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妖 第271节

  也是清军的传统“美德”。

  只要不是本地的兵,过来之后哪怕是收复失地也要把当地的百姓先屠一遍,不是失复失地单纯路过也会鸡飞狗跳一路。

  清廷对此,一贯态度就是默认。

  当然,也与前任朱珪因自身困境纵容绿营有关。

  兵都叫赵安遣回去了,这会若要重新集结至少得半个月时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赵安就以署理巡抚身份于巡抚衙门召开紧急军议。

  参加军议的除抚标将领外,还有安庆本地驻军安庆协的将领,另外就是与兵事有关的相关人员。

  按察使张诚基作为“二把手”也被邀请列席会席,原因是赵安希望这位“政治”盟友能发挥司法方面作用,就是动员各地司法力量协助剿匪。

  刚签字借了五万两的学政大人徐老宗师没有被邀请,原因自是兵事与教育无关,安徽的情况还没坏到需要老宗师出面号召读书人积极投军呢。

  安庆知府宋嘉问及盐法道崔道台等也被邀请出席,地方主官和盐道被请来的原因肯定跟钱有关。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军费的事得他们帮助解决一些。

  接到会议通知的官员大轿小轿便往巡抚衙门赶,到地直接被迎入二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不知什么时候赶制出来的巨大舆图。

  因不知会议内容,官员们纷纷打探,结果谁也不知。

  直至巡抚衙门经历官郑符阳过来,众人方知是凤阳境内的白莲教徒又造反了。

  这肯定是个夸大说法,实际谢、杨二匪只是拒绝招安并没有率部起事。

  那为何要诬陷他们造反呢?

  是为了“政治宣传”。

  赵安以署理巡抚身份亲自前往凤阳平定白莲造反,跟以署理巡抚身份调动全省绿营去凤阳围剿盐贩子,哪个听起来上档次?哪个事后功劳大?

  不过也不能说是诬陷,谢鸿仪、杨彪参加白莲教是事实。

  就这么个意思了,抓个排长都得上报说抓个师长。

  何况,赵安为彻底剿灭谢、杨二人,肃清皖北“匪患”,连夜制定了一个涉及安徽、江苏两省的“四正六隅”绞杀方案。

  这个方案是仿明末兵部尚书杨嗣昌围剿张献忠的方案,光听名字就地动山摇。

  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无它,夺权!

  夺兵权。

  在老宋提醒下,赵安索性利用这次调兵剿匪机会把皖北的淮北镇、皖南的寿春镇绿营兵权一起抓了。

  不是说把这两镇的绿营将领全部替换一遍,而是把两镇绿营的精锐全部拿到自己手下,以署理巡抚名义上报朝廷将安徽绿营的精锐重组为淮字新军。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谢、杨二位肯定不能是盐贩子,得是反贼大头目才行。

  这件事压根都不需要老太爷同意,负责兵部的福长安点头就行。

  四福儿要不点头,赵安下一期的利息就不太想支付了。

  “大帅到!”

  让众官员更惊讶的是门外喊的不是“赵大人”到,而是“大帅”到。

  “大帅”,是清朝对高级军事统帅的尊称,一般只有钦差大臣、经略大臣、参赞大臣才有资格被尊称为“大帅”,地方上只有总督和巡抚有资格,只后者节制的兵马往往不及前三者。

  属于“小帅”,而不是“大帅”。

  赵安是署理巡抚,理论上是没资格被敬称为“大帅”的,但他和一般的总督、巡抚又不同,不仅有黄马褂和双眼花翎,还有皇上钦赐的遏必隆刀,被尊称一声“大帅”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也没有自个让人叫自个一声“大帅”的道理吧。

  堂内众官面面相窥,都觉这声“大帅”有点尴尬,毕竟这里是巡抚衙门,不是前线的临时行辕。

  就连最先投靠赵安,如今靠着大兴工商被赵安特别看重的安庆知府宋嘉问都觉别扭。

  关键时候,有人打破堂中沉寂,开口道:“朝中有福大帅,我安徽有赵大帅,此大清双柱也。”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臬台大人张诚基。

  福大帅?

  众官忍不住联想到那些来江宁“投资”的商人带来的传言,眼前这位年轻的赵大人和正领军出征高原的福大帅一样,都是当今皇上的亲骨肉!

  福康安是大帅,赵大人就不是大帅了?

  往更深层次去想,赵大人公然让人叫自己为大帅,是不是说赵大人对自己的身世也是一肚子数?

  不要犹豫,也不要再想什么,二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参见大帅”声。

  赵安穿着非常正式,不仅黄马褂套在了二品大员服外面,头上插着双眼花翎,还特意把御赐尚方宝剑遏必隆刀给佩在了腰间,乍一看,真是英俊不凡不对,是英武不凡!

  “诸位请坐。”

  赵安环顾众官,微微点头:“昨日接到凤阳军情急报,有白莲教贼谢鸿仪、杨彪聚众造反,现凤阳府城危在旦夕,本帅决定亲自领军出征,今日请各位前来便是商议这出征之事。”

  言罢,不待众官消化,径直走到悬挂的巨大舆图前,随手拿起早就摆好的竹鞭指向图上:“谢杨二贼以往便屡屡对抗官兵,而过往围剿失利皆因困不住、围不死,故本官要布下天罗地网,令贼插翅难逃!”

  稍顿,竹鞭重重划过四个府州,“以泗州、凤阳、庐州、颍州为‘四正’!此‘四正’为进剿核心战区,四地官府须全力动员清野坚壁,并为大军提供一切粮秣民夫,同时需出动州县力量配合大军行动,步步为营挤压匪寇活动之地!”

  接着,竹鞭向外延伸,“以扬州、淮安、徐州、滁州、宿州、亳州为‘六隅’!此‘六隅’乃外围封锁线,需严密巡查各水路陆路要冲,绝不能让盐匪流窜出去!”

  众官目不转睛看着赵安手中竹鞭所指,不管懂兵事的还是不懂兵事的都在那似懂非懂点头。

  旋即就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六隅”中的扬州、淮安、徐州皆属江苏地界,安徽调动不了人家啊。

  赵安自有腹案:“本官已行文两江总督衙门详陈皖北白莲之患已危及漕运、盐务及两江共治之安定,恳请总督衙门严饬扬州、淮安、徐州三地驻军同步设卡巡缉,遇匪即击,务求形成合围之势,绝不使一匪漏网!”

  众人听后不由点头,有两江总督衙门协调江苏三府出动驻军配合安徽绿营,这仗就保险多了。

  何止保险得多,赵安给两江总督衙门的公文还恳求总督大人派出不低于千人的督标前来参战。

  没办法,赵安能够动用的安徽绿营能战兵马实在不多,即便扬州、淮安、徐州这三处相邻皖北的地区能够出兵帮忙,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放下竹鞭,赵安声音陡然提高:“抚标何在!”

  “末将在!”

  以都司杜度为首的一众抚标军官赶紧躬身出列。

  “你部明日即行开拔赶赴凤阳府城待命,记住,尔部为本帅中军,亦为督战之师!”

  “嗻!”

  紧接着,赵大帅的一道道调兵檄文如同插上翅膀飞向安徽各地。

  “令寿春镇总兵,率本部精兵一千二百赶赴凤阳!”

  “令安庆协副将,抽调精兵五百!”

  “令徽州协副将,抽调精兵五百!”

  “令泗州营、庐州营、滁州营游击,各抽精兵五百!”

  “令,两淮盐捕营,抽调熟悉地形之兵四百,听候调遣!”

  “.”

  每一道檄文末尾赫然写着同一句话:“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各军限十五日内抵凤阳城外集结!如有迟误,无论参、游、都、守,皆以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第373章 吃了么?

  按赵安军令,皖南的寿春镇陆续抽调兵马3500人北上凤阳,这3500人中有1200人是隶属寿春镇总兵王普直接指挥的总兵标营,其余都是分散驻扎在皖南各地的汛兵。

  皖北方面则陆续抽调3000人至凤阳,基本都是各地汛兵,如此加上抚标的2000人马,动用的绿营兵总数不到一万人。

  骑兵方面大概不到300人。

  这个兵力对付拥有3000多亡命徒的谢、杨二贼,显然底气不足,因而在赵安的“四正六隅”部署中除借助总督府力量和苏北三府驻军外,也要全方位动员当地的二线武装力量,即武装衙役和巡检司乡勇,另外就是各地正在陆续筹建的团练。

  二线武装力量用于封堵水陆关卡,确保盐匪无法外逃凤阳,如此,绿营才能将盐匪彻底困住。

  抚标已经裁撤一半老弱,同时补入叶志贵、徐霖率领的千余漕帮子弟,整体战斗力和精神面貌相较之前上了一个大台阶,但装备落后问题目前没有得到解决,而抚标又是整个安徽绿营最能打的部队,然而盐匪同样悍勇,且有过击败绿营的军事经验。

  所以赵安也不敢冒然让绿营直接和盐匪硬碰硬,计划是通过“四正六隅”将盐匪围住,再通过“结呆寨”的方式一点一点压缩盐匪的生存空间,最后通过断其粮草的方式将盐匪彻底解决。

  如此最是稳妥。

  只这个战法对后勤要求很大,而后勤无非钱、粮二字。

  按作战时间一个月算,户房和工房核算最低需要六万两费用维持,按三个月算则是十八万两,如果战事拖上半年,那就是七八十万两开支。

  安徽藩库眼下肯定是无法承受这么大笔军费开支的,咸丰行有了福长安那二百万两的注资倒是能承担这笔军费开支,可赵安也不敢轻易动用咸丰行的“储备资金”,毕竟咸丰行如今已经升级为两省三布通兑的“银行”,且还要承担对粮商化债以及支持工商业发展的贷款任务。

  一下抽走几十万两会让咸丰行的经营产生风险,万一因为现金流发生问题导致大规模挤兑出现,那赵安的反清大业金融先行的构思就会破产。

  所以,只能让油水大的衙门来协助解决军费问题。

  安庆府和盐法道就是油水大的衙门,赵安希望这两个衙门能帮助解决一半军费,就是一家摊十五万两。

  作为省会城市,安庆府的经济情况还是不错的,一年光是地丁银就有近三十万两收入,加上商税、杂税等乱七八糟费用,全年收入差不多有五十万两。

  因而让安庆府承担十五万两军费开支虽然有点为难,但挤一挤还是能承担的。

  盐法道衙门那边每年经手的盐课正税也有几十万两,同时盐道衙门还有罚款权力,一年下来各种灰色收入少说三十万两,让他们拿十五万两出来毫不吃力。

  现在的情况好比赵安这个县长碰上麻烦事要用钱,可县里绝大多数机构都没钱,只有交通和公按这两个单位有钱,没办法,只能请这两个单位的领导多担些担子为县里分忧了。

  不担?

  别怪赵县长拍桌子:“不行就换人!”

  只见赵安目光扫过堂内一众官员,最终定格在安庆知府宋嘉问和盐法道崔道台身上,语气比较平和:“宋知府,崔道台。”

  “下官在!”

  宋、崔二人一听藩台大人点名,赶紧起身作躬身听令状。

  “自古,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赵安先定了性,紧接着又道:“此次平白莲贼乱绝非短期就能大功告成,人吃马嚼、军械补给,赏恤银两都是大数,安庆府乃我省首善之区亦是财赋重地,盐道则掌本省盐政,衙门各项收支均是宽松,这筹饷之事本帅便交由你二人统筹办理,可好?也不要你二人担多少,各饷银十五万两、粮草五万石,如何?”

  “这”

  安庆知府宋嘉问一听要让他出钱,心下自然肉疼,同时也是飞快算起账来,府库虽有些积存,但多是税款待解或已有其它用途,一下抽出大笔现银肯定是有压力的。

  只旋即把牙一咬,痛痛快快就应下了。

  没办法,想要往上爬就得无条件配合眼前这位圣眷正隆,且多半是皇帝私生子的年轻大员。

  何况,自个早已明确表态无条件支持赵大人。

  这会,有任何丁点迟疑都对不住之前的投资。

  “请大帅放心,安庆府上下必竭尽全力,即便挪空府库也绝不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十日之内,十五万两饷银,五万石粮草必送达凤阳!”

  宋知府斩钉截铁的态度让赵安深为满意,眼神很自然落在一脸愁苦色的崔道台脸上。

  崔道台肯定也叫苦,盐税收入虽有定数,但需上缴国库及支付各项开支,盐商们的“报效”也不是随时都能要的,骤然要拿出大笔银子,绝非易事。

  而且,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盐法道不归你安徽管啊,他这个衙门虽是安徽的道员编制,但却是直接向户部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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