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是什么操作啊?
就听李清照开口:“若是把苏都监调到莱州来任都监,岂不正好?”
苏武连连摆手:“东平府正也起大贼,程相公也是焦头烂额,只等回去清剿呢。”
李大家,你可别坏我大事!咱敬佩是敬佩,可不能断我前程与财路,我家程相公可好得很,我可想念他,得赶紧回去。
李清照嘿嘿笑着,抬手来摆:“说笑说笑呢……”
苏武心中只想,吓我一跳!
只看那李大家,还真有几分狡黠在脸。
慕容彦达却也笑着说:“我还想调苏都监来青州呢,却也不能夺程知府座下大才。”
赵明诚便说:“苏都监,我家夫人平常里最喜说笑,不必当真。”
只看赵明诚去看李清照,当真是一脸的恩爱。
慕容彦达大手一挥:“来唱此曲《八声甘州》,且听听到底合不合得住音韵。”
众人便也等着唱曲,也看唱词人的水平,乐音就起,还真别说,这一曲倒是不甚突兀,《八声甘州》本是唐曲词牌,有那一股子苍凉味道,合得上,只是当面宋朝的小姐姐嗓子里,唱起来少了那几分苍凉,多了几分婉约。
却是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人,身穿青色官衣,年纪怕是有五六十岁,须发皆白,消瘦非常,颧骨微凸,脚步却稳,看起来极其精干。
那人直走到最头前来,拱手一问:“不知哪位是赵相公?”
赵明诚便也点头:“我是,不知你是?”
那老头上前再礼:“下官乃是掖县知县宗泽,朝廷公文到了,众同僚推举下官前来迎接赵相公前去赴任,便是到青州来,打听几番,唐突到此拜见。”
莱州到青州,也近,三百里路而已,车架两三天就到,在这个时代,这点路算不得路。
赵明诚立马笑脸:“多谢诸位同僚盛情,明日就启程,宗老知县快快落座。”
一旁苏武,本也在打量这看起来精干的老头,却是听得名字,便是一愣。
宗泽?
是那个宗泽吗?
历史上的宗泽,在金兵南下、天下皆逃的时候,他以一个小官的身份,组织人手义军,奋力抵抗金军,还连连得胜,一举脱颖而出。
后来更是直接成了天下兵马副元帅,几十岁的人,连连抗金,时有大胜。
乃至徽钦二宗已然被俘,他也奋力营救,哪怕赵构登基,他也是一力主战。
那些岁月里,宗泽当真就是领兵四处出击,到处去打,是北宋南宋交际的时代里,难得的一个硬骨头之人,更也是会打仗的少数人之一。
苏武只不断打量眼前这个宗泽,是他吗?原来此时此刻,他在莱州掖县当知县!
今日所见,同个时代,一个女中豪杰,一个男中豪杰,倒是幸运。
苏武立马就想,得把宗泽弄到手来!
(兄弟们,其实文中场景,在历史时间上稍稍有些出入,比如宗泽与赵明诚其实是错过的,有个前后脚的先后,宗泽先,赵明诚后,按理说宗泽此时已经从莱州调到登州去了,也都不远,也是水浒传本身时间线也不太明确,所以,我这么来安排人物剧情,稍稍演义一下,只为多几分精彩,少喷轻喷。但人物与事情都是史实确定的,不曾有假。)
第99章 好军将啊!
赵明诚招呼宗泽入席,宗泽倒是并没有立马入席,而是左右去看了看。
然后与在场诸多官员一一见礼,便也是基本礼节。
最后,他走到苏武面前,一脸的精神矍铄,只问:“可是东平府苏都监?”
“见过老知县!”苏武拱手一礼。
“嘿嘿……”宗泽先笑,凑近了两步,再说:“一进青州地界,到处都能听说苏都监剿贼之事,皆言苏都监剿贼悍勇,身中两矢,依旧奋勇先登,听得老夫是心怀神往,还怕错过了都监当面,有幸有幸!”
这老头,一辈子在基层,入官场二十多年,从没当过大官,再往后,倒是能混到登州知州,也当不了多久便退休回家了。
这个老头很倔,年轻的时候,一路考科举,一直考到殿试,殿试本是走个过场的事情,他偏不,不顾殿试题目,也不顾字数限制,洋洋洒洒当殿写了一万来字。
只管是把朝堂许多事一通喷,也喷朋党之祸,最后好了,搞了个末等,然后辗转各地,当了几十年小官。
苏武心知,一辈子当小官的人,也分两种。
一种就是阳谷县孟义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到处当官到处捞,脑袋清明,处事圆滑。
一种就是宗泽这种,刚正非常,又倔又犟,一辈子又臭又硬,即便能力出众,但若天下无有大事,他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苏武已然再礼:“便也听得老知县大名,为人刚正不阿,行事雷厉风行,更是急公好义,不论在哪里为官,从来官声斐然,失敬失敬!”
苏武真听过吗?显然是真,虽然不是这辈子听说的。
宗泽闻言一愣,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官场之上,大多数时候,他是不招人待见的。
何以众多同僚推举他来迎接新相公?因为毕竟三百里路呢,来去六百里,赵明诚家早已失势,在京中已然也无什么大根基了,只道是好差事?
是老黄牛肯干活,还辈分大,且脾气硬。
对于知县这一类的官而言,绝大多数人本身就没有多大的前程可言,大宋朝两年一届三年一届,加上恩科,多少进士及第,大宋朝多少知县?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就考试的时候去过一次东京,从此只在各地辗转,再也与东京无缘。
知县这种官是最尴尬的,得罪了谁,也不太可能被开除,换地再当就是,做得好,没门路,还是换地再当就是。
你道知县当真怕知州知府?多只在敷衍而已,除非这知州知府是那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亦或是很有跟脚来路……
所以,宗泽这般的人,便是知县群体中的异类,几十年来,都是异类,唯有他,真把很多事当回事,也真愿意当老黄牛。
用他的时候,只说宗老知县辛苦,不用他的时候,背后里哪个不说他是傻不愣登一倔老头?
宗泽又岂能心中不知呢?
他只是不在乎,他只是心中有自己的坚持与信仰罢了,不与一般人见识,这辈子也就要这么过完了,不得多久,也就这么问心无愧退休回家。
当面苏武说出来的这番话,教宗泽听来,其实感动。
“苏都监过奖啊……”宗泽一语,带有几分唏嘘。
苏武只听唏嘘,自是再说:“岂能是过奖?若是不曾听闻老知县这些大名,倒也罢了,已然听得老知县这些名头,岂能不教人心驰神往?老知县,请!”
抬酒杯。
宗泽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便往那一处空席面上去取酒杯。
苏武提前几步就去,他动作自然比老头快多了,瞬间就取了回来,亲手倒酒满上,递给宗泽。
宗泽接过酒,又看了看苏武,抬头看,因为宗泽就是一个消瘦佝偻的老头,身形不高。
宗泽若是不穿这身官服,穿一身布衣,放在田间地头里,与饱经风霜的老农也没什么大区别。
“与苏都监饮这一盏!”宗泽一饮而尽。
只看那边,相公们自是来去谈笑,开怀不已。
宗泽饮完一盏,便也是听完一曲,那一班子女子,终究也只是相公们觥筹交错的背景音乐而已。
苏武填那一曲《八声甘州》,不过也是多了一个背景音乐的选择罢了。
但宗泽当真来听,他进门前后,刚好就听到了是苏武填词在唱。
只道那几声: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
“苏都监填得好词啊……当再浮一大白!”宗泽自己再去倒酒,这一路三百里来,风尘仆仆,其实很累。
赶到这里来,也只说得上几句话而已,便是席面也在一旁。
老头知道自己是小人物,是席面上的边角人物,也并不奢求前呼后拥教人如何看重。
“老知县见笑,只是我等军汉,无有用武之地罢了,虽然剿得一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勋,只道那李广一辈子奋勇,却也难封……”苏武笑着。
倒也不知为何,两人就这么初一相识,几言来去,竟是交浅言深。
许是两人其实都是边角人物罢了,今日看似是给苏武送行,当真是吗?
倒也有李大家给了个面子……
亦或者就是词句那句话,看风流慷慨,好似就是今日,那边知府相公两个,判官推官知县一大堆,吏员更是前呼后拥……
真是文人正风流,也慷慨……
词句还说,谈笑过残年,兴许正说此时此刻的宗泽。
“再来一饮,倒是一路来,口干舌燥,解解渴。”宗泽满酒提杯。
“请!”苏武点着头。
只问宗泽何以莫名其妙愿与苏武来几句交浅言深?
兴许是因为苏武填了这首词,兴许更因为听得苏武身中两矢,奋勇先登,大破贼寇。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人自有气质在身,气味有相投,这一个外地来的倔老头,也进不去那前呼后拥的场合里。
也听宗泽来问:“明日归去?”
“嗯,明日大军开拔,回东平府去。”
“老夫年岁大,睡得少,起早,送送你去。”宗泽说着。
“好!”
“正年轻啊,却是下笔如老汉,多了几分暮气沉沉,不该。你啊,前程远大着呢,不比老夫已近花甲年岁,你若真有志向,封侯之事,说不定还真有那日。”
宗泽笑着……
“老相公也说场面上的吉利话呢?”苏武笑着问。
“你这厮啊……哈哈……只听得你麾下两千人马,雄壮非常,想在你走之前,去看看……”
宗泽说出心中真心所想,他就是感兴趣,兜兜转转许多县,也从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强军,开开眼界。
“行,今夜回去,就为老知县擦亮甲胄,梳洗马匹,磨一磨兵刃,旌旗大纛,都洗得干干净净!只等老知县明日大早来看!”
苏武表达的是敬重,而今大宋朝的脊梁骨当真不多,少之又少,宗泽是一根。
“嗯?”宗泽面色一变,他就是好奇去看看强军,何以这位苏都头还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这是待遇?天子校阅也不过如此啊……
“不必麻烦……”宗泽心中是不好意思,便是摆手。
“怎么能是麻烦呢?老知县在我心中,便值当得这般!”苏武由衷之语。
宗泽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有些无措,也还有些不能理解,不明所以。
何以……当真有人这么敬重自己?
却是苏武来问:“老知县莫不是平常也读些兵书?”
宗泽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来笑:“嘿嘿,随便看看而已,看着玩罢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苏武也说场面话。
宗泽摆摆手:“无甚么老骥伏枥了,再过些日子,致仕归乡去也。”
这倒是真话,按理说,他致仕归乡的时候真不远了,历史上他也退休了,只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得到呢?
“唉……老了,老了老了呀……”宗泽接着再说,他有一口那江浙口音,其实听起来,并不凶狠威武,反倒是那几分平易近人,乃至北人听来,还有几分乐趣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