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归来,孩子会不会已经认不出自己?
那些曾经天真无邪的面容,
如今是否也被岁月染上了风霜?
军卒们的眼神中,既有对归家的急切渴望,又有对未知的忐忑不安。
“玉盘玉盘。
那孩子已拂去风霜。”
“玉盘玉盘,
何时可掇,载笑载言,携归故乡。”
唔——
号角声陡然间变得慷慨激昂。
陆云逸身跨战马,手持喇叭,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喊:
“归家——”
“归家!归家!”
军卒们齐声高喊,声音响彻云霄。
士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心中的热火熊熊燃烧。
原本沉重的脚步,此刻变得轻快起来。
他们整齐地迈着步伐,紧紧跟随在将军身后,缓缓走出营寨。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泥土芬芳和青草气息。
他们似乎从中闻到了家乡的味道。
“玉盘玉盘,
那天宫是否有答案。
玉盘玉盘,
那大圣取经何时还。
玉盘玉盘,
那孩子何时越过天上万重山。
漫漫,漫漫,漫漫,向星汉。”
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浦子口城宽敞的道路。
穿过巍峨耸立的城门,踏上宽阔的护城河大桥,一路向北。
浦子口城守将鲁谵,望着军卒们浩浩荡荡远去的背影,神情动容。
他猛地扬手一挥,高声下令:
“奏乐,送同袍!”
浦子口城对面,应天府河渡口。
一行文武大臣,静静地聆听着那悠扬而又略显古怪的韵律。
他们看着前军斥候部军卒离京,
扬起的漫天沙尘,很快便消散一空,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太子朱标伫立在码头上,转头问身旁的李原名:
“这是什么礼乐?
说的是月亮,但孤听着,却像是出征的战歌。”
李原名微微动了动胡须,躬身答道:
“殿下,此曲名为“问月”,
用的是出征时的正韵。
臣初次拿到曲子时,也觉得十分古怪。
分明像是一首儿歌,可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味道。
正所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今日说玉盘,想的是小时候的自己,也是那遥远的家乡。
在我大明,说的正是出征在外的军卒啊。”
太子朱标望着那已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军队,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怪不得,孤听了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悲伤。”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礼部尚书李原名开口,继续说道:
“礼乐之道在祀,祭奠的是逝去的先人、祖先,
但凝聚的却是活着的大明千千万万百姓。
殿下能与之产生共鸣,实乃国朝之幸。”
朱标轻轻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自然清楚。
但站在身后的国子监一众学子,却纷纷面露诧异。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细细思索一番,竟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正因为有了礼乐,大明百姓才能拥有共通的情感。
离家之人会思念家乡,会担忧家人,会牵挂孩子,会满心渴望归家。
大学士宋纳看向身旁的孙思安与夏元吉:
“你们听明白了吗?”
二人眉头紧皱,眼中满是疑惑。
宋纳却丝毫不在意,淡淡地开口说道:
“这便是礼部的尊贵之处。
你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算得上心怀天下,登堂入室。
作为老夫的弟子,这是第一道课业,你们回去后要好好琢磨。”
“是”
二人齐齐躬身应道。
“陛下驾到——”
这时,一声高呼从城门处传来。浩浩荡荡的皇庭禁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城门洞。
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
金银二色的甲胄熠熠生辉,显得光鲜亮丽。
城门附近以及码头上的诸多力夫和商贾,
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仪仗队,心中满是疑惑。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竟然也来了。
这时,随着皇帝的辂车缓缓驶出城门洞,
后面跟随的文武百官也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他们身着官袍,稳步踱步而行,时不时地望向远方,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百姓们见到这一幕,更是震惊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太子来了,皇帝来了,文武百官也来了。
很快,他们便知晓了答案。
官道尽头,一辆朴素而不显眼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了过来。
马车上没有随行人员,只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车夫,在稳稳地赶着马车。
马车自视线尽头出现的那一刻起,城门附近的气氛便陡然一变,变得复杂万分。
不知有多少人踮起脚尖,努力向前张望,渴望能看一看那马车。
辂车上,身穿衮服的明皇朱元璋,从掀开的车帘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脚踏实地,稳步向前。
一旁的太子朱标,也紧紧跟随其后。
二人向前走去,渐渐越过守卫的皇庭禁军,又越过了密密麻麻的官员队伍。
二人在道路中央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辆马车也缓缓停下。
一只苍老且布满褶皱的手,从帷幕中伸了出来。
随后,一个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眼睛浑浊的素衣老者,探出头来。
他慢慢地走下马车。
老者个子中等,气质儒雅平和。
整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股超脱凡尘的意味。
即便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依旧能看出其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一身素衣穿在他身上,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明皇朱元璋见到这人,眼神微微一动,胡须微微颤抖,
就连嘴唇也开始抖动。
他第一次显露出些许老态,走路时脚步有些踉跄。
他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
“老哥,一晃多少年了,咱们都老了”
马车上下来的老者,同样面露动容之色。
他张开双臂,踉跄着走了过来:
“上位.一眨眼,咱们都半截身子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