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说起来,童贯这辈子,那也是享福许多,但终究,内心里,也有许多憋屈。
干嘛?
解解气!
你们这些人,昔日里多大权柄?天子何等宠信?到头来如何?
我童贯,阉宦之辈也,到头来,竟真有人冒死来救!
我许来日还能归京,你们不过路边枯骨!
这真是一种解气!阉宦之路,这一辈子,何其之难?私下里这些相公们,当真有过几分尊重尊敬?
就看王黼,脚步飞快去,寻的是那长手长脚尖嘴猴腮的军汉,一语就说:“这位军爷,何以不把我等一并带去燕京啊?我等皆是太上皇之旧臣,来日自有大用啊!”
那尖嘴猴腮的军汉只把王黼一打量,不认识,就问:“你是何人呐?”
“在下王黼,昔日乃是宰相!”王黼姿态不高,反而有几分讨好之色,话语还来:“你只管将我一并带往燕京去,你家相公自然欣喜非常!”
军汉一脸鄙夷:“哦,宰相?失敬失敬,但某家相公可没说有你,某倒是昔日听说过你一二……”
“那……”王黼还想侥幸之事。
“听说你昔日没少给某家相公使绊子!是也不是?”时迁,如今情报之事在身,消息自比一般人听得多。
“那是误会,小小误会,只待到了燕京,我自与你家相公说得清楚明白!”王黼说得认真,那心中也做了打算,此番见到苏武,豁出去了就是。
真说伺候人的能耐,伺候得人欢欢喜喜的本事,王黼说自己第一,无人可当第二,那苏武还能比天子难伺候?
再说,来日只要太上皇还能再掌权柄,就少不得他王黼在身边的一份富贵!
却是军汉,着实没有见识,不知礼节,粗鲁非常,只管大手一扫:“你到一边待着去,莫要拦我身前!”
王黼当场被时迁扫得一个趔趄,真就落到一边去了。
时迁往前,去请童贯上马。
近前去,梁师成就在一旁,开口说了一语:“这位将军,我乃大苏学士之子,与你家相公是同宗同族,你家相公如今也是苏学士之尊,我昔日与他,倒是有过几番好交情,不知……”
“也没有你!”时迁岂能乱来?更是自家相公谋事,岂会疏漏?没说的事,那就是没有。
更何况,这老太监,上得去马吗?难道还等着他车驾慢慢去摇?这还办什么差?到时候让人快马来截在路边?
还有蔡京,他是有脸面的人,岂能与一个贼军汉多言来去?
蔡京只看童贯:“贤弟……”
童贯一语去:“太师若是有旁处能去躲避,自也速去,昔日里那些门生故旧,当也有重情重义之人,太师此生,不知施恩多少人去,那恩情比天都大,想来也是好说!”
“贤弟……此言差矣……”蔡京手微微去摆。
却是时迁已然把马牵到了童贯身前:“枢相快请,事不宜迟,还有麻烦事许多!”
童贯点头来,翻身去上马,却是一次发力,竟是没上去。
童贯自是在发力,只感觉屁股有人推一把,安然稳坐马背,缰绳在手,岂能不是自由?
不免也梦,好似苏武填过一曲词来,说什么气吞万里如虎!
忆往昔,缰绳在手,健马在座,左右之间,千军万马杀党项,气吞万里如虎,青年也有此般事,此时回忆在心头……
“走!”童贯缰绳一甩,马蹄转向,说走就走!
自也不知周遭多少人心中大急,也看那些骑士腰间长刀,马侧皮囊鼓鼓囊囊,那是弓弩……
一时间,要么冲杀去拦,要么,赶紧回头去报。
却是哪里容得犹豫,一犹豫,马蹄已然三五十步就去了,直接往北!
这东京城里的人,着实干不来果决果敢拔刀而去的差事,便是干得来,这十几骑士,却又是一般人能挡?
身后还有蔡京、梁师成、王黼三人,多少还有些愣神,不能想象,童贯竟是真这么说走就走?
蔡京一语在呼:“贤弟何以如此无情啊?你我此生,数十年相交……”
只可惜,马蹄真快……
王黼顿时就坐在了地上,哭腔就出:“阉宦无情,军汉无义,岂不知官家待我之好?”
自好似撒泼一般……真要死路一条了,这般人,怎么可能泰然自若?
梁师成只去抹泪,倒也奇怪,唯有梁师成,此时相比多了一丝丝淡然,竟还吟唱词曲了:“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念了一辈子的亲爸爸苏轼,此时许真是黄泉路上一股子莫名的力量。
却是头前之快马,已然好几十步去,忽然,时迁稍稍减速,转头去看,好似在看什么,或者等什么……
童贯莫名也回头去看!
霎那间,他真看到了!
只见城门之处,路边行人之人,一人忽然疾步在奔,七八步到得蔡京面前,一柄利刃就插在蔡京胸膛,一人一刃,电光火石!
随后,那人转身就走,往城门不远之处去,那里停着一匹健马,头前无人注意,只当是来往商旅在歇脚,此时城门无数人,好似行注目礼一般看那人之动作,那人翻身上马,马匹疾驰就走……
往西就去!
一切,好似就在瞬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结束了,好似幻觉,只待当真去看……
看那蔡太师一手向前去指,一手捂胸在倒,四脚朝天,目光惊骇,口中呜呜有语:“何人……何人……”
蔡太师身躯倒地,嘭的一声,溅起尘土肆意,好似一片雾气升腾,血泊就撒,口鼻也流,说死,当真就死!
真杀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边,东京城池门口,杀人了!
这……
前方,已然百十步去的马蹄上,时迁转过头来,缰绳一抖,马匹加速,还有话语:“好!”
童贯惊骇自是有的,却问一语:“这是?”
时迁不瞒:“我家相公说,总是要死,死在何处都一样!”
“啊?这般……为何啊?”童贯其实也还不解,苏武何以要派人刺杀蔡京?
“末将实不知也!”时迁实话实说,反正自家相公吩咐的事,干好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家相公为何要这么刺杀蔡京!
看起来,便也真是没有必要,蔡京终究要死的……何必多此一举!
但苏武就是想杀要杀!
杀了,解气,蔡京给的气,苏武昔日可受了许多!苏武这气,能白受?
至于东京城里猜测何人所为?
随他们去猜,猜他苏武也可以,猜是蔡京这一辈子仇敌无数,此时见蔡京失势,身旁再也没有前后簇拥无数,所以痛下杀手报仇,也可以……
当然,苏武还是尽力把嫌疑往外推了一下,至少时迁已然往北走了,而那刺客却往西边去的……
反正,苏武得把气顺了,乃至打杀一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奸贼之人,岂能不是一种痛快?
当然,东京这水,也还可以再浑浊一些,也更教东京城里的相公们知道,时代在变,屠狗辈发起狠来,当真可以血溅五步!他们百多年没见过这种事了,提前感受感受!
童贯在马背之上,自也还真能疾驰,一语喃喃叹息去:“苏子卿啊苏子卿,你到底是个哪般人物啊?”
童贯其实心中更也在问,这江山,这社稷,这天下……到底会往何处去走?
苏武,会把这一切,带向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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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改元靖康!
光天化日之下,蔡京被刺死在汴京城门之处!
这般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之事,消息四处在走。
枢密院里,耿南仲听得是当场就惊:“还有这般事?”
来报之人只管答道:“千真万确,此时此刻,开封府定也知晓了,皇城司里怕是已然往天子去报了!”
耿南仲满脸震惊之中,连忙起身去,衙门外上车快入皇城!
路上,耿南仲不免也在猜测,这是谁干的?
到得皇城之内见到天子,当面还有白时中与李邦彦。
天子不免也是一语来问:“此何人所为也?”
再怎么说,蔡京也是二十年之宰相,是天下士大夫之首!
朗朗乾坤,天朝上国,如此大宋,何以有这般事来?
耿南仲已经想了一路了,但着实答不上来,皱眉说道:“一时倒也不知何人所为,许是昔日蔡京恶事做尽,仇家遍地,所以如今失势,有此大祸!”
天子自己却也有分析,只问:“当真这么简单?如此之事,岂能这么简单?”
耿南仲又是一言:“总不会是那苏武吧?他与蔡京昔日也算是有嫌隙,但那也都是一点小事,不至于要如此杀人……即便真是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处啊?”
却听白时中一语来:“倒也不一定……许真是苏武!”
耿南仲来问:“白相公何以见得?”
白时中慢慢来答:“第一,而今能豢养这般死士之人,当真不多,许真就是军中那些贼汉。第二,蔡京死在京城门口,岂不也是栽赃嫁祸?我大宋何曾如此杀过士大夫?更何况那蔡京门生故吏遍天下,而今世人怕是都想,最愿蔡京死之人,岂不就是……”
白时中看了看天子,再说:“岂不就是咱们?那杀蔡京之事,不免也有许多人猜是咱们做的……如此,栽赃嫁祸也!”
这逻辑,还真有点通,天子闻言一惊:“这岂不是栽赃嫁祸于朕?”
耿南仲顿时也惊:“那苏武是何意?莫不他来日当真要做乱事?”
李邦彦补了一句:“诸位莫要遗漏了今日之事,那苏武私自派人,把童贯带往北边去了……”
耿南仲面色大变:“当快快派人去追,把童贯追回来!童贯在军中名望甚大,若是任由他到处蛊惑军将,怕是真要生出乱事来!”
白时中摇头一语:“怕是追不回来了,那北边来的骑兵,一人数马狂奔而去,往北,只要过了黄河,还如何追缉得到?若是往东北去了京东,更是……”
这话不假,童贯此时,被时迁带着,还真就直接往京东而去,自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天子陡然有些慌乱了:“那当如何是好?”
耿南仲连忙镇定几番:“陛下勿忧,那苏武若是真生乱事,大义不在,必遭天谴,天下之人,岂能受得几个臣子蛊惑?陛下已然稳坐东京,自是天下尽在手中!”
这话,还真有点效果,天子果然安心不少,却不自觉往身后看了看,身后远处后宫之内,龙德宫里,太上皇还在幽禁,好似一切还在掌控之内。
只管耿南仲继续来说:“为今之计,三事尔!”
众人目光皆聚耿南仲去,便是等着他来说。
耿南仲自是来说:“第一,速速改元,安抚天下人心,以天下皆知大宝更替,新君临朝!”
这件事,显然很重要,也是国家太大太大,不正儿八经有诏书往天下去,许多偏远之地,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新君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