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因为萧燕燕的威势太强了。
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挑事。
否则一但真正惹恼了她,就算是打杀了某个妾室,李骁也只会小惩大诫一番,就没有然后了。
有着娘家雄厚的遗泽,又给李骁生下了长子金刀,所以萧燕燕的底气足的很。
不过,这些女人如此和谐,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李骁的能力太强了,雨露均沾只是最基本的,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将她们摆在一起,来个大雨倾盆,谁都不落下。
有着共扛一杆枪的战友情谊,又都知道对方的窘态,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能更融洽。
卫扶摇坐在萧燕燕旁边,声音柔得像羽毛:“令月这哭声,倒是比金刀小时候响亮多了。”
萧燕燕搂着金刀在软榻上玩耍,瞥了眼二丫空荡荡的腰腹,嘴角噙着笑:“小孩子家哪有不哭的?”
“你若是急着抱娃,可得咬着牙撑到最后。”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角间满是打趣。
二丫闻言,脸上泛起一层浅红,想到了众人一起的荒唐,可不就是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占大便宜嘛!
不过她也没像寻常姑娘家那样羞赧闪躲,反而从果盘里捏起颗蜜饯递到金刀嘴边,声音温温软软:“妹妹还年轻,生孩子倒不急于一时。”
她指尖拂过金刀柔软的胎发,笑意真切了几分:“不过金刀是真可爱呢。”
“来,让姨娘抱一抱。”
二丫张开双臂,金刀被她腕间银镯子的叮当声吸引,咯咯笑着爬了过来。
但实际上,她说不想早点要个孩子,那是自欺欺人。
在这大都护府里,哪个女人不盼着能诞下子嗣?
尤其是儿子,那可是后半辈子的依靠,是在府里站稳脚跟的根本。
但在萧燕燕面前,这些心思可不能摆得太明,这位正室夫人看似温婉,眼里的精明却藏不住,野心太大,反而会落了下乘。
二丫可不是没心机的傻白甜。
去年嫁入府中三个月,李骁几乎夜夜宿在她房里,烛火下的喘息、锦被里的温存,哪样不是实打实的恩宠?
可怀孕这事儿,终究要看机缘,急也没用。
她抱着金刀颠了颠,孩子笑得更欢了,口水蹭在她月白色的衣襟上,像朵小小的云彩。
二丫用帕子轻轻擦去,语气漫不经心地问道:“大都护应该快回来了吧?”
萧燕燕拿起银勺,准备将刚呈来的蛋羹喂金刀,闻言动作一顿,抬眼望向窗外:“在大漠待着呢,查完屯垦的事就回,最晚月底便能进门。”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二丫:“怎么?这才分别半年多,就想了?”
二丫怀里的金刀恰好伸手去抓她的发簪,她顺势低下头拢头发,掩去眼底的一抹期待,笑道:“难道姐姐不想?”
“再说了,金刀也想爹爹了,是吧?”
她捏了捏金刀的脸蛋,小家伙似懂非懂地拍着小手:“爹爹爹~”
在萧燕燕的教导下,他已经会喊‘爹’了,但却已经完全不记得李骁了。
萧燕燕被逗笑了,抬手点了点金刀的额头:“人小鬼大。”
正说着,萧燕燕身边的仆妇轻手轻脚走进来,垂手站在暖帘旁,声音压得极低:“夫人,刚刚刘千户派人来报,河西移民的队伍,距离龙城已不足十里。”
留在龙城的刘勋千户,原是武卫军四千户之一。
李骁带三个千户出征时,特意将他留下守护龙城,监督城池建造,如今算是直接向萧燕燕负责。
李骁虽在大漠视察,移民的脚步却不能耽搁,否则一旦入了冬还没抵达目的地,那可真的会冻死大片的人。
于是,便命令第一镇主力护送百姓们继续北上金州。
而此次移民金州的百姓数量不多,只有三个万户,大部分都是西夏军中的精锐,身体强壮的汉子。
主要也是因为金州天气严寒,体魄强壮,生存率更高一些。
而除了迁往金州的这三个万户之外,还有就是大漠四个万户、伊犁两个万户、七河一个万户、阴山两个万户、高昌三个万户、西海三个万户。
再加上金州本地的三个万户,共计十八个万户的移民,这些就是迁移来北疆的全部人口。
只不过,这一路走来,疾病、劳累、酷热严寒吞噬了不少人的性命。
如今总人数怕是不足五十万了。
好在队伍里混着大量西夏战俘和民夫,青壮比例极高,都是单独成户,撑起十四个万户的编制还绰绰有余。
金州还有不少乃蛮部、克烈部的女奴,卖给这些汉子之后,只需几年,人口就会增长起来。
温暖的房间中,听到百姓们即将到来的消息,萧燕燕神色坦然,二丫却是最为激动。
“十里?”
美眸泛动着急切的情绪,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终于来了呀!”
不久前,李骁传来的书信中表示,已找到她大姐一家,并且安排在河西移民队伍里,迁移来金州。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二丫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姐嫁到西夏已经六年了,那个时候的她还小,记忆中的大姐轮廓都要模糊了。
只记得大姐对自己很好,但路途遥远已经很久没有大姐的消息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次东征卫轩竟然找到了大姐一家,而且还会迁移来北疆团聚。
所以,这些日子里,二丫虽然表面镇定,但实际上却已经不知多少次站在城墙上,遥望南方的官道了。
萧燕燕看她激动得样子,嘴角弯起一抹温和的笑:“看来妹妹是等不及见亲人了。”
于是立马转头对仆妇吩咐:“更衣,我要亲自去城门口迎一迎。”
不是迎接大丫一家人,而是迎接这三万户移民。
作为李骁的正妻,她的身份从来不止是后院妇人,始终都带有强烈的政治意义。
安抚移民情绪、察看安置情况,都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些从异乡迁来的百姓,可是北疆的重要力量。
二丫连忙将金刀交给心腹乳母,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姐姐等等我,我这就去更衣。”
片刻后,两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貂裘斗篷。
萧燕燕的暗金色斗篷镶着白狐毛边,腰间系着玉带,行走间自有端庄气度,作为李骁的正妻,她自然有资格穿戴暗金色的衣服。
而二丫则是穿了件素白色斗篷,领口的兔毛衬得她脸颊通红,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眼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城门外,萧燕燕勒住马缰,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渐渐浮现的黑点,沉声对身边的亲兵道。
“告诉刘千户,让他先安排老弱进临时窝棚,烧些姜水驱寒,再准备两百只羊宰杀。”
李骁之前告诉了百姓,只要到了北疆就能吃到肉。
萧燕燕自然要安排上,不能失信于人。
肉不多,但即便是肉粥也是普通百姓之家,一年都难见的荤腥。
“是!”亲兵领命而去。
二丫则是安静的待在旁边,马缰握得紧紧的,目光不住往南望,仿佛能穿透十里风雪,看见移民队伍里那道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是连绵的车队和扛着东西的人群,像一条在荒野中蠕动的长蛇。
与此同时,大丫一家人正走在移民队伍之中,受到了北疆军格外的照拂。
除了田地被收缴之外,其他的家产全部得以保留。
所以,便能见到苏仁礼和大丫各自赶着一辆马车,拉着孩子和行李向前走。
而且在他们不远处,还有几名北疆士兵重点关注,甚至还会主动帮忙。
“那就是龙城吗?”
苏无疾突然指着前方,小手指在寒风里冻得通红,很是兴奋的大声喊道,眼睛里面满是光芒。
大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青灰色的城墙正一点点显露出轮廓,像一头蛰伏在大地上的巨兽。
随着龙城越来越近,大丫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既忐忑又激动,心跳得越发厉害,擂鼓似的撞着胸口。
还有三里地,二里地,一里地……
城墙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城门外伫立着一群骑马的人影,全部都是身穿黄色的甲胄,跟身边这些北疆骑兵差不多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妹妹了,那个当年扎着羊角辫、总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
那个在她出嫁时哭红了眼睛、追着自己跑了二里地的妹妹,此刻就在那座城里等着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会成了高高在上的大都护夫人?
城门口那些黄色甲胄的骑兵,是不是在护卫着她?
她如今是不是也穿着绫罗绸缎,住着金砖铺地的房子?
会不会……认不出自己这个满身尘土的姐姐了?
“娘,你看,那些人过来了呢。”大儿子站在妈车上,指着城门口的骑兵。
大丫猛地回神,抬头望去,果然见那些黄色甲胄的骑兵正朝着队伍这边而来。
最前面的两匹马上,坐着两个穿斗篷的妇人。
一个暗金色斗篷镶着白狐毛,身姿端庄,尽显威严。
另一个素白色斗篷,领口的兔毛衬得侧脸格外显眼,正急切地朝这边望来,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车队里扫来扫去。
大丫的呼吸猛地一滞,目光愣愣的看着那个白衣女子,却是始终不敢相认。
七年了,她嫁到西夏已经有七年时间了。
七年前的二丫,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可眼前这女子锦衣华服,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贵气,哪里还有半分乡下丫头的影子?
可二丫却已经认出了姐姐。
与她记忆中的一样,大丫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加成熟了一些,额头上还多了一些皱纹。
但二丫一眼就能认出,那就是姐姐。
“大姐。”
二丫打马来到跟前,不等马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大丫,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大姐,我是二丫啊!”
大丫不断的点头,哽咽道:“知道,我知道是二丫,我哪能不认得你啊!”
她伸出粗糙的手掌,指腹上满是冻疮和裂口,悬在二丫脸颊前却迟迟落不下去。
“噗通”一声,二丫扑进大丫怀里,姐妹俩紧紧相拥在一起。
二丫心中,积压了数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大姐,咱们的家没了……”
“爹娘没了,爷爷没了,整个三河堡都没了……”
当年的三河堡屠村惨案无疑乃是二丫的噩梦。
火光冲天的夜晚,满地的鲜血,爹娘把她塞进地窖时最后的眼神……
这些画面像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