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祐站在山坡上,扶着身旁一棵粗壮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抬头望向远处,黑暗中,兴庆府的方向依旧灯火闪烁,隐约还能听到嘈杂的声响,那是北疆军在城中劫掠的动静。
看到这一幕,李纯祐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慨,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这群该死的北疆蛮子,竟敢如此践踏我大夏的都城。”
想当初,他还在城墙上告诉所有将士,他将与兴庆府共存亡。
他的这番言论,的确激励了士气,可转眼间,却又成了丧家之犬,只能躲在这山林里看着自己的家国被敌人蹂躏。
一名禁军统领上前一步,低声劝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若是被北奴骑兵发现就麻烦了。”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另一名亲信也劝道:“只要陛下平安无事,日后定能重整旗鼓,收复失地。”
李纯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悲痛。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已经提前派人去了西平府,有着黄河天险的阻挡,北疆军想要打过去并不容易。
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熟悉的土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对众人说道:“走。”
“我们过河,去西平府。”
第317章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兴庆府的宫墙时,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在青石阶前的石板上,发出清越的回响。
李骁骑在通体乌黑的战马上,身披暗金龙纹甲胄,腰胯金刀,缓缓地走进兴庆府的宫墙大门。
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旷的广场,这座矗立百年的皇宫,如今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广场两侧以及宫墙之上,无数武卫军士兵挺拔肃立。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便席卷了整个皇宫:
“大都护万岁!”
“腾格里大汗万岁!”
“大都护万岁!”
“腾格里大汗万岁!”
……
呼喊声响彻皇宫,响彻整个兴庆府。
仿佛在向整个天下宣告,北疆军攻破兴庆府,李骁入了主夏国皇城。
“终于,打下来了。”
李骁喃喃自语,仿佛肩膀上的千钧重担卸下了一般。
从当年第一次东征夏国到如今的兴庆府城破,无数北疆儿郎的鲜血铺就了这条路,脚下的石板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
夏国,作为曾经的西部霸主,能与金宋三分天下的强国,其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它拥有两百多万人口,数百万亩良田,更有大量技艺精湛的工匠。
这些资源,对于北疆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胜利,更是为北疆未来的征程奠定了一块至关重要的基石,成为支撑北疆东伐金国、西征王廷的强大后盾。
只不过,兴庆府虽然被攻破,但夏国却没有彻底覆灭。
“启禀大都护,我部搜遍整个皇宫,并未发现伪皇李纯祐的下落。”
瘦猴抚胸站在皇宫大殿之中,沉声汇报道:“不过,却是发现了一条通往城外的隐蔽地道,其中有新鲜脚印。”
“末将已经派骑兵循着踪迹追杀。”
此刻,李骁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之上,将缨盔放在案几之上,静静听着瘦猴的汇报。
“根据俘获的掌印太监交代,太后、皇后连同太子公主等皇室宗亲,早在战前就被伪帝秘密送往西平府。”
瘦猴抬头补充:“属下敢断定,李纯祐十有八九也往那边去了。”
李纯祐这一逃,便意味着他能在西平府重整旗鼓,凭着皇室正统的名号再立朝廷。
兴庆府虽破,夏国却未真正亡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铿锵的甲胄碰撞声。
“大都护,末将愿领三千精骑,打过黄河直取西平府,把这群夏国余孽连根拔起。”
“留着李纯祐就是祸患,不如趁他立足未稳,一举荡平。”
“河东男丁大半已经征召至兴庆府,西平府兵力空虚,不需三日,城墙可破。”
北疆将领们按捺不住,纷纷抚胸请战。
听着这些话,李骁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踱至殿中那幅巨大的西夏舆图前,手指点在兴庆府与西平府之间的黄河流域。
沉声道:“咱们围攻兴庆府近月,神机营将士每日操炮,黑甲军踏遍护城河淤泥,骑兵在城外暴晒淋雨,各部早已人困马乏。”
“此时强渡黄河,怕是力有不逮。”
“更何况,”
李骁的手指沿着黄河划了道弧线:“此河正值汛期,水流湍急,渡船难寻。夏国经营西平府多年,沿岸定然重兵把守。”
“我北疆将士,不善水战,强行渡河,定损伤者众。”
他转身看向众人,目光锐利如刀:“更要紧的是金国~”
“虽有宋国的牵制,但两国毕竟还未真正交战。”
“金国尚有余力支援夏国。”
“若我军主力渡河深入,金国或许会趁机北上……”
不是李骁怕了金国,而是时机不到。
毕竟从初春开始,北疆便东征草原,与铁木真大军鏖战数月。
然后又迅速挥师南下,三战攻破兴庆府。
大半年时间都在征战中度过,各部早已兵疲马乏,粮草、炮弹、军械物资都需要补充。
就算是要与金国开战,那也要等北疆休整之后。
李骁这番话如冷水浇头,殿内的请战声渐渐平息。
将领们你看我我看你,无奈摇了摇头。
是啊,这些日子的苦熬,每个人胳膊上都脱了层皮,战马也瘦了一圈,确实需要休整。
“灭夏国是迟早的事,但需从长计议。”李骁回到龙椅旁,指尖在扶手上轻叩。
“先稳住兴庆府,整编降兵,清点府库,待明年粮草备足,再挥师西平府不迟。”
听着李骁的话,各部将领无纷纷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此战攻破兴庆府,本以为能一战灭了夏国,彻底荡平东部隐患,如今却让李纯祐逃了去,终究是个遗憾。
紧接着,李骁转头看向一旁锦衣卫万户张石头:“密切关注西平府动向,若李纯祐抵城,即刻来禀。”
“遵命!”张石头躬身领命。
随后,李骁取过案上令箭:“传本都令,无论何人,若能擒获伪帝者,悬赏千金、封世袭百户。”
“若能取其首级者,赏五百金,封世袭副百户。”
“其身边护卫若能擒主来献,既往不咎,同享赏赐。”
李骁颁布悬赏令,主要是针对李纯祐身边的禁军护卫。
重赏之下或许能生变数。
若是真的有人见钱眼开,或者是瞧见夏国没了希望,抓了李纯祐请赏,来北疆搏一份前程,那自然最好了。
处置完李纯祐的事,度支司参军韩玖远捧着账册上前:“大都护,目前在兴庆府缴获的金银、绸缎、古玩字画已过一千五百万贯。”
“多是从府库与贵族府中抄查所得,其中皇宫私库中所得便超过五百万贯,更有众多古玩字画、琉璃象牙等奢物。”
至于其他贵族府邸中就更多了,而这仅仅是明面上的资产,暗地里藏私定然不少。
韩玖远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兴庆府中绝不止一千五百万贯的钱财,夏国的两百年积累必然更多。”
“度支部正联合锦衣卫拷问被擒官员、贵族,定会让他们把藏货吐干净。”
才能舒舒服服的去死。
“呵,真是讽刺。”
李东江在旁冷笑一声,甲片随着动作轻响:“先前听说李纯祐号召捐输军饷,连自己都‘忍痛’捐了半座私库,最后拢共才得一百万贯。”
“如今单是皇宫私库,咱们就抄出五百万贯,这还是他提前运了一批去西平府的数。”
瘦猴跟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国难当头,当皇帝的都把银钱看得比江山重,底下那群蛀虫还能有什么指望?”
“可不是么?”
莫军摇头:“听说前户部侍郎家搜出三窖银钱,却在捐输时哭穷说家中只剩杂粮。”
“这些人住着朱门大院,搂着金银美人,哪管城外将士死活?”
听着属下们的话,李骁踱至殿中,目光落在窗外飘零的枯叶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冷冽。
“《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夏国上下倒好,仓廪盈溢却藏私,百姓饥寒却不顾,反倒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活写照。”
他转身面对众将,甲胄上的龙纹在光影中浮动:“李纯祐藏五百万贯于私库,却吝于百万军饷,这便是‘苛政猛于虎’的根由。”
“他忘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以为江山是皇室私产,却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将领们纷纷垂首,听着李骁的话。
“咱们北疆军今日能站在这里,不是靠甲胄锋利,而是靠上下一心。”
李骁的声音陡然提高:“若有朝一日,你们也学夏国的官老爷,把百姓的粮食往自家地窖里塞,把士兵的军饷往自己腰包里揣……”
他猛地拔出腰间金刀,冷厉的目光扫视着殿中众将领,幽幽说道:“那,我北疆离破灭便是不远了。”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夏国的今天,不能是北疆的明天。”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轻缓。
将领们望着李骁坚毅的侧脸,纷纷抚胸喝道:“谨遵大都护教诲。”
任何朝代的开国将领们虽然也贪,但却懂得底线,知晓大局,不会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只有经历过几代传承之后,后代子孙养尊处优,逐渐堕落,才会变成侵蚀国家的蛀虫。
他不禁在想,未来的北疆也会像夏国一样吗?
答案是残酷的,北疆恐怕也很难避免。
毕竟人性的贪婪难以根除,时间的侵蚀更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