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没想到,李骁不仅不接受夏国的示好,反而对李安全的皇位发起了质疑。
“回去告诉李安全。”
李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送来的金银珠宝、美人,我北疆收下了,但我北疆,绝不承认他这个‘应天皇帝’。”
“滚。”
梁成还想要辩解,却被武卫军强行扔出了大殿。
随后,李骁的目光扫向殿中诸将领,淡淡说道:“都回去准备啊。”
“开春之后~”
“灭夏!”
“遵命。”
殿内的北疆武将们,轰然喝道,眼中满是战意。
这一次,就让北疆的铁骑,彻底终结西夏的历史。
……
李安全送来的二十名美人被安排在了秋水宫。
王氏站在窗边,望着熟悉的景象,心中满是怅然,这里曾是她在兴庆府时的居所,如今重归故地,却早已物是人非。
半年前的混乱还历历在目:北疆军攻破克夷门,铁蹄踏向兴庆府,她随太后、皇后等人仓皇逃往西平府,一路上担惊受怕,总怕北疆军追来。
可得知与北疆停战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西平府便乱了。
太后联合李安全“清君侧”,本是要扶太子登基。
却没想到李安全手握兵权,反手摆了太后一道,将李纯祐与太子一同囚禁,自己登基称帝,改元“应天”。
那时的王氏,与皇后、李纯祐等人被关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要么会被囚禁至死,要么会被李安全暗中除掉,或者是被李安全带走玷污。
可命运偏要捉弄人,就在她以为人生一片晦暗之际,李安全的人突然将她带了出来。
“陛下要将你献给北疆大都护李骁,你要好生伺候,莫要丢了大夏的脸面。”
她永远忘不了李纯祐得知消息时的模样,那个昔日温和的皇帝,在囚牢里发疯般嘶吼,却被士兵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王氏在路上哭了一路,她只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像水上浮萍,被乱世的风浪裹挟着,身不由己。
周周转转,竟又回到了兴庆府,回到了这座皇宫。
可往后要伺候的男人,却换成了想要覆灭她故国的仇敌。
“王夫人,大都护命你今夜前去侍寝,跟我们走吧。”
两名北疆仆妇走进来,语气略带恭敬,但却不容拒绝。
王氏身子一颤,眼中的哀愁又深了几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世间国破家亡的女子数不胜数,可真正能摒弃一切、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寥寥无几。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她没有勇气舍弃性命,便只能屈服。
“我知道了。”
王氏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仆妇们动作麻利地为她梳洗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面襦裙,没有过多装饰。
收拾妥当后,王氏被引着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李骁的寝殿。
时间仿佛格外漫长,王氏的心情越发紧张,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见“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处理完公务的李骁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面的暗金龙纹棉袍,交给仆妇,只穿着一件玄色衬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王氏下意识地抬头,借着烛火,第一次看清了传说中的北疆大都护。
他比她想象中年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可周身的气势却极为慑人,那是常年征战沙场、手握生杀大权才能养出的威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李骁走到案前坐下,目光落在王氏身上,语气平淡:“你就是李纯祐的王贵妃?”
王氏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怯意:“罪妇王氏,拜见大都护。”
她不敢称“臣妾”,也不敢提“前妃”,只能用“罪妇”自称,将姿态放得极低。
李骁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淡淡轻笑:“李安全倒是会做人,把你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送来,是觉得能让本都会对他手下留情?”
王氏身子一僵,连忙摇头:“罪妇……罪妇不知。”
“大都护要如何处置罪妇,全凭大都护做主。”
她知道,在李骁面前,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能顺从。
“听说你是夏国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夜漫漫,为本都弹个曲吧。”李骁随意说道,似乎并不着急进入正题。
王氏一愣,眼中满是惊讶——她本以为李骁召自己来,是为了男女之事,早已做好了屈服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只是要听曲。
可转念一想,等曲子弹完,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躬身应道:“罪妇遵命。”
走到殿角的古琴旁坐下,王氏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
清越的琴声缓缓流淌,正是一首西夏民间流传的【贺兰雪】,曲调苍凉悠远,带着几分对故土的眷恋。
李骁闭着眼听了片刻,忽然开口:“【贺兰雪】太败兴了,不应景,换一首【广陵散】吧。”
王氏的指尖猛地一顿,琴弦发出一声错音。
她抬头看向李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本以为李骁只是个粗鄙的北疆武夫,只懂征战杀戮,却没想到对方竟对乐曲有这般了解。
竟然能听从自己弹奏的是【贺兰雪】,而且还点名要听【广陵散】这种中原古曲。
这份意外,让她莫名对李骁生出了一丝好感,觉得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定了定神,王氏重新调整指法,激昂的琴声响起,时而如金戈铁马,时而如孤鹤悲鸣。
李骁听得认真,偶尔还会点评几句:“此处指法稍缓些,更能显露出悲壮之意。”
王氏依言调整,心中对李骁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骁也时不时的与王氏闲聊一二。
得知他本名叫做王兰,祖上是被党项人劫掠来的宋人。
又询问起西平府中的一些事情,实则在不动声色地搜集情报。
不久后,看到王兰弹琴渐感疲倦,李骁挥手让殿内的仆妇退下,准备让她改吹箫。
王兰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发白,心中的恐惧又涌了上来。
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在乱世中,终究逃不过被当作玩物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王兰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李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
“大都护乃是世间奇男子,既有雄才大略,又懂雅乐风骨,罪妇……罪妇愿意做大都护的女人。”
“只是罪妇有一个条件,还请大都护答应。”
“嗯?”
李骁的目光瞬间变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最讨厌不知进退的女人,尤其是在他面前提条件的。
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能上桌的菜了?
被李骁那摄人的目光盯视着,王兰脸色发白,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道。
“李安全篡夺皇位,囚禁故主,害我家国,罪妇只求大都护发兵西平府,不要放过他。”
李骁面无表情道:“本都最讨厌女人干涉朝堂大事,更不喜欢女人跟本提条件。”
萧燕燕除外。
“军国大事,岂是你们女人能置喙的?”
李骁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训斥的意味:“李纯祐就是这样教你的?让你一个后宫妇人,也敢对朝堂军政指手画脚?”
让李骁发兵攻打西平府?斩杀李安全?
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军设下埋伏,故意引诱北疆军入瓮呢!
不过夏军终究还是没那个实力,金军主力也都在宋国边境呢。
李骁知道,这只是王兰对李安全痛恨的缘故,不一定真的有什么坏心思。
但该有的训斥还是不能少。
训过之后,李骁话音一转道:“本都可以答应你。”
“北疆大军不日便将发起东征,攻破西平府后,定不会饶过李安全。”
“至于李纯祐父子,若是能活下来,本都自然会善待他们,不会让他们再受虐待。”
听到这话,王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中泛起泪光,对着李骁深深一拜:“谢大都护恩典!”
她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
缓缓站起身,王兰伸手褪去身上的月白色襦裙,只留下贴身的肚兜,随后走到床边,轻轻躺下,闭上了眼睛。
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三月的兴庆府,暖意渐浓。
李骁正在书房处理公文,见李灵阳宫中的仆妇端着托盘走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欣喜与恭敬。
“大都护,奴婢有要事禀报。”
“贵主已经月余没有来月信了,今早请大夫诊脉,大夫说……说贵主有喜了!”
李骁闻言,手中的朱笔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知道了。”
他早已不是初为人父的模样,金刀、长弓等孩子相继出生,如今再得知有子嗣,已没有了当初的惊喜与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平淡的欣慰。
自从兴庆府之战结束后,李骁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这座昔日的西夏都城,偶尔会去甘肃巡查民生军务。
近半年来,陪在他身边的除了李灵阳,就只有吕氏、贺兰氏等一批侍妾。
这般高频的相处,“中靶”的几率自然大大增加。
实际上,李灵阳并非第一个怀孕的,半个月前,吕氏便已被查出有了身孕。
“每日给灵阳做些可口的餐食,拣些补身的食材送来,务必好生照顾好她,不许出半点差错。”李骁对仆妇吩咐道,
“另外~”
李骁补充道:“你们在灵阳宫中伺候辛苦,所有人都赏银币五枚。”
也就是曾经的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