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半个月矿区共挖煤二百五十万斤,上缴二百万斤,剩下的五十万斤,咱们按老规矩藏了起来,低价卖给了私商。”
心腹谄媚地笑着,递上一本账册,“这是账目,您过目。”
北疆的煤炭虽然是垄断资源,但却并非完全垄断。
河西商行只是掌握着上游产业,但是北疆何其庞大?
仅靠河西商行的运力,根本不可能将煤炭卖到每个角落。
于是,北疆便顺势出现了一批商人,承接河西商行的下游产业,将物资卖给百姓。
而这,在北疆也是允许,甚至是鼓励的。
毕竟商业的发展,能够增加税收,繁荣城镇,满足百姓的日常所需。
只有那些重要产业不允许私商涉足,其他则是不管的。
所以,吴老六便是直接越过了河西商行,找到了一些胆大妄为的私商进行低价售卖。
也是河西商行首先发现了一些端倪,才交由锦衣卫去调查。
吴老六接过账册,随意翻了两页,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这趟买卖做得利索。”
他放下账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钱,我分四成,法曹司派来的监督官王大人分四成。”
“剩下的两成给下面的兄弟分了,让他们也知道,跟着我做事,少不了好处。”
“那是自然,只有跟着大人做事,俺们这些做小的才能过的滋润。”心腹连忙应道。
吴老六又叮嘱道:“跟下面的人说,嘴巴严实点,别到处瞎嚷嚷。”
“还有,对那些矿奴盯紧点,最近煤层冻得硬,要是出了岔子,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心腹刚要应声,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呼喊声,乱哄哄的像炸开了锅。
一名矿兵跑进来:“大人,外边来了好多骑兵,看旗号是东边第八千户的人。”
“第八千户?”
吴老六猛地站起身,惊讶道:“他们来干什么?”
他与第八千户霍武关系极好,平日里相互照应,从未听说第八千户要过来巡查。
吴老六来不及细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出帐篷。
只见营地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身穿黄色棉甲的骑兵,分散占据了营地各处位置。
为首的年轻将领正勒马而立,眼神锐利如鹰。
吴老六连忙上前问道:“本官是金山煤矿管事,不知第八千户的大军前来,有何贵干?”
“本将葛从戎,新任第八千户。”
年轻将领翻身下马,声音冷淡:“第八千户肩负守护金山煤矿之责,今日前来,是按大都护府令,巡查矿区防务。”
“新任千户?”
吴老六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霍武霍万户呢?”
“霍万户已调任兴庆府,任第四镇第十二万户府副万户。”
葛从戎语气平淡,却让吴老六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法曹司的监督官王丘陵也匆匆赶来,他看到眼前的阵仗,脸色也是一变,凑到吴老六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第八千户怎么突然换人了?”
吴老六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葛从戎侧身让开,一名身穿黑色棉袍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过来。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腰间佩着一把绣春刀,刀鞘上的纹路在天光下泛着冷光。
看到这把不同于骑兵刀制式的瞬间,吴老六和王丘陵全都脸色巨变。
果真,年轻人抬眸看向吴老六与王大人,声音冰冷:“本官锦衣卫千户张严,奉大都护令,查办金山煤矿贪腐案。”
“锦衣卫?”吴老六与王大人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们在北疆多年,自然知道锦衣卫的可怕。
那是直接对大都护负责的机构,专查官员贪腐、军中异动,一旦被锦衣卫盯上,几乎没有好下场。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平日里虚报产量、私卖煤炭、克扣矿奴口粮的勾当,要是被锦衣卫查出来,恐怕性命难保。
张严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一本账册,扔到两人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吴管事,王大人,自从你们来金山煤矿之后,贪污了至少有上万贯钱了吧?”
“还克扣矿奴粮食,致使每日都有矿奴饿死,这些事,你们还要本千户一一说出来吗?”
吴老六双腿一软,强忍着没有跪下,声音颤抖道:“张千户,冤枉啊!”
“这是有人故意栽张陷害……”
王大人也跟喊冤。
“冤枉?”张严冷笑。
“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你们贪墨的是北疆的资产,害的是北疆的矿奴,还想顽抗到底?这是找死。”
“本千户,有的是时间陪你们折腾。”
随即他命人将吴老六的心腹们抓捕。
到底是不是冤枉,审过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就陆续有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犯罪经过全部吐了出来。
当这些证据全部放在面前,吴老六瞬间瘫软在地。
但他依旧不死心,大声嚷嚷道:“我为北疆立过功。”
“我要见罗参军,我要见大都护~”
看着他的样子,张严摇头道:“冥顽不灵。”
“打入囚车,押往龙城。”
结局肯定免不了一死,震慑人心。
随后,张严又让人将一批被审问出来的、参与贪腐的矿兵骨干抓了起来。
安排一名兴庆府来的转业军官,接任矿场管事。
做完这些,集合所有矿兵,高声宣布:“本千户今日只拿首恶,吴老六等人贪赃枉法,罪有应得。”
“其他人只要改邪归正,本分做事,则既往不咎。”
矿兵们闻言,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有些人只是跟着喝点汤,甚至很多人连汤水都喝不到。
如今锦衣卫只拿首恶,算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况且矿区的矿奴数量众多,性子又桀骜,需要熟悉情况的矿兵看管。
若是引得矿兵人心思动,致使矿奴暴动,情况就严重了。
即便第八千户大军已经开来矿区,足以镇压任何暴动,但也会耽误煤炭开采进度。
第324章 国运之战,北伐!北伐!
二月的兴庆府,寒风虽未完全消散,却已少了几分刺骨的凛冽,空气中隐约透着一丝回暖的气息。
这座昔日的西夏都城,如今已成为北疆掌控河西的核心,皇宫之中,更是处处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
大殿两侧,北疆武将们身着各色的棉甲,面容肃穆,煞气腾腾。
李骁则是穿着一件暗金龙纹棉袍,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于西夏皇帝的龙椅上,目光玩味地扫过殿前。
那里站着一名身穿夏国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正是李安全派遣而来的夏国使团首领,新任礼部尚书梁成。
夏国的礼部尚书,短短半年内已是第三次更换,眼前这位梁成正是李安全的亲信。
感受到殿内的压迫感,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按照外交流程,双手捧着国书走进殿中。
“大夏国礼部尚书梁成,拜见北疆大都护。”
梁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他将国书高举过头顶,由亲兵呈给李骁,随后垂首躬身,缓缓开口禀报国书要义:“我大夏前朝天庆皇帝(李纯祐),近日常感身体不适,精力亏空,已无力打理朝政。”
“为保大夏社稷安稳,天庆皇帝遂下禅位诏书,传位于镇夷郡王殿下,自请为太上皇颐养天年。”
“新帝登基后,已改元‘应天’,寓意应天顺人,重振大夏。”
“我应天皇帝深知北疆军威赫赫,亦念及两国往日虽有战事,却不该再让百姓遭难,故愿承太上皇之志,与北疆永结为兄弟之邦,自此互不侵犯,共护边境安宁。
梁成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瞥了李骁一眼,见对方神色未变,才继续说道:“为表诚意,我大夏愿每年向北疆缴纳岁贡。”
“外臣此次带来黄金万两、珠宝数十箱、绫罗绸缎五百匹,聊表心意。”
“此外,陛下知晓大都护身边需人照料,特挑选二十名容貌秀丽的女子送来。”
李骁接过国书,随意翻开扫了两眼,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那二十名美女之中,有一个比较特殊,便是李纯祐最宠爱的王贵妃。
上次李安全在这座大殿中面见李骁时,便被询问了李纯祐的王贵妃姿色如何。
如今李安全刚废黜李纯祐,便迫不及待将这位王贵妃送来李骁面前,无非是想投其所好,讨好并稳住北疆。
这位新上位的西夏皇帝,在政变后召集心腹议事时,首要考虑的便是“夏国如何立足”。
夹在北疆与金国之间,夏国早已沦为弹丸小国,唯一的生机便是挑起金与北疆的战争,自己火中取粟、左右逢源。
如今这般低姿态讨好,不过是缓兵之计,想为夏国争取喘息的时间。
可李骁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臣服的西夏,而是彻底将西夏纳入北疆版图。
早在西平府政变后的第三天,锦衣卫便已将消息传回兴庆府。
被囚禁的李纯祐父子,在西平府过得极为凄惨,饮食短缺,还时常遭受虐待,随时都有暴毙的可能。
这些,李骁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李安全的政变,给了他拿下西夏提供的绝佳借口。
“李纯祐身体不适?传位给李安全?”
李骁将国书扔在案上,声音陡然变冷,“混账!分明就是造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梁成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辩解道:“大都护息怒,我大夏皇帝乃是……”
“住口!”
李骁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刀,扫过殿内众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安全身为臣子,废黜君主、自立为帝,乃是大逆不道。”
“我北疆虽与李纯祐互为仇敌,打的却是堂堂正正的国战,绝不屑于这般卑劣手段。”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更何况,李纯祐的女儿灵阳公主,如今已是本都的妾室。”
“论辈分,李安全还是灵阳公主的叔辈,却做出这等谋朝篡位之事,简直是胆大妄为,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