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没好气道:“你们亩产两石有什么用,民朝需要的是天下的粮食都有两石,一头猪有500斤我相信,但你能把每头猪都养到500斤重。”
他又不是没听过部队猪王的故事,专门用来检查的。
高俊道:“元首,您如果真能给我足够多的鸟粪石,我真能向您保证整个河南行省的亩产能达到两石。”
徐晨翻白眼道:“有足够的鸟粪石,我还能达到亩产千斤,这种祥瑞以后不要搞了,一步步修水利,提升粮食产能更重要,搞这种花架子对整个天下没有意义。”
而且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好事,亩产越高,你们收的田赋就越多,到时候民朝按照你们上报的数字,平价购买粮食,到时候只怕你们要饿肚子卖俩。”
而后他严肃看着两人道:“民朝的事情你们少掺和,安安心心的种地,老老实实的上报收成,不要想走什么歪门邪道,有人威胁你们跟我说。”
“但如果你们走上了邪路,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听明白了吗?”
土根与高俊听徐晨说的这么严肃也是吓了一跳,马上道:“明白。”
大同社,招待所,孔晨找到了田见秀居住的地方。
莲娘一开门喜道:“孔大哥,你来了,来,小月,文华快来见过你们孔叔叔。”
这些年田见秀到处跑,莲娘为了照顾自己丈夫的生活,找到一份护士的差事也跟着田见秀在西南地区
而他父亲母亲跟着他大弟宋建国在耀州照顾自己的孙子。他二弟宋建华是戏曲团长,时常要深入北方的乡村,一家人已经很少见面,所以莲娘特别渴望遇到一些熟人。
田见秀的长女与儿子听话道:“孔叔叔好。。”
孔晨激动笑道:“好好,这是孔叔叔给你们的礼物。”
说着他从自己怀中拿出两件用黄金打造的长命锁。
这个时候田见秀看到这幕皱眉头道:“你也是知道社里的规矩,这么贵重的物品不能收,快拿回去。”
孔晨无奈道:“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应该不用在意这些。”
田见秀道:“社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就是亲兄弟也不行,拿回去。”
莲娘也说道:“孔大哥,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这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孔晨无奈只能把两个长命锁收起来。
两人坐在大厅,莲娘给他们各自上了一杯茶。
孔晨看着田见秀道:“你苍老了很多,在西南的战事很不顺利吗?”
田见秀苦笑道:“那些土司倒不难打,只是西南的气候太恶劣了,很多士兵水土不服,病死了,我也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交代在西南。”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西南的土司已经清缴完了,以后这片广大的地区就归顺我大同社了。”
而后田见秀看着孔晨笑道:“你倒是富态了很多,看来这些年过得不差。”
孔晨笑道:“多亏了元首给的政策好,又有社里的兄弟们帮扶,这些年我的蒸汽纺织作坊越做越红火,今年开始接火车零部件的单子,利润还不错,一年还能赚个十几万两。”
而后他感到委屈道:“元首一直说要权责对等,但对我等太苛刻,我的蒸汽作坊,一年为大同社提供了几十万两银子的税收,养活了300多工匠,我对社里是小有功劳的。”
“但这次,元首说加税就加税,个人所得税,奢侈品税,房产税板子全打在我们身上,这些税下来,一年又要多交好几万两银子。”
田见秀皱眉头道:“人要知足和感恩,当年我们在米脂是什么情况,全身穿的破破烂烂,如同乞丐,连一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但凡没有元首的赈济,我们兄弟早就饿死了。
但现在我成为了将军,你成为了一年能赚十几万两银子的富商,这些都是元首给我们的,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孔晨道:“我这也不是抱怨,只是感到委屈,我们交了这么多税,元首应当听听我们的意见。”
田见秀摇头道:“你贪心不足了,如果你去西南就会发现,这个天下还有很多人活着就拼尽了全力了,你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天下最好的一批人了,这天下谁都有资格抱怨,就你没有。”
“记住我的话,去了地方,老老实实的做事,元首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这么多年下来,听元首的话的人又有哪个吃亏了,我们兄弟都是普通人,只是因为抱住了元首,才乘势而起,想要保住现在富贵的日子,就要听元首的话。”
第456章 ,新世家与该交的学费
大同历十五年(公元1639年)11月11日,京城,刘府。
寒风已起,卷着几片枯叶扫过青石板街道。刘宗敏今日下值较早,他让夫人姜美娘准备一桌家常便饭,又特意让人去请了老丈人姜老太公和三位舅哥,姜让、姜瑄、姜镶过府一聚。
自刘宗敏出任税监尚书这要害职位后,姜老太公便极为识趣地主动收缩了家中所有产业。如今,姜家主要靠着大同社庶务部给姜让安排的一个军事学院教官过活,专门培训新式军官,倒也契合姜家将门的底蕴。
不一会儿,姜老太公便带着三个儿子到了。
门一开,刘宗敏的一双儿子刘建军、刘建国和小女儿刘欣怡便欢叫着扑了上来:“外公!大舅!二舅!三舅!”
姜老太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弯下腰将两个外孙搂在怀里。姜让也笑着抱起小侄女,一时间,厅堂内充满了孩童的嬉笑声。
夫人姜美娘带着阿姨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虽无山珍海味,却也荤素得宜,甚是丰盛。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愈发融洽。刘宗敏放下酒杯,神色稍稍正式了些,对姜老太公道:“泰山大人,元首近日有差遣,命我南下扬州公干一段时日。我这一去,家中美娘她们,就烦请您和三位舅哥多多照应了。”
“去扬州?”姜瑄闻言不由放下筷子,迟疑地问道:“妹夫,元首此番~莫非是要对扬州的商贾动真格的了!”
这不能怪他敏感,大同社起家时对前明士绅的雷霆手段犹在眼前,如今国库据说连年吃紧,养肥了十几年的商贾,岂不正是现成的“钱袋子”,大同社对士绅下手都毫不留情,更不要说这些商贾之辈。
刘宗敏回道:“元首的意思,是让扬州的商贾们更守些规矩,倒也没有清洗他们的想法。”
姜老太公立刻接口道:“宗敏放心去办你的差事,家中一切有老夫在,必然照看好。”
宴席散后,姜家父子四人同乘一辆马车返回。姜瑄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父亲,您看元首此番,会不会像当年对待大明士绅那样,彻底清洗了扬州那帮暴发户?”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大同社可不是心慈手上之辈,即便是现在,每年还是要迁移几十万大明士绅去屯垦,大同社的清洗说是赶尽杀绝式也不为过。他担心大同社内部的政治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而他们姜家严格算起来也是前朝的余孽。
姜老太公靠在软垫上,微微摇头道:“去年江淮行省的商税涨了三成有余,今年看样子也只多不少。这些商人,眼下对元首和大同社还有大用。元首对有用之人,向来是大方,也极懂得保护。”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道:“只是这帮大同社自己养出来的商贾,到底是泥腿子出身,骤得富贵,便忘了根本。车驾逾越规制,出行极尽奢靡,私下里富比王侯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张扬出来,唯恐天下不知。
这般做派,早已惹得大同社许多元老不满。正好,这几年朝廷开支浩大,财政吃紧,元首不拿他们来敲打立威,又该找谁呢?”
“哼,”他轻哼一声,“无百年之底蕴,却学人家摆千年的谱。一朝乘风而起,恐怕终有一日也要随风而落。”
马车内沉默了片刻,人家好歹乘风而起过,哪里像他们三兄弟,只能待在军官学院教学生。
姜老太公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愧疚道:“老夫知道,你们兄弟三人心中有委屈。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甚至连经营些产业都关闭了。”
姜瑄最是不甘,闻言激动道:“父亲!自古以来,哪有不许尚书妻眷经商的道理?
妹夫位居高位,我等却要如此谨小慎微,甚至连做个富家翁都不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姜让和姜镶虽未说话,但神情也显露出同样的憋闷。一人得道,鸡犬未能升天,反而被捆得更紧,这让他们如何能心平气和?
姜老太公看着三个已至中年的儿子,缓缓道:“真龙天子说的话就是真理,这就是天朝自古以来的道理。
如今天下,元首虽未称帝,然其权势,远超太祖,恐唯有始皇帝可比。他说尚书的亲戚不能经商,便不能经商,那我等这些依附其上的,便只能忍着、受着!这才是天朝最大的道理!”
他反问道,“今年的事情你们还没看明白,经商致富,富可敌国又如何?
元首一纸政令,便能叫他们乖乖掏出大半家财!他们如今该庆幸民朝已立国十数年,法度渐全,若是在开国之初,他们的下场,只怕比前明士绅还要不如!”
“所以,赚再多银子都是虚的,握不住,守不住,反而招祸!”姜老太公斩钉截铁道:“我们姜家的出路,不在你们这一代,而在朝阳、朝宗、朝晖他们身上!”
长子姜让的儿子姜朝阳,已从天津海军学院毕业,如今是一艘两百吨级护卫舰的连长,前途光明;次子姜瑄的儿子姜朝宗,即将从墨子学院毕业,未来可留校钻研学问,走清贵之路。三子姜镶的儿子姜朝晖,年纪虽小却学业优异,正备考机械学院。
“有你们妹夫在朝中看顾,朝阳他们这一代,必能在大同社内站稳脚跟,凭真才实学搏出功名。届时,我姜家才算是真正在民朝站稳脚跟,是真正的军伍世家、学术之门,这才是缨簪之家长治久安之道!”
马车在夜色中辘辘前行,姜老太公的一番话,吹散了姜瑄等人心中最后的不甘,虽然他们落魄了,但下一代好歹能出头。
话分两头,京城招待所的客房。从元首府邸归来的高俊、土根三人围坐在木桌旁,气氛有些沉闷,与窗外京城的静谧形成对比。
土根不满道:“俺还是想不通。咱们在孟津,起早贪黑,带着大伙儿引水、施肥,好不容易让亩产翻了一番,达到了两石,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丰收!元首为啥还不满意?难道增产还有错吗?”
高俊苦笑一声,他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缓缓道:“元首不是不满意增产。元首要的是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北方的丰收,是惠及千万农户的普惠之策,而不是我们这样,几乎榨干了全省的人力物力,才堆出孟津一县的‘样板’。我们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孟津的田肥了,邻县的土却薄了。总账算下来,河南行省的粮仓,未必多出了一粒米。”
土根嘟囔道:“可咱们也没骗他呀,产量是实打实的。”
“产量是真,但代价也是真。”高俊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被现实打击后的清醒,“而且,我们这点成绩,和江南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江南传出亩产千斤,最开始高俊是不相信的,他种了几十年的地,还能不清楚一个土地最高产能是多少,哪怕江南最肥沃的土地也不可能亩产千斤啊,除非是种土豆,红薯,后面他找了江南来的农户代表询问过,才又被打击到了。
他们在北方用尽各种方法浇水,南方就根本不缺水,他一亩土地施了十几斤的肥料,也不过增加了100多斤的产能,结果南方哪怕不施肥也能轻轻松松上300斤,施了肥,一亩地居然有600多斤,这让他第一次察觉到双方之间种地之间的差距,这已经不是他能力所能弥补的了。
而在土根他们郁闷之时,陈子龙过来询问了他们,元首对他们说了什么?
高俊苦笑道:“元首对我等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弄出亩产两石田地不满,认为我们这是在浪费。”
土根叹口气道:“不只是在浪费还有欺骗他的意思。”
“即便如此,孟津的实验也并非全无意义。至少我们探明了中原土地的部分潜能,知道了鸟粪石这等肥料的奇效。若能广开肥源,或找到替代之法,未必不能逐步推广,可以极大的提高粮食产能。”
陈子昂想要凭借“农场制”做出一番政绩的念头仍未完全熄灭。然而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鸟粪石依赖海运,价格高昂,如何能普惠北方?
高俊摇头叹道:“难,太难了。北地贫瘠,天时也不如南方。或许我们不该只盯着粮食亩产这一条路。发展养殖业,种植经济作物,才是更适合北方的出路。”
想到江南亩产千斤的冲击,陈子龙内心也动摇了,三倍的差距如同一道天堑,让人心生无力。他最终叹了口气,对高俊道:“既如此河南的农事,便多依你的想法来尝试吧。”
但他推广“农场制”的决心并未改变。一方面,这是他主导的政策,若能成功,便是他仕途上最坚实的政绩。
另一方面,集中化的农场也确实能更方便地调配人力物力,兴修一些他构想中的水利工程。
只是,元首今日的态度无疑是一盆冷水,让他意识到此事若不得中枢支持,必将寸步难行。
思前想后,陈子龙决定去寻总理大臣刘永。
次日,他便前往刘永府邸,将孟津之事和元首的训示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他苦着脸道:“伯衡,我此举也是无奈。近年来北地旱灾频仍,民间颇有怨言,甚至有些前朝余孽暗中散播谣言,说我大同社杀戮过甚,有干天和,才致灾祸连连。我本想着造出一个‘祥瑞’,一则振奋民心,二则堵住那些宵小之口,谁知弄巧成拙,反惹元首不快。”
刘永气愤道:“亏得他们还有脸说当年的,我大同社会兴起,北方早已赤地千里,饿殍遍野,那个时候大明又可曾有过作为?
而后他又说道:“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是执行差了,你把鸟粪石全部集中在一县,一地的粮食增加了,河南行省总的粮食确实在下降,如此费力不讨好,以后还是别做了。”
陈子龙心中一惊,连忙称是,然后脸露忧愁道:“我就是担心元首会因为此事,限制农场制度的发展。”
刘永话锋一转,又道:“放心,这些年北方的灾荒,集中力量抗旱救灾,此乃正理。没有农场组织,单门独户的农户确实难以抵御大灾。元首并非不赞同农场制度本身,只是不喜你这种急功近利、弄虚作假的做法。做事须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有了差错,改正便是。农场制利大于弊,这一点,我与元首皆有共识。”
听到刘永这番表态,陈子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只要能得到这位总理大臣的明确支持,他的政策便有了继续推行下去的底气。
他郑重拱手道:“有伯衡公此言,便放心了!我定当吸取教训,脚踏实地,将农场制稳妥推行下去,绝不辜负元首与伯衡的期望!”
翌日,刘永来找到徐晨道:“元首,听闻昨日您召见了河南来的高俊、土根几人,就孟津县农事,有所训诫?”
徐晨严肃道:“伯衡,你消息倒是灵通。不错,我是斥责了他们。亩产两石?听着光鲜!可他们用了多少民力?耗费了多少本该分摊各处的鸟粪石?这分明是拆了全省的台,垫高他一县的脚,搞‘盆景’工程,弄虚作假的祥瑞!
我大同社起于微末,凭的就是务实。若都学着他们这般投机取巧,欺上瞒下,与明朝末年那些大搞‘胡表功’、这与粉饰太平的蛀虫有何区别?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厉刹住!”
“元首,您所言极是,此风不可长。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诚恳地看着徐晨道:“自您当年在陕甘初创‘抗旱会’至今,整整十五年了!北方这片土地,就几乎没彻底风调雨顺过,大旱连年,蝗灾、雹灾亦不时而至。我大同社上下,从您到我,再到高俊、土根这些扎根地方的干部,哪一个不是绷紧了弦,将抗旱救灾视为头等大事,拼尽了全力?”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加重了几分道:“这十五年来,我们挖渠打井,推广新种,组织互助,千方百计才勉强保住北方粮食未有大规模减产,未曾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这其中艰辛,您是最清楚的。
高俊、土根他们想做出成绩,方法固然错了,急躁冒进,但其本心,未必不是想告诉天下人,即便在这旱魃肆虐之地,只要肯下死力,地也能多打粮食!他们是想给连续抗灾十五年、已身心俱疲的同僚和百姓们,打一剂强心针啊!”
刘永继续道:“再者,他们的做法固然代价巨大,不可推广,但客观上是否也证明了一件事?即便是北方的土地,只要肥力能跟上,产能仍有极大的潜力可挖!这至少告诉我们,增产的路子没有错,错的是目前代价太高。
那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非常明确了:不是否定增产,而是要想办法,要么找到更便宜易得的肥料替代鸟粪石,要么就想方设法大幅增加鸟粪石的输入。我们找到了一条虽然艰难但却正确的方向,这本身,或许就是孟津试验最大的价值。”
他最后恳切道:“元首,对于这些在抗旱一线苦苦支撑了十几年的人,现在需要一点鼓励,哪怕只是一个点头,肯定他们的方向是对的。过于严厉的斥责,恐怕会寒了人心,挫伤了这份难得的积极性啊。”
徐晨沉默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萧索的冬景,良久,他缓缓吁出一口气,脸上的严厉终于化为一抹复杂的苦笑道:“罢了,天下十五年大旱,大家都不容易。方向没错,积极性更不该打击。不过你盯着一下地方,发展农场还是要以农户自愿为主,他们想退出,地方上不得阻碍。”
集约农业的农场制度,肯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他只是担心陈子昂他们急功近利,弄一些虚假的成绩,但如果现在就这样打击他们,又有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也反对农场制度,这又不符合他的心意了。
果然是想把握一个度是最难的,大家最容易做的还是走极端,看来有些该交的学费少不了。
“遵命!”刘永道。
第457章 ,工匠司不为工匠做主,那就不要了
大同历十五年(公元1639年)12月1日,扬州火车站。
“呜呜呜!”一阵轰鸣声音经过,一辆火车缓缓降速,最后彻底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