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第230节

  “苦,当然苦了。”

  “既然苦,为什么还要上?”

  报童瞥了一眼对方说道:

  “因为街上的报童都知道,识字的报童要比不识字的能多卖很多报纸。”

  “识字以后,我就会把报纸上的要闻编成号子,总能引人来买。最厉害的还是我的一个同学,他小时候上过蒙学,他能把报纸上的新闻编成打油诗,他的报纸每次都卖的最好!”

  报童说道:“苏翰林说过,不读书,卖报都卖不过别人。想要过得好,就要读书识字!”

  三人脸色各异,等报童离开茶馆后,他并不知道,这桌上三人,都可以算他的衣食父母。

  中年富商叹道:

  “卖报小儿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中年富商是《商报》的主编范宽,掉色棉袄是《新乐府报》主编何心隐,而那个官宦人家的读书人,则是《新君子报》现在的东家,前任辅臣陈以勤的儿子陈于陛,他和苏泽是同年的进士,但是因为考中进士的时候父亲是阁老,所以没有参加庶吉士的馆选,也没有观政选官。

  报童走后,范宽说道:

  “苏子霖太急了,马上要过年了,陛下和阁老们都不想多事。在这个时候推动武监,怕是失算了,吵着吵着这事就要黄了。”

  陈于陛也点头赞同。

  但是何心隐却说道:

  “两位可有兴趣打赌?我倒是觉得这事苏子霖能成。”

第225章 请设武监遗表

  腊月二十三。

  皇宫的鲸油灯下。

  燃烧的烛火下,隆庆皇帝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成国公怎么样了?”

  李芳垂目说道:

  “陛下,太医令回报,怕是难撑过今晚了。”

  隆庆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年开始,皇帝逐渐对死亡敏感起来。

  成国公朱希忠,如今大明名义上的勋臣之首,前任帝国“大祭司”,先后六十六次代表皇帝祭祀。

  这位先帝十五年继承成国公之位,兢兢业业操办皇家典礼仪式的老臣,从今年初下不来床了。

  继任者就是定国公徐文壁。

  这样一位元老重臣,皇帝当然要御赐恩宠的。

  隆庆皇帝派遣太医,又亲赐汤药,但是眼看着是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个时候,京师传来一阵钟声,隆庆皇帝知道这位老国公走了。

  隆庆皇帝的神情有些暗淡。

  成国公是先帝朝重臣,曾经在火灾中救过先帝,后来在先帝朝的政治斗争中,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

  先帝驾崩后,大行皇帝的典礼仪式和自己的继位仪式,也都是成国公操办的。

  “报丧使还没到!?”

  隆庆皇帝有些不悦,国公这样级别的重臣去世,国公府应该派出孝子作为报丧使,先来皇宫报丧。

  李芳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连忙宽慰道:

  “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太监来通传,成国公家的次子朱时坤叩阙报丧。

  “宣!”

  成国公世子朱时泰要留在家中主持丧事,所以派出次子作为报丧使。

  隆庆皇帝想起了朱时坤,这是成国公最喜爱的次子,在朱希忠死前,一直都想给次子谋个差事。

  国公府只有由长子继承,按照规定朱希忠死后,次子朱时坤就要搬出成国公府。

  勋贵次子,是没有多少遗泽的。

  不一会儿,一身孝服的朱时坤,跪在隆庆皇帝面前。

  朱时坤忍着泪水,举起一份奏疏道:

  “陛下,这是亡父的遗表。”

  告往知来,王事之表。

  表,就是最正式的文书,重臣遗表,就是重臣死前对皇帝的遗言了。

  朱希忠已经病重,死前也有预兆,这份遗表也写了很久了。

  隆庆皇帝拉开遗表,这份遗表的开头字迹工整,是成国公亲书,开篇都是一些简单的话,比如愧对先帝,没能辅佐皇帝,又说自己福薄,不能再看看皇帝治下的盛世。

  这份遗表显然不是同一天写成的,接下来的字迹歪歪斜斜,当是朱希忠发病剧痛中写成的。

  第二部分就是托孤的内容,朱希忠三子,长子敦厚继承国公,朱希忠并不担心,他请求皇帝照顾他的次子和三子。

  到了第三部分,字迹明显潦草很多,但这才是遗表最关键的部分。

  隆庆皇帝的脸色凝重起来。

  朱希忠的遗表,竟然是在赞同苏泽的奏疏!

  “兵部考选久成虚文,纳粮免考竟成惯例!卫所子弟多耽安逸,世袭千户不识兵书,百户不习弓马——此非将门子弟不肖,实因朝廷未施教化之恩也!”

  这段话几乎是照搬了苏泽的观点,紧接着朱希忠甚至比苏泽还要激进!

  他直接指向勋贵之家,要将对卫所的政策执行到勋贵家中。

  “勋贵之家,所世职承袭者,空有祖荫而乏韬略。”

  “亦有报国之志者,非为嫡子,弓马娴熟而不得职衔,报国无门。”

  死前的成国公战斗力爆表,他继续说道:

  “前有祖荫而乏志,后有志而无门,唯有结交商贾,退而谋私利。”

  “然我大明勋贵,却无报国之志。臣观勋贵子弟,难堪才用,将门子弟日堕。勋贵本就是与国同休,如此岂不是折损国本?”

  “臣请陛下,开武监以沐圣化,续将门家学正脉!”

  看完这些,隆庆皇帝眼神湿润,他再将奏疏递给身边的李芳,接着向跪着的朱时坤问道:

  “乃父可有遗言?”

  朱时坤泪眼婆娑的说道:

  “父亲死前已经神志不清,口中只念有二字。”

  “哪二字?”

  “救火。”

  这句话说完,隆庆皇帝更是沉默了。

  救火,应该是嘉靖十九年,嘉靖南巡的时候两次行宫着火,都是成国公朱希忠领头扑救,还是朱希忠背着皇帝逃出行宫。

  和当年武宗出宫两次落水一样,这两次着火其实都有些蹊跷。

  隆庆皇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了半天。

  他也明白了勋贵们支持要办武监的原因。

  正如苏泽奏疏上所说的,武监可以培养军官,保持卫所的战斗力。

  另一方面,武监也是一股政治力量。

  土木堡后,勋贵和武将的政治力量大受打击,大明进入到文官执政的新阶段。

  这倒不是阴谋论,在土木堡之前,勋臣武将和文官分列两班,都是有朝议决策权的。

  但是土木堡之后,内阁开始掌握朝堂权利,勋贵虽然还位列班首,但是已经成为吉祥物。

  这之后武将屡遭文官打压,在嘉靖朝已经形成了文官统兵的潜规则。

  比如主持平叛的胡宗宪就是文臣,而现在宣大总督王崇古,蓟辽总督谭纶也都是文官,只不过他们都是精通军务的文官罢了。

  作为勋臣之首,本来朱希忠也就是认了。

  但是武监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两年的学习,这可不是简单的上课,这是一种相当紧密的联系。

  在人生最容易接受知识和理念的时候,一群年轻人聚集同一个地方,这就是一股团结的政治力量。

  而成国公不仅仅要将卫所军官塞进去,也要将勋贵子弟塞进去。

  这不仅仅是给自己的次子打通一条出路,也是给勋贵集团打通一条出路。

  做了这么久的皇帝,隆庆皇帝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而这一次兵部的反对浪潮,也让他看到了不少东西。

  皇帝冷冷的说道:“拟旨。”

  “准奏苏泽的上疏,在国子监内设立武监。”

  隆庆皇帝的思路清晰,现在的武监还不能独立出来,先挂在国子监下,维持以文统武的架子。

  但是这样一股力量,又不能被文官掌控。

  隆庆皇帝又说道:

  “朕亲任监正,定国公任副监,苏泽任教习长。”

  “再由内阁推出几名教习官,送交朕审阅。”

  隆庆皇帝决定将武监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但大明现在这个政治架构,又绕不开文官。

  所以隆庆皇帝唯一完全信任的文官就是苏泽,剩下的人选他还要亲自挑选。

  暂时定了一个框架,隆庆皇帝这才对着朱时坤说道:

  “你治丧完毕,就去武监读书,不要辜负了尔父的期望。”

  “让皇太子去成国公府上吊唁。”

  “另外,驳回定国公徐文壁的请罪奏疏,让他快爬起来去操办成国公的丧礼!”

  “唯!”

  不知不觉中,隆庆皇帝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祖辈们从没有走过的路上。

  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隆庆皇帝闪过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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