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52节

  所以,这个时代的练兵之法,其实更适合这个时代,毕竟打仗的方法也天差地别。

  大宋之法,也不是不出强军,只是大宋的官场慢慢在腐朽,人心慢慢散了。即便如此,也还出猛人强军。

  苏武想得这么多,听得栾廷玉之语,抬手一挥:“走,去见个人。”

  营中一处屋内,那林冲被衙门里几十斤重的大木枷套了头与双手,靠坐在墙角是一动不动。

  门开了,苏武带着栾廷玉走了进来。

  林冲倒也不是没有知觉,也把那大木枷上的头转过来看了看,便是低头懒得多看。

  “林教头……”苏武喊人。

  林冲哪里会答?他大概以为是今日要出发了,往东京去,这回路上,可再没有鲁大师来救了。

  这苏武身边之人,个个凶悍,此番再押送,定然人手齐备,即便来个鲁大师又能如何?

  兴许……应该也不必押送东京,就在今日,斩杀当场,一颗人头到了东京殿前司,眼前这苏武,也是一份好前程到手。

  “林教头!”苏武再喊。

  林冲答话了:“要杀要剐,来就是了。”

  话语硬气,只是林冲并不那么硬气,依旧低着头来。

  苏武走到近前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与林冲坐了个平行,慢慢开口:“人生在世不称意,命途多舛也没个公道可言,这世道啊,是变了……”

  只是这一语,林冲已然微微抬头来。

  苏武继续说:“先说那东京,那高俅高太尉,本是街边破落户,逞勇斗狠,也不过被王进教头一通老打,只待他一朝从龙而起,王进教头便知,带着老母赶紧走,走慢一步怕是性命不保……”

  林冲毫无生气的目光里起了几分疑惑,问了一语:“你怎知这些?”

  苏武不管他,自顾自继续说:“你呢,却想着那泼皮破落户兴许会讲几分道理……想着他如今贵为太尉,再怎么样,应当也会讲几分道理吧?”

  “你……”林冲起了几分惊讶,这事,知道的人许多,但真正知道其中细节的人,哪怕是东京里,其实也没几个。

  眼前苏武,好似当真知晓一切。

  林冲显然想不通,难道说这苏武当真差人到处去打探了?乃至到东京里去打探了?

  苏武便也看了看抬头了的林冲,林冲并不俊朗,相反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看起来就是那种凶恶有种之辈。

  便是这一眼外貌,若是军将,定是悍勇无当之辈,若是贼寇,定是凶恶无比之贼。

  奈何林冲都做不到。

  苏武继续说:“便是刺配你去,临走之前,你还与自家娘子断绝关系,只以为这般,就能护住你家娘子与丈人?那泼皮破落户就能放过他们,你啊,这一身的本事,配了个天真幼稚的脑袋,还配了个懦弱躲避的性子,如此,岂能不落得这般田地?”

  “便是要杀就杀,还来数落做甚?”林冲把头一偏,兴许是生气被这般数落,兴许也是转头去,不让人看到他那一脸的失魂落魄。

  “刺配了去,路上要杀你,教人救了,到得地方,你也还当真觉得自己能安定此身,还以为那泼皮破落户会就此作罢,又是陆谦来杀,你说你,除了怨天尤人,怨世道不公,有没有想过悔不当初?”

  苏武这一番话去,停住了,等个回应。

  等了好一会儿,等得恨恨一声:“悔不当初又能如何?你都知晓得这般清楚了,你告诉我,悔在哪个当初?”

  苏武真告诉他:“悔在没有学那王进往教头,说走就走,悔在你以为泼皮破落户穿了锦衣华服,就当真会人模人样,当还悔在许多时候,你本还有挽救的机会,却还一心要避,明明野猪林里死里逃生得了自由,依旧闷头躲避,只求一个自身安稳,更想不起回去把自家娘子带出险地……你这般人,可是男儿?”

  说着,苏武站起来了,低头去俯视。

  林冲却是头更偏,更低,甚至隐隐之间好听得几声抽泣,听不真切,不知是不是真在抽泣。

  “连在牢城军中也还有人来杀,你才知道实在没有安稳了,无可奈何往江湖去避,无可奈何从贼去躲,林冲啊林冲,你半夜睡去,你家娘子可会来梦中寻你?她哭是不哭?怪是不怪?”

  苏武脚步也起,转圈来说。

  林冲忽然转头来,泪水倒是没有,却是双眼通红,鼻头也红,恨恨问得一语:“杀人之前,还要这般羞辱,这便是你们这种人的喜好不成?”

  苏武哪里理会这些,便是俯视开口:“你想报仇,对吗?王伦不能帮你报仇,所以你以他对你不敬自欺,动手就火并了他,把他斩杀当场,晁盖看起来有几分本事,所以你觉得晁盖兴许能帮你报仇,你本是禁军教头,也能读书识字,就问你自己,这大宋朝,起得来翻天覆地的大贼吗?那晁盖是那般史书所载的世间无双之雄主吗?他晁盖一伙,当真把你倚为心腹了吗?当真与你已然亲密无间了吗?你失陷我手,那吴用当真不管不顾来搏命救你了吗?”

  林冲本是那恨恨模样,此时转头去,又是个低头偏头,不再对视。

  几番话,否定了太多,否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否定了一个人作为人的所有价值,否定了一个男人作为男人的所有价值。

  却又句句属实,句句在理。

  这教人如何面对?

  这教一个擅长怯懦而躲避的人如何面对?

  一旁栾廷玉已然都听得连连皱眉,他虽然也多少听说过一些林冲之事,却万万不知道苏武今日所言的这些细节。

  便只当林冲真是一个悲情豪杰之辈,今日再听,全是悲情,没有豪杰,当真教人气不打一处来。

  “唉……你林冲这辈子啊,就这么过去了,看似一身本事,不过就是那墙边的小虫一般,生也不知所生,死便也就这么死了,无人在意,却还死得满心的仇怨憋闷。人生到此,也就罢了……”

  苏武叹息,唏嘘。

  那林冲,似坐都坐不稳了,好似浑身无力一般,头也往下去栽,下巴放在巨大的木枷之上,一时也是那心如死灰模样,更是那万念俱空的眼神。

  苏武看来,真只有一个念头,真他妈不争气!

  苏武转身去,直接出门了。

  栾廷玉皱个眉头,又看几眼,摇摇头,转身也出门去,再把门锁起来,两人站在门外十几步远。

  栾廷玉来说:“将军,这般人……唉……”

  栾廷玉是什么人?有人给他一个教习的差事,他就能为人战死之辈。

  苏武不说话,只站着。

  栾廷玉又说:“将军何必还如此上心,这般人,没有救药了。”

  苏武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了,当真是没有救药了。

  但苏武说了一语:“等上一刻,就等一刻。”

  说着,苏武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有气叹去,天日昭昭,天日朗朗,若世间真的就生得出这么一身本事却是废物的人,那也当真没办法。

  真去换个前程也不是不行,留林冲在身边,本来就是风险极大的事,这个风险,得与收益成正比,不能担了风险,还得一个三心二意的累赘。

  栾廷玉听得苏武之言,想了一想,又问苏武:“将军,他是不是听不懂啊?”

  “他怎么也不能真是个痴呆傻笨之辈吧?”苏武答着,不能真傻到这个地步了吧?

  “是啊,如此深仇大恨,他若真有心求活,有那报仇雪恨的心思,此时便也该是满心不甘,知道该怎么求个最后一线生机啊……”栾廷玉纳闷非常。

  郁闷之间,栾廷玉转头再去看那关押着林冲的房屋,又是摇摇头,说:“穷途末路,心中无望,许就是一心求死了。”

  “那就成全他!”苏武说这句话,咬了咬牙。

  忽然,就听得身后有那沙哑而又无力的声音:“苏都监……”

  苏都监闻言心中一紧,栾廷玉立马转头去看,看得林冲趴在窗户缝隙处,栾廷玉又转头来:“将军,他好似……”

  苏武微微抬手,轻声一语:“待他再喊一声,喊出急迫来。”

  “苏都监……”沙哑的声音再来,使了力气,虽然声音不大,但好似喉咙里喊出了浑身的力气。

  苏武如此才转头去看,看那窗户缝隙处,一双血红的眼睛当真带了几分渴望。

  苏武起身走过去,门一开,语气生硬就问:“唤某何事?”

  林冲站着,站得不直,正在躬身,双手套在大木枷上抱不得拳,开口有语:“还请苏都监指条活路。”

  苏武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有动作,静静站着。

  那林冲躬身下去了,却看那双腿,已然一只也在跪去,另外一只也在屈膝。

  此时此刻,苏武才伸手一扶,就问一语:“你还要这条活路去做什么?”

  林冲头已抬起,脸上皆是扭曲,无有泪水,但有那鼻涕而下,当真答话:“为那泼皮破落户,只为那泼皮破落户!”

  “你要报仇?这般仇人,何人又能帮你报得了仇呢?”苏武还问。

  “有人帮是好,无人帮我便自己来,想方设法自己来!即便不成,死了也是心甘情愿!”林冲直到此时,才有了咬牙切齿。

  “你这条活路不好留。”苏武如此一语,还是摇头。

  林冲双眼一睁,环眼瞪得大大,盯住苏武,只说:“都监一直只说他是泼皮破落户,定是心中也看他不起,都监说那晁盖不是那史书里世间无双的雄主,定是都监心怀大抱负,都监!”

  喊这一声沙哑的“都监”,林冲顿在这里,血红的双眼只紧盯着苏武。

  “你说……”苏武手一摆。

  “都监智计不凡,胆气十足,今日一番话语,更是擅于人心,知得我这么多事,定也是思前想后谋划在前,都监若愿留我,若想留我,只要这条活路在,愿为都监百死!只求来日有那一线机会去报仇雪恨。如此,才不枉费这一身苦练而来的本事,更不枉生为男儿这一遭。”

  林冲已是说得激动非常,血红双眼中的渴望渴求一点不藏。

  一旁栾廷玉皱眉也舒展许多,便是再看林冲,多了几分可怜之念。

  苏武只问一语:“我如何信得过你?”

  林冲左右一看,话语坚定,只道:“请借都监腰刀一用!”

第77章 贼人可凶可吓人!(求首订)

  苏武显然还真不那么容易去信任眼前的林冲,虽然他知道林冲不是那种奸诈小人。

  这事风险极大,就得是个谨小慎微。

  所以,苏武当真拔出腰刀来,递到大木枷上的林冲手中。

  就看林冲捏紧刀柄,先把腰刀横好,再把刀刃对向自己。

  在看他手不动,头在动,往前一倾,一张脸就贴在了刀刃之上,只看那张脸在刀刃之上来去几番。

  这腰刀,前不久,苏武在阳谷县衙里磨过,磨得锋利无比。

  就看那张脸,霎时间鲜血淋漓,横向道口,左右脸颊皆有七八道,不深,却是皮肉外翻,瞬间就是触目惊心。

  只看林冲,咬紧牙关,不喊不叫,把手一松,刀已掉落在地,叮噹一响,林冲开口:“还请都监取个新名,编个来路!”

  “唉……”苏武静静看着,微微叹息,这张脸,只待伤好了,便是满脸的蜈蚣疤痕,可怖非常。

  要说林冲性子不像个武夫吧,这一刻的狠厉,怎么不像?

  “这条生路啊,让你求到了!”苏武点着头,稍稍一想,说道:“东京人士,姓杨名天,乃是栾师父多年前在东京收的大徒弟!”

  苏武说完,转头也问栾廷玉:“栾师父,如何?”

  栾廷玉点着头:“他本也是一身枪棒绝技,我也是一身枪棒拿手,如此倒也合适。林姓换成杨,也合适,冲天,便是怒气冲天,怨恨冲天,杨天也好!”

  林冲丝毫不顾血流满面,躬身答得一语:“今日起,在下就是栾师父在东京收的徒弟杨天!”

  苏武说道:“栾师父,去了他的木枷吧,寻个会治金疮的郎中回来。”

  说完,苏武走到门口去,栾廷玉便在给林冲去木枷,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给林冲包脸。

  只待林冲再走出来,苏武再去看他,却有了一个笑脸:“我信你了!”

  林冲拱手一礼,栾廷玉架着他便是急走。

  如此一番,苏武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畅快,往校场边上的马厩去,骑一匹马来,便持长枪。

  在校场上左右飞奔打马,校场上有这两天栾廷玉立的几个草人靶子,苏武便是飞奔来去,一个一个在刺。

  当真枪不虚出,每一枪去,都是稳准狠。

  乃至苏武也会在马背上翻身来去,把枪使得熟练非常,虽然常常也有惊险,但苏武丝毫不怕坠马,便是一心要学成栾廷玉诸般教授。

首节 上一节 52/8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