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494节

  这般场景,若不是放在战阵之中,那便是一场事故,所谓人群踩踏事故。

  却是在这战阵之中,竟是主帅苏武有意追求的场面。

  那刘延庆一语说来:“堵住了堵住了!”

  话语里,竟是惊喜!

  堵住了,便是尸山血海的厮杀。

  人世间最残酷,莫不于此,谁也走不了,更容不得什么怕与不怕……

  兵刃在扎,你扎我,我也扎你!

  锤头在砸……

  人如禽兽,乃至禽兽不可比今日之人。

  连苏武都已然在动容,他已然上阵这么多次,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战阵!

  党项人也好,宋人也罢……

  但凡还有一点力气,是站着的,或是躺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在挣扎,与命运在挣扎。

  甚至有人在哭,嚎叫在哭,哭着嚎叫,但依旧要挥舞手中的兵刃。

  还有那少数初次上阵之人,好似如梦魇了一般,只如行尸走肉,机械地挥舞着兵器,脑袋里一片空白。

  只问,为什么非要把党项骑引出来如此一场血战?

  即便这般血战一场,那城池里的守军,也不会减少……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党项再无骑兵,那就真只剩下孤零零的六座城池了,不过来去二百里地。

  敌人主力都在灵州与保静城内,围着就可,已然可以不管了。

  只管派一二万人往兴庆府去,敌人再也没有了反制手段,再也没有了那骑兵突袭。

  这一二万人,可以慢慢走到兴庆府去,安安全全去,走到了,也不必担忧攻城之时,被敌军骑兵突袭身后身侧。

  那兴庆府,那兴州城,凭何而守?

  更也说骑兵之道,这个时代……

  这就是贯穿数百年的“宋、辽、夏、金、蒙”这个时代的战争本质。

  苏武已然彻底掌握,运用得熟稔非常,如鱼得水。

  骄阳,有点热了。

  春天终于来到了这片土地,来得是真晚,南方瓜果都熟了,河南鸟语花香也有了,这里才来了春天。

  血水与汗水交织,绞杀在一起。

  宋骑在左右去散,让出那拥挤的东北边……

  苏武慢慢回头,打马在走,让出这西南的拥挤……

  军将在喊:“不要推挤,不要推挤,不要急!”

  踩踏事故的现场,在慢慢疏散……

  最残酷的战阵,落了幕。

  尸山血海里残存的人,表情麻木呆滞,随着脚步慢慢去走去散。

  党项人,没了……

  宋人,不知死伤多少,死的在地上一动不动,伤的被左右架着,慢慢来走……

  慢慢散去……

  一片血腥升腾,闻得人作呕不止。

  苏武面色依旧黑沉,好似从开始到结束,就没有变化过。

  接下来干什么?

  散去的人,一部一部,一都一都,慢慢聚起来,席地而坐,席地而躺……

  喝几口水,吃几口东西……

  没有什么欢呼喝彩,没有什么激动激情……

  辅兵民夫们,皆在左右外围,也被挤得不轻,却还要做事,埋锅造饭,收拾同袍尸首……

  黑沉着脸的苏帅,只淡淡一语:“敌人尸首不必管,但人头都要割下来,装车,带到兴州城去,赏赐与抚恤,今晚就发!”

  刘延庆只稍稍点头,便要转身去做事。

  苏武还有一语来:“明日大早,伤员留下,送到老种相公军中,大军开拔,直去兴庆府兴州城!”

  苏武要亲自打马入兴州,要亲自打马立在李乾顺面前!

  还有那兴州城里的所有值钱之物,苏武全都要!

  再不入兴州,苏武无钱可赏了!

  “得令……”刘延庆轻声一语,转头真去了,口中轻轻喃喃:“慈不掌兵啊……苏帅,良帅也,天下之福!”

  一场一方死伤殆尽才能结束的血战,一场惨烈无比的胜利!

  环庆鄜延之军,死伤无数,至少上万,刘延庆岂能不叹呢?

  晚饭,有肉有酒!

  得吃,作呕也要吃,苏帅说了,明日大早就要开拔!

  燕京城里,正也有大事发生!

  张觉尸首被送出城去,女真人几番辨认,确认无误,正是张觉。

  亲自送张觉尸首出城的郭药师,便也回来了。

  他入城来,先不去府衙见王安中,而是回了军营一番,然后,再去府衙。

  府衙里,王安中在等,等得是心急火燎,还有话语来骂:“那郭药师办差怎么这么慢?怎么还不见回来复命?”

  是有点拖沓了,郭药师拖沓了两番,在女真军营里拖沓了一番,入城之后又拖沓了一番,岂能不慢?也不怪王安中等得生气。

  生气更也来骂:“这厮浑汉,真不知我在心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了?”

  已然不知骂了多少番了,终于有那小厮进来禀报:“相公,郭总管回来了!”

  “人呢?怎的还要我去请啊?”王安中更是又说。

  “来了!”郭药师的声音从大堂之外传来。

  王安中自也看到郭药师穿过院子,往大堂走来,便问:“怎的这么慢?”

  郭药师一身甲胄,龙行虎步走入大堂,左右看了看,没见礼,没说话,只是中间站定,先深深叹了口气。

  “作甚?怎的不答话语?”王安中喝问就出。

  郭药师抬头来,说话了:“王相公,燕京城陷落了……”

  “啊?什么?”王安中语气依旧不善。

  “我说,燕京城陷落了,燕京城已然不是宋地了,现在,这座城池,是金人之城!”郭药师语气多是平淡,好似就是在诉说一个事实而已。

  “胡说八道,怎的就陷落了?”王安中有些不解。

  郭药师一语:“王相公,你走吧,往东边出城,往南去,往沧州方向去,当是可以安然回到大宋的……”

  王安中连连几步而来,走到郭药师当面,却是一比,郭药师把他高出一个头去,还当抬头,却还是怒斥:“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王相公,是你说的,这城池若破了,你我,都要死。我便想了一个不死之法,如此,城破了,我可以不死。你说,这该是个什么办法?”

  郭药师低头来问。

  “你你………”王安中脚步连连后退,离开了那个高他一个头的魁梧身形,再问:“你莫不是投敌了?”

  郭药师慢慢来说:“张觉是辽人,我也是辽人,张觉归附而来,我也归附而来,张觉得了天子封赏,我也得了天子封赏。张觉的人头可以止战,所以送出去了,来日若是我的人头也可以止战呢?来日若是女真人也要我郭药师的人头,又该如何是好?你们宋人啊,成不了大事!”

  “你竟当真投敌,你你……来人,来人呐,把这叛国之贼拿下,快拿下!”

  王安中口中在喊,双眼圆瞪,脚步还在退,是无以复加的震惊。

  哪里有人来?一旁还有一个小厮,更是瑟瑟发抖,却也有人来,大堂外的院子里,已然走进不少披甲之辈,他们就站在院子里,并不入大堂里来。

  再看当面郭药师,人高马大魁梧壮硕,浑身披甲,长刀在腰。

  郭药师慢慢开口:“你走吧,再不走,你可真就走不了了……”

  王安中才知道,这燕京城池,已然在军汉之手,他抬手去指:“尔辈武夫,叛国投敌,无君无父,不忠不义,定是不得好死!”

  郭药师却又叹气,答得一语来:“我是辽人,我也听说过,你莫不是在说那赵大?”

  赵大说谁?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那个陈桥兵变赶走孤儿寡母自己登基的赵匡胤。

  宋人自不敢这么说,但辽人岂能不敢这么笑?

  “你你……好生大胆!”王安中还要发威。

  郭药师手往腰间刀柄一握:“聒噪几番了,且问你走是不走?”

  王安中身形一抖,转身……飞奔而去!

  郭药师转身去,看向院中的铁甲,先静了静,开口一语:“走,随我去开城门!”

  城外,没几个金兵了,金兵皆在雄州,却白白得了一座三十万人口的大城池,这也不知是多大的功勋……

  便也是历史上,他们本也该是这么兵不血刃进这辽国的燕京城!

  (兄弟们,今天要出院了,十二天!回家回家……)

第296章 这般是为何啊?

  西夏,兴庆府,兴州城。

  城下兵马,骑兵万余,步卒不满三万,民夫辅兵三万,车驾绵延数里。

  还多出六七万匹马……

  一车一车来,在倒,把那人头倒在城外空地之处,两万多个人头,堆在一起……

  然后开始用车驾围城营寨,埋锅造饭。

  军汉辅兵民夫,吃完饭食,开始围城,不免还是挖那壕沟。

  西夏狭长的两百来里地,六座城,已然被围了四座。

  其他的都不重要,这座兴州城,就是皇城所在,苏武谋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兵马怼到这座城池面前来。

  城头之上,一片躁动不安,那上城下城的人,多如牛毛,一波一波的人来看……

  按照惯例,苏武依旧亲自打马绕城而奔,这兴州城池,可不算小,至少居住了十来万人,夯土城墙,也并不包城砖。

  苏武看得认真,他知道,大事要成了,一步之遥。

  围城之壕沟,还待再挖挖,苏武也在等,等那城中,是不是会有使节出来,如此,全个体面。

  当然,苏武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有这种体面,李乾顺不是怯懦之辈,党项人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荣誉荣耀心气,着实也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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