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湖北当地的地主聂杰人、张正谟成为刘之协的信徒,在这两个号称当地首富的弟子支持下,刘之协已于湖北的大山秘密训练“神兵”。
具体练兵是由聂杰人、张正谟负责的,目前二人从教众中选了600多青壮展开训练,名为“天运军”。
张正谟被选为元帅,聂杰人成为湖北分区掌教,另一弟子刘宏铎则担任军师。
刘之协潜回安徽前,对湖北三位大弟子的指示是两年后要练出五千天运神兵,他于安徽同样也练几千神兵出来,再加上河南、四川各地的神兵,这样起事之初聚集在白莲大旗下的各教神兵至少两三万之众,绝对能打的清军鬼哭狼嚎。
此外在襄阳,刘之协还发展了当地总捕头齐林为弟子,那齐林为人甚是豪勇,其小妾王聪儿更是长得极为动人,也极为聪明伶俐,被刘之协收为义女。
那总捕头齐林摇身一变成了教主女婿,于襄阳一带教众之中极有威望。
在正式起义之前,刘之协要求各大弟子绝不可“高调”行事,是谓“广积粮、高筑城、缓称王”。
今日除传达更改教名一事,刘之协也要主持几位新收弟子的入教仪式。
就是那几位脸上戴有染红长须的壮汉,这些人要么是皖北当地的豪强,要么就是敢带领灾民打劫勒索的亡命徒。
随便一个都能拉出一支多达数百人的“捻子”队伍,其中有个叫李杰的其族人多达上万,旱灾发生以后李杰带领族人结寨自保,颇有实力,能够出动骡马上百头。
刘之协现在所乘座骑就是李杰送给他的,故而对于这个实力派的弟子,刘之协也是无比器重。
为了让这些地方实力派地方能甘心为自己所驱,刘之协给出的许诺是一旦起事,均授予领兵大将一职,待他日复兴大明后不吝公候赏赐。
“拿酒来!”
随着几位新入教弟子起身来到众人中间,几碗混入朱砂的烈酒被端了上来,刘之协看了几名新弟子一眼,用一把匕首划过掌心,鲜血瞬间滴入几只碗中并泛起暗红色涟漪。
新弟子们见状,也是毫不犹豫用匕首划破掌心,将各自血液滴入几只碗中。
刘之协端起面前酒碗,低吟:“饮此同心酒,生死共白头!”
将血酒一饮而尽。
“饮此同心酒,生死共白头!”
几名新弟子亦是一饮而尽,随后便在师兄指引下渡三劫。
所谓“三劫”,一为火劫,需赤脚走过炭火堆“涤尽凡尘”;二为“水劫”,需潜入冰窟闭气半刻,“通灵见神”;三为“刀劫”:以利刃划破手臂写下血符,“刻印护体”。
这会乃是盛夏无冰窟渡水劫,便以清水一盆闭气代之。
“三劫”过后,整个仪式方算完成。
众人旋起身各以师兄弟相称,并互相介绍起来。
眼下皖北实际情况很恶劣,虽然官府已经开始积极救灾,但从外地输送粮食过来需要时间,不可能今天救灾,明天各地粮食就到位,因此三阳教目前领导的各股捻子为了成员活路,也为了发展信徒,不可避免的要与地方官府发生冲突,要么勒索敲诈大户粮食,要么抢夺外地来的赈灾粮。
为此,三阳教在亳州跟当地的绿营兵已经冲突数次,上了亳州官府的“黑名单”。
各地新发展的教众也是良莠不齐,“保密”意识很差,有的地方都公然宣传什么劫莲将至、大明复兴,更有一些激进的信徒准备裹挟灾民攻打县城杀大户。
这些,都是刘之协不愿看到的,因为眼下三阳教并无实力跟官府硬碰硬,因此,除要求教众们尽可能避免与官府冲突外,也派人去凤阳联系之前发展的盐匪,要求这些盐匪能够给教里提供一些金钱支持。
原因是刘之协打算拿钱买通地方官府,将三阳教的活动“定性”为灾民互助救济,而不是聚众谋反。
只要地方官们不是真的要对三阳教打杀,那就能替三阳教争取两年时间。
而地方官都是贪官污吏,他们根本不在乎收的是谁的银子,在乎的是银子给的够不够。
为此,派弟子刘宝到凤阳与盐匪勾通,又命在场骨干成员约束手底下的信众,红线就是不能碰城池。
即绝不可以公然打出旗帜组织人手同官兵发生正面冲突。
然而让刘之协意外的是,他这边竭力约束教众不要胡来,亳州当地的官兵却突然加大对“捻子”的打击,据说还有外地的官兵正在赶来亳州。
看起来,亳州的地方官似乎要把他们三阳教赶尽杀绝。
而他命人给亳州知州送去的三千两纹银也被对方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从知州衙门内线得到一个惊人消息,隶属于巡抚的绿营精锐已经进入亳州,巡抚衙门似乎给知州衙门下了死命令,就是亳州境内不管是邪教还是捻子,统统加以肃清。
当时间来到八月的时候,亳州境内原本令官兵头疼不已的“捻子”们面临一个选择,就是必须向东逃窜。
因为外地调到亳州的清军已经多达六千多人,加上地方的团练,已经让“捻子”们没有生存空间。
为保存有生力量,也为尽可能的缓和同官府的关系,刘之协只得带领骨干成员向东边没有太大军事压力的宿州潜逃。
一则谣言不知什么时候在亳州境内散播,说宿州那边官府囤有大量粮食,有个赵青天在那主持赈灾,只要灾民过去就有粮吃。
谣言越传越广,加之三阳教也在集体“东窜”,短短数日就有十数万灾民如蝗虫大军般向东边的宿州滚动而去。
路上全是人,黑压压的,看着就可怕。
更可怕的是沿途竟然没有官兵阻拦,这就使得谣言似乎成了事实,那就是宿州真有吃不尽的米面等着灾民们。
与此同时,宿州城中一份密折也快马加鞭发往京师。
密折是赵安发的,除向朝廷如实奏称白莲邪教正在皖北地区大肆活动发展信徒,并利用灾民无知传播各种反清思想,意欲掀起大乱外,密折只说了一事,“经奴才秘查,所谓牛八者,朱也。”
第302章 听话,给你们官做
赵安没有选择回凤阳,也没有前往最近的绿营驻地,而是义无反顾进了宿州城。
将自己直接置于烈火之上,漩涡之中。
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智慧。
责任是对灾民的,勇气是对白莲教的,智慧是对老太爷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如果赵安选择回到凤阳观望,宿州真的爆发白莲起义的话,其在老太爷眼里肯定是要丢大分的。
要知道遏必隆刀不光是让赵安用来清理安徽的贪官污吏,更是老太爷的一种“放权”和信任。
权力给了,结果安徽还是闹出大乱子来,那这就是赵安的责任了。
而起义一旦发生就逼的赵安不得不镇压,如此一来,死亡人数就会急剧增加。
兵祸的可怕从来都不在天灾之下。
活着的灾民已经够可怜了,几乎家家都有亲人死于这场大灾,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再摊上一场无枉兵祸,真就是一根救命稻草都不给,让灾民彻底没活路了。
故唯有亲临一线,动用一切手段避免起义爆发,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赵安的首选。
现在宿州面临的军事压力比救灾压力更大,因为不仅亳州、蒙城方向有大量灾民向宿州迁移,本州境内灾民也蠢蠢欲动。
种种情报显示,灾民往宿州的突然聚集同白莲教脱不开关系。
驻守在宿州西边袁家集的一支绿营汛兵就向州城告急,说发现大股捻子已越过肥水东进,这些捻子人少时为灾民,人多时就为匪,骨干皆是亡命徒。
目前进入宿州境内的捻子虽未与官军冲突,但明显有人接应,加之“劫莲将至、大明复兴”的谣言在宿州境内大量传播,民谣更是公然把大清称为“鞑子帮”,号召灾民团结起来推翻大清。
这就让宿州知州李文愁的睡不着觉,担心灾民马上就要造反,便恳请暂署布政使的赵安关闭城门,不要再继续给灾民放粮施粥,集中所有力量确保州城不失。同时赶紧报请巡抚、总督向宿州火速调兵,以防万一。
在赵安看来,所谓“捻子”就是白莲教在安徽的一种军事组织形式,或者说是白莲教与皖北地方力量相结合的一种起义军雏形。
对于“捻子”,赵安再熟悉不过,因为再过几十年皖北的“捻子”就会发展为“捻军”——一支从太平军手中接过抗清大旗的强大汉人地方武装集团。
这支汉人武装集团也是淮海创业园区最后的辉煌。
捻军不仅全歼了清廷最后一支骑兵僧格林沁集团,其西路军甚至从陕西渡过黄河天险一直打到了京师卢沟桥,惊的清廷差点又要搬家。
因此,说实话,“捻子”的突然出现令得赵安有些紧张。
僧格林沁的骑兵都对付不了捻子,他拿什么对付?
印象中捻军可是一支半机动部队,拥有大量代步的骡马。
而他手中的能够节制的清军五十匹马都凑不出来,武器装备差,战斗力更差,披甲率不足百分之一。
地方民团都不如。
然而仔细梳理前世历史却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白莲大起义并未波及安徽,且是在嘉庆元年于湖北爆发,这说明白莲教在安徽的活动是被镇压了的,或者说白莲教在安徽地区的活动没有取得预期效果,这才转而在官府力量更为薄弱的湖北、四川、河南三省交界起事。
之前得到的相关情报也表明白莲教于皖北活动猖獗,但一直是分散的,除了几起与官军冲突事件,白莲教并未组织教众攻城掠地,更未有计划的组织灾民向某一区域转进。
看起来,白莲教的整体行事也是颇为低调的,估计是不想过早暴露。
因此亳州、蒙城方向突然向宿州涌来大量灾民,且有大量白莲教组织的“捻子”活跃其中,而这些地区的官府和驻军也没有向赵安这个暂署藩台通报,加之赵安向朱珪请求的抚标兵被派往亳州,这就令得赵安有理由怀疑朱珪是在借刀杀人,想利用白莲教除掉他。
如果朱珪真这么做,那他就是在玩火。
因为,此举很有可能让安徽提前爆发白莲教大起义!
赵安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不得不防朱珪在玩火,“党争”这玩意有时候是不讲任何道理,也不讲任何是非的。
前明东林党人不是没有道德高尚之人,不是没有天下称颂的大儒贤士,然而一旦涉及党争,再高尚的人都会做一些令人不耻的事,再如何心怀天下的人也会漠视无数生命逝去。
党争,可谓是士大夫集团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嘉庆杀和珅,本质就是党争。
不过是皇帝亲自下场操刀而已。
不管此事背后是不是朱珪在操盘,赵安也准备借刀杀人。
被关押在凤阳府城的白莲教徒洪宝曾经招供白莲教要推选的领袖“牛八”二字,合起来就是朱字。
要奉朱六太子之后光复明朝。
起义那天便是所谓的“劫莲”降下之日。
赵安懒得去查朱六太子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朱珪也姓朱。
有点巧。
这个联系明显牵强,说出来都没人信,因为朱珪跟他哥哥朱筠都是乾隆朝名士,以“二朱”并称学界。
如果朱珪兄弟二人是朱明后人,怎么可能身居高位呢。
朱珪又怎么可能被生性多疑、防汉防到疯狂的老太爷指定为辅佐储君的重臣呢。
但赵安也没说朱珪就是“牛八”,只是告诉老太爷白莲教现在皖北闹的很凶,早在去年就开始在安徽全面铺开,而之前不管是安徽灾情还是白莲教活动情况,朱珪都没有如实向朝廷奏报。
属于刻意瞒报。
为什么要瞒报?
为什么“牛八”突然就要现世,为什么大明就要复兴,为什么朱珪突然要在安徽搞团练,为何赵安向他请求调兵到宿州,结果兵却被派到了亳州,为什么灾民之中出现大量有武装的捻子.
赵安不做任何主观认定和个人推测,只如实将发生的事情告诉老太爷。
老太爷怎么看,不关他的事。
哪怕老太爷依旧不怀疑朱珪的忠诚,但朱珪的能力势必要打个对折。
安徽现在这团乱麻溯源的话,可不就是朱珪这个巡抚无能么。
折子发出去后,赵安也没有闲着,接连给两江总督衙门发去两封告急文书,请求总督府调派精兵入驻宿州,同时以所兼的徽庆池太道身份调这几个府州的绿营兵北上。
又命凤阳本地驻防的绿营兵向宿州集结,命令发出后已经有两营三标兵奉命进驻宿州城,兵员1200余人,加上宿州城中的绿营守兵400人,总兵力不到1700人。
知州李文虽然也动员三班壮役进入“战时”状态,能用的壮役也就1000人左右,总共不到三千人的兵力面对几十万灾民无疑杯水车薪。
徐霖部也收到了命令,但最快也得六七天才能赶到宿州,而且只能来一千人,因为必须要留一半兵力确保粮道通畅。
故李文一再请求赵安下令关闭城门,然而赵安并没有采纳李文的意见,仍是命人每日准时于城外几座赈灾营放粮施粥,确保灾民有一口活命粥入肚。
真放任不管那就是激化矛盾,彻底将灾民推给白莲教。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灾民潮,一拨又一拨快马拿着赵安的亲笔信、批示、条子飞奔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