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大同社今年在黄河两岸,规划了7个泄洪区,想要恢复上古时期巨野泽的盛景,以此恢复北方的湖泊系统,改善北方干旱的气候。
多种政策实施下去,北方有大量的田地,变成了湖泊和树林。再加上移民的原因,这才造成北方减少了600万石粮食的情况。
但这种减产对北方的生态环境以及农业生产的长期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当然大同社敢这样做,这和江南粮食的产能快速提升,南洋开发逐步开始反哺本土,东宁岛与吕宋大量粮食输入中原有关。
今年长江以南虽然也有洪涝,但新修水利之后,粮食增产明显,多收了900万石粮食,这样一减,一加当中,民朝的粮食还是处于增长区间。
按理来说税银在增加,粮食产能也在增加,刘永这个总理大臣应该感到很欣慰。
但实际上他看到今年的统计数据,眉头皱的都快压死苍蝇了。
民朝的财政开支也在增加,而且增加的更快。民朝行政开支已经平稳,军事开支,随着西南清剿土司战争的落幕,这块开支也在大规模的减少。
教育开支,医疗开支虽然也有所增加,但也在预算之内,移民开支,厚生金开支增加的也不多。
但修建铁路,水利等基础设施的开支却暴涨,导致民朝全年开支达到了1亿3000万,最终亏空了1800万两。
这表明刘永进行了三年减少财政支出政策,几乎全部没有达到目的。
刘永皱眉头道:“我大同社的巡抚哪来这么多钱?
他们每个工程我都是先把钱打到各家钱庄,怎么到年底就会有如此多的超出?”
户部尚书郭铭苦笑道:“他们制定工程计划的时候,钱往少的方向报,通过项目,做着做着就喊开超支了,户部再不给他们打钱,他们就没工钱给修水利设施的农户,逼得我们户部不得不增加预算。
地方上的工程,一般都会超支30%左右,而这些钱又是要给农户的,户部又不好不管,这样开支自然少不了了。”
刘永脸色不满道:“他们想借农户来压我们总理大臣府。”
三司使李富也委屈道:“超出30%都不算什么,好歹是用水利设施,我们三司衙门都快架空了。
地方上的钢铁厂,水泥厂,煤油灯厂,纺织厂,器械厂,蒸汽作坊,这些地方巡抚不经过我们三司使衙门同意,却挪用作坊的钱财。
您说一个钢铁厂要建什么纺织厂,石油作坊硬要为当地修桥铺路,本要上交的利润八成都用在地方上。我们想管都管不了。”
洪承畴去做鸿胪寺卿后,号称计相的三司使衙门,徐晨就任命了炮兵师长李富接管,他的想法是李富精于计算能管好三司衙门。
但随着战事的稳定,大同社由战时状态改为经济建设状态,各个行省都在兴修水利,修建道路,桥梁,铁路等基础设施,新建工业区建设作坊。
要做的事情太多,手中拥有的钱财太少。有一部分巡抚学着罗伟招商引资,而后建立作坊,增加税收,以此来增加巡抚衙门的收入。
但还有一部分巡抚觉得这太麻烦了,耗时太久了,就盯上了三司使下属的工厂了。
这些工厂都是高技术,高利润的产业,每个的收入那比一个工业区都多。
以延长石油工厂为例,光靠煤油和沥青,每年的利润就超过了500万两,这些年他们还开发了其他产品,利润每年都在提升,是大同社当之无愧的第一赚钱工厂。
这些工厂名义上由三司使官吏,但因为和地方上牵连很深,地方的巡抚衙门也有一定的影响,可以让这些利润为地方建设服务。
像是购买地方的发展债券,又或是在地方建设作坊,名义上是扩张的产业,但实际上却是被地方为地方巡抚工程服务。
这就让李富很不满了,自己这个计相几乎都被架空了,根本不能控制这些作坊的经营,甚至他们的利润都没有上交。
偏偏他又是小字辈,现在这批大同社的巡抚,都几乎是元老。比资历,比功劳,他也比不过。
他现在就无比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当这个计相做什么!
当自己的炮兵师长不好吗?每天教教那些学员如何开炮,如何计算弹道,然后去火炮工厂视察,看看新式的火炮,这日子过得多好。哪里像现在,明明手下有那么多作坊就几乎不能控制。
听完之后,刘永脸色极其难看,不能再让地方这样继续各行其是了。
1800万两的财政赤字,这要放在大明就足够亡国了。也就是大同社积累足够,这笔财政赤字还能承担。
但再这样无序下去,从江南弄到了这3亿两黄金白银,要不了10年就会消耗殆尽。
统计完民朝这一年的财政收入和开支之后,徐晨去元首府汇报开支收入表道:“元首,不能让下面的地方巡,再继续这样随意扩大开支,去年财政赤字还只有不到800万,今年就增加到1800万了,这还是在想尽办法收缩的情况,再让他们搞下去,我大同社即便有时候金山也要花光。”
徐晨看完上面的数据眉头紧皱,显然这已经有点地方失控的表现,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每一笔多的开支那都是真金白银。
而且这个趋势也非常不好,他在后世见多了这种情况不加以限制的话,今年是1800万了,明年可能就要涨到3800万,4800万,直至民朝的财政系统彻底崩溃,而后再重新来过。
徐晨询问道:“你打算如何制止这种行为?”
刘永道:“地方巡抚弄钱的地方有两个,一就是工程超支,逼着总理大臣府为他们擦屁股,我打算今年严明制度,再有超支的地方巡抚,由地方巡抚擦,知府弄出来的,由知府擦,县令弄出来的亏空,由县令擦,拿他们的公使钱来填。总之谁挖的坑谁去平。”
徐晨点头道:“应当要严明制度,权责对等,正好就借着此次的公民议会把这一次的新制度,告诫各地的巡抚。”
刘永继续道:“二就是明确作坊的管理权,像陕西巡抚黄松年,他今年一年就从陕西的石油作坊,钢铁作坊,纺织作坊用了上千万两银子用来建铁路。沥青马路和作坊,不能再让他们花大同社作坊的钱。”
徐晨想了想道:“只是抓大放小,大型的作坊严令由三司使衙门来管理,稍微次一点的则交给地方巡抚的衙门。再小一点交给知府衙门,县衙。
一些小的作坊我们管不过来,也没那个精力管,干脆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去管,但要和他们说好权责分配,这些作坊赚的钱由他们支配,但亏了钱,也由他们地方巡抚来承担,不要再想民朝给他们擦屁股。”
刘永想了想,交一些作坊给地方管理,换他们承认那些大型作坊由总理大臣府控制也可以。
就在刘永和徐晨两人想办法压制地方巡花钱的冲动。
而在长安城郊外的足球场,明朝的这些巡抚就集合在一起观看足球。
今年随着高大壮与田见秀两人的努力,广西,贵州两地的土司力量终于被围剿干净,西南地区已经完成改土归流,由大同社的官员直接管理。
同时因为南明提前吞并了东吁国,杜麟征他们已经不想再在云南浪费时间,想要提前建设东吁国,于是两国谈判之后,大同社决定提前一年把交换云南的粮食和军火交给他们。他们则提前一年撤出云南,至此大同社正式统一了天下。
所以今年大同社的元老回来的特别多,高大壮田见秀这些在前线的将军也回来,在南洋的赵云飞,日本的杨秀头,朝鲜的张献忠等也全部回到京城。
高大壮看着这宏伟的水泥造足球场感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京城,却没想到如此繁华,光这一个足球场就能容纳上万人,却只为了让京城的百姓娱乐。”
西域总督王耀文也羡慕道:“这要在西域足够建一座坚固的堡垒了,这天下就是这样,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我想修个铁路到现在还没有规划。”
而后他看向黄松年道:“老黄,天下的巡抚,你最富了,你可是我们西北王,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
关中是大同社的根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民朝最富裕的行省,即便是这些年江淮行省,南直隶追了上来,但还是比陕西行省差半步。
而陕西的税收和物资也主要是供应给西域,河套,大漠等地,这三地都要靠关中的物资补给。所以才有了西北王的说法。
黄松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可不要给我找麻烦,我大同社连帝王都没有,哪来的什么西北王。”
“元首大概又不会当真。”王耀文满不在意道。
黄松年摇头道:“你再拍马屁也没用,长安到哈密全程3500余里,而且一路还有高山戈壁,道路险险,元首都承担不起这条铁路的建设费用,更不要说我关中了。”
张献忠笑道:“你西域占着丝绸之路,还有各种宝石,玉石,想来应该也赚了不少钱,你自己慢慢修就是了,每年修个几百里,总有一天能贯通啊。”
王耀文苦脸道:“宝石就是再值钱,那也只有少数人买得起。更不要说这几年西南地区冒出一堆翡翠,这玩意儿更靓丽,挤占了玉石的市场,和田玉的价格都降了三成,我的日子也变得更难了。我还要镇压准格尔,哪里有闲钱修得起铁路这种奢侈的玩意儿。”
高大壮淡然道:“你何必心急,等几年就是了,西域是西北的屏障,元首迟早会修通连通西的铁路的,只是现在中原要紧。”
王耀文无奈道:“某没有大壮哥你命好。”
高大壮为两广都护府都督,这一年来大同社加大了对两广的投入,建立了甘蔗园,橡胶园,烟叶种植园,还投入了大量的金钱进行基础设施建设。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投入,西南地区快速稳定,当地的百姓都跟着大同社打工,建设经济作物园,根本不理会那些只会盘剥他们的土司。
田间秀笑道:“我西南你也妒忌,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你当是开玩笑。要不要我们俩换一换?”
王耀文无奈道:“都差不多,我西域不是戈壁就是沙漠,我去西域好几年看到的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在区域挖水渠你都不能露天挖,要在地底下挖坎儿井,为了种粮食,我这几年每年都要带着士兵挖个几百里坎儿井,吃沙子都快吃饱了。”
而后他看向赵云飞羡慕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南洋好,那些海上一条船就有价值几万的货,光收税就让你们南洋舰队富的流油。”
赵云飞道:“个地有个地的苦,海商富裕,不代表南洋舰队富裕,现在我南洋舰队驻扎的巨港,出了港口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只能看到一些猴子,大海的风险也不比你区域少。”
第454章 大同的最高目标,能按照自己的志向生活
京城,徐府。
暮色渐合,屋内早已点起了明亮的琉璃灯盏,将厅堂照得温暖而通透。南直隶巡抚李岩及其夫人来面见徐晨。
桑文今日特意早早从尚书衙门回了家,此刻正拉着红娘子的手,坐在偏厅的软榻上,眼中满是钦佩之色道:“妹妹的事迹,如今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连戏台上都唱着呢,妹妹当年艺高人胆大,是我们女子当中少有的巾帼英雄。”
红娘子虽历经风霜,但在桑文这般直白的赞叹下,也不免有些赧然,她笑着打断道:“桑尚书快别取笑我了,都是些过往的莽撞事,不值一提。倒是姐姐你,以女子之身官居一部尚书,执掌天下工造之事,这才是我辈女子楷模。”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气氛则显得更为凝重些。
徐晨与李岩隔着一盏清茶对坐。徐晨仔细翻阅着李岩带来的南直隶民生经济简报,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李岩呷了口茶,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元首,金陵城外的实验田,今年稻麦两季合计,亩产已逼近千斤大关!这其中,从南洋运来的那些鸟粪石,功不可没。此物确是增产神器,若能遍撒于江南沃土,粮食产出翻一番绝非虚言!只是”他话锋一转,叹道:“海商所能运抵的数量,相较于江南亿万亩良田,实在是杯水车薪。”
徐晨放下文书,苦笑摇头:“每年百万石,已是当下海运能力的极限。若专为运输此物组建船队,成本必将陡增,最终摊到田赋或是售价上,寻常农户根本无力承担。”
他心中也很无奈,民朝现在的科技树太低了,根本点不开合成氨技术。他倒记得好像是在南美有一个有一个露天的硝石矿,矿场特别多,据说当年的英格兰粮食增产就靠这个矿产。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英国人也是因为占据了这个矿场,认为德国佬最多打半年,半年之后就没有火药了,谁知道人家弄出了合成氨。
这个消石矿倒是要找到,能供应整个欧洲就能供应民朝,也不需要供应太久,供应个几十年的时间呢,民朝应该就能点开合成氨技术,到时候粮食的产能才能彻底打破限制,突飞猛进。
李岩沉默片刻忽然道:“元首,这两年在金陵,我时常感到些许迷茫。”
“哦?”徐晨抬眼看他,“有什么地方迷茫?”
“南直隶近年来,确乎少有人饿死,寻常百姓的生活,比之前明末年,已是云泥之别。然而”李岩的声音低沉下去,“金陵城中的富户豪商,其财富积累之速,更令人咋舌。不过三四年光景,许多人家业便已恢复甚至远超往昔。先前被没收发卖的那些庄园田产,如今又纷纷被这些新富之家购入囊中。”
“我殚精竭虑,所想所为,不过是提升工匠与农户的收入,然拼尽全力,亦只能勉强让他们得以温饱,有一间能住的屋子。
可那些富户,财富与日俱增。这这仿佛与我等昔日‘均田免赋’、追求大同的初衷,背道而驰了,难道我登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消灭大明士绅,迎来我大同社的富豪?”
徐晨笑道:“能让百姓不饿死,于历代王朝而言,已是堪载史册的治世了。你这算是另类的自夸?”
李岩却无奈道:“元首,我只是惶恐,若听之任之,十数年后,这些新富是否会成为前明那般盘踞地方的豪强士绅,再次攫取天下大半财富?若真如此,我等抛头颅洒热血,革故鼎新,又有何意义?”
徐晨严肃询问道:“有很多人在江南购买庄园?”
李岩肯定地点头:“仅今年至今,记录在案的大型庄园交易便有三十四起。作价最低者亦需十数万两白银,最高的超过三十万两。”
这个数字让徐晨也略感吃惊。清洗江南才多久,这些人就这么有钱了?
民朝新立不过十数年,即便算上早期从关中带来的积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聚敛起数十万两现银购买田产的富户,其财富膨胀的速度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沉吟良久道:“大同之志,非一蹴而就之事。它并非一个静止的终点,而是一个需要我们持续迈进的方向。你看,如今江南百姓已基本免于饥馁,这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要让他们不仅能吃饱,还能吃好,三餐有鱼有肉。再下一步,是让他们住上坚固敞亮的砖瓦房,让他们的子女皆有书可读。再之后,便是让他们在劳作之余,能有闲钱闲暇去听听评书,看看戏曲,丰富精神。
我所设想的大同之治,其最高境界,天下的百姓都能按照自己的兴趣志向来生活,如果真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我们期待的大同世界就降临了。
徐晨的目光变得深远道:“你若感到迷茫,就按照这些步骤,一步一步去实现它。每完成一步,便是向大同靠近了一步。”
“一步步来做,实现温饱,继而提升按照自己的兴趣志向来生活。”李岩喃喃自语,眼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清晰的光芒所取代。
李岩想了想询问道:“但工匠单靠做工只怕很难实现这些,这几年商贾的财富不断提升,但工匠的工钱却少有提升,就以这几年的情况来看,想靠商贾实现天下大同,无异于缘木求鱼。”
徐晨道:“只为商贾做工,做的越勤快,商贾的财富自然越高,想要自己为自己做事,自己为自己创造财富,就要掌握作坊的股份,你可以在金陵试验作坊的股份归工匠所有,如此作坊兴旺,工匠能得到的钱财就越多,这就是掌握了生产资料的好处。”
李岩恍然大悟笑道:“元首,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徐晨继续道:“这只是优点,这种模式还有它的缺陷,市场竞争是残酷的,我民朝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倒闭的作坊为数不少,工匠拥有股份,你要承担市场竞争的残酷。作坊倒闭了,所有的财产就一无所有。所以你去实验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量力而为,有竞争优势的作坊就强化他,没有竞争优势的作坊该让它倒闭,就让它倒闭。”
当晚,留李岩夫妇吃饭。席间气氛融洽,吃完,李岩与红娘子便告辞返回招待所。
徐晨亲自将二人送至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京城夜晚的街道尽头,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
他负手立于阶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么快就买得起几十万两的庄园了么看来,是得想法子,压一压这些作坊主的气焰了。若是任其恣意膨胀,下一步,他们怕就不止满足于广置田产,而是要想着在这公民议会上,发出他们自己的声音了。”
京城,总理大臣衙署,气氛略显凝重。
刘永代表总理大臣府,刚刚向地方巡抚宣布了两项新规:其一,今后各项工程预算需严格核算,超支部分由地方巡抚衙门自行承担。
其二,各地巡抚不得再直接干涉属地内作坊经营,其管理权统归三司使。
消息一出,现场的巡抚们无不在内心哀嚎。前一条断了他们灵活腾挪资金的惯例,后一条更是几乎封死了他们筹措“小金库”的重要门路。
会议一散,河南巡抚陈子昂,陕西巡抚黄松年,山西巡抚魏青三人便不约而同地求见徐晨。
徐晨在书房接待了他们,桌上沏好一壶清茶,三人还来不及品茶,黄松年性子最急,刚坐下便诉苦道:“元首,不是我等叫屈,这兴修水利、铺设道路,动辄涉及万千民夫、无数物料,地况变幻莫测,工期绵长,预算实在难以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