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今日这般指挥精兵强将,何等酣畅淋漓!
昔日统驭袁绍兵马,沮授时常需要牵就部曲的迟缓反应,无法如臂指使;而今,军令甫出,将士立时应命而动,这份畅快淋漓的掌控之感,几令沮授想要引吭长啸。
随着沮授在指挥之术上对吕虔渐成碾压之势,吕虔对战场的掌控也愈发艰难。
“不可乱!左翼弓矢齐射压制……长矛手继续向前”
吕虔虽然嘶吼连连,但其军令却已难以通达,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勇兄弟如猛虎入羊群,瞬间撕裂右翼阵脚。
右翼阵脚一乱,吕虔再也无法掌控全局,沮授也不给吕虔反应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军令。
眼见事不可为,吕虔也是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否则等阵势进一步被沮授击乱,吕虔想撤都没法撤了。
“贼将休走!”
见吕虔要跑,士勇兄弟纷纷驱兵而追。
士仁性情火爆,追击在前,一箭射向吕虔,吕虔凭借经验直觉侧身一闪,靠腋下之力夹住了箭矢,随之“惨叫”一声,俯鞍而走。
见状,士仁大喜,以为吕虔已经中箭,更是拍马急追。
谁料吕虔只是故意如此,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士仁上当,战场指挥输给了沮授不意味着吕虔在战场冲杀上会输给士仁这等不知名的小小都尉。
未等士仁反应过来,吕虔已将夹在腋下的箭矢上弦,随后反手一箭,正中士仁眉心。
士仁大叫一声坠马,满眼的不可置信,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吕虔中箭了还能反射一箭。
“吾弟啊~!”
士勇又惊又怒,忙近前查看,却已是无力阻止;欲追吕虔时,又见吕虔已远远撤去,追之不及,心头又是愤懑又是无奈。
沮授在后方得知消息,暗叹吕虔悍勇,竟能用诈术反杀士仁。
虽然胜了吕虔,但沮授所部也是疲惫不堪,无力再追,若是追击途中遇上曹营别将支援,反而又会贪功而败。
念及此,沮授遂令旗一展,鸣金收兵,令众人清扫战场,随后又择地安营,只待养足精神后再往南皮而走。
越是接近南皮,危险就越大,沮授受刘备信任而托付精兵,自然也不愿因为疏忽大意而折损锐士。
另一边。
吕虔狼狈回营,虽然杀了个不知名的都尉,但此战吕虔死伤已超百人,如此大的战损比,让吕虔心头激愤难掩。
“沮授老儿,临阵用兵竟然如此娴熟!”将头盔忿忿的投掷在地,吕虔怒气犹然不减。
华彦小心翼翼的献策:“刘备援军既至,不如速速知会曹将军以及臧、张二位将军合兵南皮,我又听闻曹将军的虎豹骑,乃司空麾下最精锐的骁骑,有虎豹骑相助,纵是沮授也无能为力。”
见吕虔眉头紧蹙,华彦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吕虔捡起地上的头盔,徐徐戴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就依你计,速发文书。”
华彦暗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撰书遣使。
曹纯、臧霸、张辽三将自青州一路北上渤海,沿途又掳掠军械粮草民夫,距离南皮倒也不远,得到吕虔的传书后,三将皆不迟疑,急催兵马入南皮。
而这期间,沮授也与南皮的黄忠取得了联系,随后引兵入了南皮城,协助黄忠守城。
仅仅是击退吕虔的袭扰,并不能解决南皮被围的危机,沮授也很清楚吕虔并非是渤海方向曹兵主力。
但南皮城有了沮授及麾下两千兵马的加入,不论是军心还是民心都有了显著提高,三千余人固守南皮城,这扼守城池的胜率也远胜之前。
不过,随着曹纯、臧霸、张辽三将相继抵达南皮城外,战场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紧张,这意味着,南皮城接下来会面临曹军正式的断水断粮以及强攻等或正常或非常的军事手段。
第328章 徐庶施虚实之计,曹纯自恃武勇来攻
在百余里外的乐成,田丰也顺利引兵入城,与牵招会合。
相较于自恃武勇的吕虔,安平相李典行事尤为谨慎,在探明统兵者乃曾任袁绍谋主的田丰后,李典果断传信给正进击河间国西部诸县的夏侯渊与徐晃。
夏侯渊、徐晃得知刘备派田丰驰援,亦不敢怠慢,即刻催动人马进逼乐成。
乐成与南皮二城虽然互为犄角,但面对夏侯渊、徐晃、李典、曹纯、臧霸、张辽、吕虔七员大将合计两万兵马的强势进逼,如今也难以互相策应。
如今两城外围的援军只有后续抵达的徐庶所部两千步骑,此刻正驻扎在乐成与南皮之间偏北方向的成平城内。
“徐长史,曹军势大,你我仅有两千人马,当谨守成平,万不可轻举妄动啊。”说话者声音微颤,正是刘备的二舅子糜芳。
自陶谦病逝,糜竺、糜芳兄弟便追随刘备。
近十载间,刘备几经颠沛流离,兄弟二人始终不离不弃。
曹操曾以彭城相之位拉拢糜芳,然而糜芳最终也选择追随刘备展转四方。
加糜夫人已是刘备仅有的两位夫人之一,使得糜竺、糜芳在刘备麾下备受信重。
如今糜竺已赴上党协助赵云治理郡务,糜芳则留守涿县,掌管糜氏家业并处理部分军政。
以糜芳的心性,本非统兵之才。
奈何刘备麾下知兵之将稀缺,即便将昔日不离不弃追随的百余健儿悉数安排至军中任中低层军官历练,能胜任千人将之职者亦寥寥无几。
不是人人皆如关羽、张飞,兼具万夫不当之勇与统军之能。
糜芳虽然武勇平平,但出身豪族且有管理千人以上事务的丰富经验,令其为将,也可勉强充数。
若论胆色,糜芳实有不足;然单论才能,也确有能力统领千人兵马。
只是统兵作战,胆气为先,若为将者无胆,纵然拥有统率数千人的才能,最终也可能如马谡般弃军而逃。
此类人最大的问题,既不在于才能,也不在于见识,唯在于怯懦惜命,越是位高权重时越容易顾小命而忘大义。
闻听此言,徐庶不置可否,糜氏的特殊身份也不适合徐庶多加评议。
糜氏兄弟曾在刘备最危困之时倾家相助,更将妹妹嫁给刘备为妻,近年来亦始终勤勉,徐庶也知不能因糜芳一时生出怯战之语便横加责难,况且这也不符徐庶的性情。
又见左右军士多有惧色,徐庶转而正色道:“若只是闭城死守,曹贼必察我军寡弱。况且成平城池低矮,善攀之人飞绳可入。曹军若是聚兵强攻,此城一日可破!”
目光扫过众人,徐庶语气又愈发坚定:“兵法之道,贵在虚虚实实,以诡诈为先。即便只这两千兵马,亦要作出两万大军的声势。唯有如此,方能为主公调动后续援军,争得喘息之机!”
见徐庶笃定无惧,不论是糜芳还是左右军士,皆面色稍缓。
随后。
徐庶又唤来几名胆大的军士,郑重叮嘱道:“尔等几人,即刻持我军旗分赴乐成、南皮两处曹营面见其主将,替我宣战!直言:‘大汉左将军长史徐庶,已在成平布阵,恭候曹营诸将军马,入成平决战!若是怯战无胆,即刻拔营退兵,或可免遭败辱;若有胆一较高下,便速来成平,与我既分高下,亦决生死。”
徐庶眼中闪过狡黠:“可再直言相告:‘我有步骑两千,皆可以一当十!’”
几名军士凛然领命,各自执旗奔出。
糜芳眼见徐庶言语如此激烈,心头又是一紧,急道:“这般刻意激怒敌军,岂不是更难拖延时间,反促使他们即刻来攻?”
徐庶闻言,笃信而笑:“不必忧虑。即便彼等识破我虚张声势之计,我亦自有妙法周旋。”
数骑快马扬尘而去。
旗使一路急驰,先行抵达南皮城外曹营,即便面对吕虔、曹纯、臧霸、张辽这四员曹营悍将也是凛然不惧,反而还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宣战。
听闻徐庶仅凭两千人马便敢搦战,更是口出狂言要决生死分胜负,无论是吕虔还是曹纯、张辽,皆有惊愕之色!
“徐庶?何许人也?”
“两千兵马便敢邀我主力决战?可笑!”
“此为虚实之计,必定有诈。”
相较于吕虔、曹纯、张辽三人不识徐庶,臧霸却是与徐庶有过一面之缘。
沉吟片刻,臧霸忆起往事,沉声道:“数年前,刘备曾遣这徐庶前来游说我。此人口若悬河,能言善辩,尤善虚张声势,以假乱真,彼时我便深觉难以招架。今日他竟敢主动遣使下此战书,其言语之间又多有可疑之处,切不可尽信!”
曹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哼,徐庶这点伎俩,无非是想虚张声势,意在分兵缓南皮之围罢了!成平距此不过百里,精骑一夜可达。兼之城矮壁薄,正宜速取!今夜我便亲率精骑奇袭成平,看他徐庶如何‘以一当十’!”
张辽急劝:“将军不可!徐庶既敢狂言,又岂能无备?更何况,若其真有以一当十之兵,又何须退守成平?不如猛攻南皮,诱其来救,末将再率精锐设伏,足可生擒,何须劳力远征?”
臧霸亦是附和:“文远所言极是!徐庶狡诈,两千之数或为诡计。更何况,夜间突进,也极易遭受埋伏!”
曹纯摇头否道:“二位所言虽有道理,但南皮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反之成平容易攻取,岂能舍易而求难?倘若强攻南皮不利,反而坐失我军锐气。”
见二将意欲再劝,曹纯挥手止住,道:“此事不用再议,吕相和臧相留在南皮,继续震慑南皮守军。张将军可挑选锐士,今夜与虎豹骑一并奇袭成平,定要生擒徐庶,掌其臭嘴。”
曹纯久随曹操,所习兵法以及用兵风格皆受曹操指点和影响,而曹操又极为推崇孙子兵法。
兵法有云: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故而,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设法调动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调动,唯有占据主动,先发制人,才能掌握战事的主动权。
这亦是曹纯所坚持的用兵之理,更何况,虎豹骑在手,又岂能坐失良机?
第329章 夏侯渊中激将法,牵招夜袭曹营遇伏
乐成城外,夏侯渊、徐晃、李典三人,也领教了徐庶所遣旗使的跋扈气焰。
若非李典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之由力劝,盛怒之下的夏侯渊,险些当场挥刀斩了那使者。
李典此举也不是要回护敌使,实乃深谙战阵规则:大战当前,后续必有遣使周旋之事,或是威胁或是利诱,或是换俘或是商榷。
若己方先坏了规矩,日后对方必无所顾忌。
“徐庶小儿欺人太甚!公明,速速整军!某定要踏平成平,生擒徐庶,一泄心头之恨!”夏侯渊暴怒难抑,当即就要下令整军,直扑成平。
徐晃见状,急忙进言:“将军息怒!末将观之,此事大有蹊跷,当谨慎为上!”
夏侯渊目光如刀,剜向徐晃:“公明何故迟疑?莫非怯那徐庶?区区无名之辈,何足惧哉?”
徐晃神色不变,沉声再谏:“将军神勇,威震寰宇,末将岂有畏缩之理?然兵者凶器,圣人慎之。徐庶虽非名门宿将,但能出任左将军长史之职,且敢孤军来援,必非庸才。今日遣使挑衅,分明暗藏算计,将军不可不防啊。”
夏侯渊冷哼一声:“哼!虚张声势罢了!成平小城,墙矮池浅,纵有奸计,又能奈我何?待我挥军速攻,旦夕可破!”
徐晃见其生出轻敌之心,恳切再劝:“将军三思。我等奉命攻取河间,乐成方为心腹大患,我军重兵围困,意在迫其决战或坐困其弊。若此时分兵攻取成平,一则此处围城之力削弱,恐予田丰、牵招可乘之机;二则途虽不远,但徐庶若真有准备,或于途中设伏,或凭城固守耗我锐气,纵使攻下成平,于我夺取乐成又有何益?末将以为,当专注乐成,或待其疑兵自露行藏,或遣精骑斥候详探其虚实,方为良策。切莫令竖子以狂言扰我军心而失却主攻方向。”
李典接过徐晃话头,亦是语气恳切:“夏侯将军,公明所言在理!徐庶此策,绝非莽撞,深合‘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之诡道!彼必深知将军性情刚烈如火,故特遣使者言语相激,意欲诱将军移兵他处!试想,若徐庶果真兵精将勇,为何不驰援乐成、反守成平小邑?此为最大纰漏!其所称‘两千’之数,恐亦虚张声势,壮胆之词耳。我军若因此怒而攻之,正中其下怀!彼之图谋,应是为了拖延时日,分我军势,以助田丰、牵招守城,或为刘备援军集结喘息争得时日!””
“够了!”
夏侯渊一声断喝,压下了二人的劝谏。
徐晃、李典虽剖析精准,但言辞过于直白,尤以李典点破徐庶策略乃针对夏侯渊性情,更惹夏侯渊焦躁。
即便李典本无他意,在夏侯渊听来也是暗含讥讽。
兼之“白地将军”之耻如芒在背,夏侯渊亟需一场大胜来洗刷污名,打出“虎步河北,天下无敌”之威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夏侯渊沉声而道:“公明审慎,乃为将之常;曼成明察,具识人之智。然而司空常有训戒,战场之上,兵贵神速,有疑当察,有虚当破!岂能因猜疑而坐失破贼良机?我意已决!曼成,你留于乐成城外,严密监视牵招、田丰动向!公明,你随我速点步骑三千!兼程倍道,直扑成平!我倒要看看,这徐庶有何通天手段,能挡我兵锋!今夜,必破成平,生擒此獠以雪此辱!”
徐晃、李典对视一眼,皆觉无奈,夏侯渊拿出曹操的训诫,方才的劝谏就已经无用了,总不能说徐晃和李典比曹操更善于用兵吧?
“夏侯将军立功心切,此番焦躁前往,我担心会有闪失,公明务必谨慎。”李典低声对徐晃叮嘱。
徐晃亦是明白,点头道:“曼成亦需谨守营寨,切莫给田丰、牵招可趁之机。”
二将低声商议片刻,终究没再出言反驳。
夏侯渊随即点齐徐晃,调集三千步骑,离营径直扑向成平方向。
城头值守的军侯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急命士卒飞报田丰、牵招。
接过军报,田丰凝眉沉吟:“不攻我乐成,转而分兵他处,必是主公有援军将至。”
牵招闻言,眼中锐芒一闪:“先生所言极是!敌军分兵,营盘或有松动。今夜若以精骑突袭敌营,挫其锋芒,岂非良机?”
田丰捋须沉思,道:“劫营固然是良策,但夏侯渊等人也非等闲之辈,亦需提防诱敌之计。这样,今夜我坐镇城楼,见我在垛口燃起火把,你便可率部出击;若见火把陡灭,无论战况如何,务必收兵回城,切不可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