道:“儿臣带得有一份。”
说着,从袖中取出那份奏疏,递给一旁的戴权。
戴权接过策疏,迈着小碎步,来到太上皇台下高举过头顶。
夏守忠走过来接过奏疏,转头呈送道:“圣上。”
太上皇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奏疏,在殿中一道道目光注视中,展开阅览,随着时间流逝面色渐渐凝重。
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吴王不时看了看坐在高台上的太上皇,不时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贾瑜,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个贾瑜,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顶撞皇祖父,真以为皇祖父跟父皇那样宠信你不成?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个家伙就得被皇祖父下令金甲卫退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李雪燕和李雪雅等一众公主嫔妃也被吓得不轻,她们长这么大,还从未看到太上皇如此大发雷霆,仿佛下一刻那位长身站立在大殿之上的少年就要被推出去斩首示众。
“姐姐……”
李雪雅碰了碰李雪燕的手,低声说了句。
李雪燕轻轻摇了摇头,将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在太上皇的威压之下,所有人全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迁怒。
但依然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那位依旧站立在高台下的贾瑜,心中暗自惋惜,这么一位年轻俊杰,今天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但也有诸如吴王等人心中格外的高兴,他们巴不得这个混蛋今天被太上皇杀死才好呢。
而身为当事人的贾瑜心中慌吗?
说实话,他慌个逑。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他也从仅能在世博会馆里能呆上一个小时变成了三天。
当然了,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在会馆旁边发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警察局。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重要的展销会,巅峰时期每天的人流量至少达到了三十多万,政府部门怎么可能不安排足够的安保力量呢。
他甚至在警局里找到了数百支包括手枪、冲锋枪、突击步枪在内的军火和一大批弹药。
虽然这些弹药的数量并不能支持他打天下,但用来杀光大殿内的这些人好几遍却是绰绰有余。
在太上皇发怒的时候,贾瑜心里便打定了主意,一旦太上皇喊来侍卫要对他动手,他就立刻躲进随身的那座世博会馆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武器将大殿内的所有人全部杀光,然后趁着混乱冲出皇宫回到定远侯府。
他可以肯定,失去了两位皇帝和大部分皇族后,朝廷是没有力量也没有能力第一时间追捕自己的。
只要自己能冲出城郊回到京营外虎贲营的驻地,那些追兵想要杀自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连续失去了两位皇帝和大部分的皇室子弟后,连一个能指责自己的人都没有。
就凭那些侍卫或者太监口供就认定一名朝廷勋贵单枪匹马在数千名金甲卫的护卫下杀了太上皇、皇帝和数百名皇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