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蛋,烤红薯,烤玉米!”
“卖扬州炒饭,卖咸鱼干了。”
火车刚停下来,一堆小商小贩便围上了火车,把自己的实物展示给火车上的乘客看。
而这些乘客一路坐火车来到阳城,饿肚子的为数不少,纷纷围住了这些小摊贩的流动餐车。整个火车站四周可谓是一派熙熙攘攘、繁荣热闹的景象,
此时火车上的乘客挤满了站台,用挥汗如雨来形容此时的火车站,可谓是半点也不为过。
火车最后一节的包厢,李文兵,罗伟,刘宗敏,高登,金圣叹几人走出车厢。
李文兵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惊诧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今日看此场景果然名不虚传,公台兄,你把扬州治理的不错。”
扬州是大同社最先一批开海的城市,加上大同社的低关税,允许外商购买商铺建设作坊等一系列利好的政策。
荷兰、英国、法国、葡萄牙、西班牙甚至丹麦商船纷纷涌到扬州,京城虽然是大同社的政治中心,但扬州才是经济中心,所以这里的海商特别多,新大陆,欧洲,非洲中东,东南亚海商带着各大洲数10个国家的特产,涌入扬州城,让这个本来就非常繁华的城市,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活力。
扬州得到大航海时代的红利也是最多的,甚至因为开海早,再加上大同社的强势,直接夺取了松江府的气运,成为了整个民朝的经济中心。
现在的扬州说是千帆云集,百国来朝也不为过。李文兵在京城也是见惯了盛世场景,但京城比及现在的扬州,多了三分的政治的严肃,少了三分的生活烟火气息。
罗伟苦笑道:“某终究太过于看重经济,少了几分政治的觉悟。”
督察御史,税监尚书组团来到扬州,显然元首对他不满,被督察院这一查下去。江淮行省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遭殃。重民社员大部分都在江淮为官,这对重民社是一记重创。
虽然他有预感高登的文书交给元首,会让元首不满,但他也没想到元首的动作会这么大,直接派出了督察御史与税监尚书组团来扬州,现在他都担忧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了。
李文兵宽慰道:“公台不要多想,只要做事情,肯定就有出错之处,我民朝不学大明,抓住一点错误就全盘否定一个人。弄什么不做不错这种荒唐之事,一点事情都不做的泥菩萨,对天下又有何益处?”
“元首在临走之前交代过,江淮行省这些年税收增加了四倍多,粮食产量年年增长,每年向中原输入上千万石粮食,水渠,沥青马路,水浇地的增长,在民朝各个行省当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江淮行省发展还是成绩多过于过错,这次我们过来也只是为了查漏补缺。”
罗伟现在算是大同社与其他党社共治天下的一个旗帜,同时他本人的能力也不差,这些年把江淮行省治理的井井有条,不管是农业和工业的发展都极其快,所以来扬州之前,徐晨对李文兵有所交代,不能把这个旗帜给砍倒了。
罗伟听到李文兵这话,内心稍安,他最担心的就是都察院借题发挥,否定他在扬州的这些年政绩。
好在元首圣明肯定了他的成绩,有这个前提,民朝对扬州的清洗,规模应该不会太大。
李文兵看着繁华的火车站感叹道:“扬州发展的如此繁华,但利益不能传导到下面,这份繁华和扬州的百万百姓又有何关系?”
金圣叹赞同道:“单以繁华而言,扬州还胜京城三分,但在均富贵上,罗巡抚你终究是忽视了这方面,京城工匠的工钱普遍在三四两之间,而扬州的短工只有二两银子,加上当地工匠司不作为,扬州工匠的待遇远远比不上京城的工匠,现在元首帮你补齐这个短板,这算是好事。”
高登道:“这些财富与其让那些财主买庄园,买马车,还不如多留几分给普通的工匠。
那些奸商就是蹬鼻子上脸之辈,你稍微对他们有所优待,他们就敢把这天捅给窟窿出来,你在用他们的时候,时常敲打必不可少,不用担心他们跑了,天下之大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不过是从我民朝的这个行省跑到另一个行省去了而已。”
罗伟只能苦笑,一番交流之后,几方人在火车站各自分开。
罗伟刚回到自己巡抚衙门,扬州知府牛金星,同知宋应策以及重民社其他官员也其来齐询问道:“社长,元首不会打算对我等下手吧?”
官场上就根本没什么秘密,罗伟等人还没回到扬州,元首派督察御史李文兵来扬州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引起了整个扬州官场的哗然,督察御史来扬州,是个人都知道不是好事。
简直没天理,今年他们的税金增加了三成,为中原输入了上千万石粮食,这么好的政绩不说表彰,但也不应该处罚呀。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是高登给元首上报了一些工匠事故的文书,这让很多人把高登恨的牙痒痒。这一份文书上去,直接毁了他们一年的功劳啊。
如此背后捅他们刀子,还能算重民社自己人吗!重民社员对高登的不满达到最高峰,要不是他不此刻不在扬州,高低要教训他一顿。
罗伟看着众人严肃道:“我等行的正,坐的端,又何怕人查?”
“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元首说了,我们江淮行省这些年发展迅,功劳大过于错误,这次督察院过来,只是为了查漏补缺,补全我江淮行省的短板。”
听到了这话,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元首不想清洗他们,只是不满扬州工匠待遇差的问题这就好。
这些他们也能理解,当年大同社在刚刚成立大同工业区,条件那么艰苦,元首还是要保证8小时工作,工业区有了钱财就马上给工匠发工钱,可见元首是极其看重工匠的。
而这些年扬州为了发展,加班是多一些,对工匠的关注也少了一些,这一点他们不如金陵城。
以前他们嘲讽李岩把金陵的商贾赶到他们扬州城来。许多人都多谢李岩帮他们增加政绩。
但现在看了,李岩不愧是元首的心腹,知道元首最看重什么,傻的反而是他们了。
有了罗伟的保证,这些人紧张的心情得到平复,但还是有社员不满道:“社长,凌云有半年时间没有参加我们的集会了,他现在和我们志不同,道不合,那就不要让他留在我重民社。”
罗伟听到这话一时间愕然,要知道最开始重民社三位元老就是刘南卿,贺函与高登,重民社就是三人开创,刘南卿和贺函已经死去,现在连高登都被开除,这让他感觉有点荒唐。
但其他社员也严肃道:“子昭兄说的没错,他现在更关注重民报,不愿意参加社团集会不说,也不愿意替我等宣传理念,我等理念不同,还是分开最好。”
他也不能违反所有社员的意志,罗伟无奈道:“下次我们集会通知凌云吧。”
与此同时,李文兵带着督察御史团,住进了扬州的招待所。
李青天来到扬州,这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传开,引起了扬州底层工匠和百姓的激动。
这些人纷纷涌向扬州的招待所,或是带着状纸,或者就是在家人的陪同下找到李文兵,诉说自己的冤屈和委屈。
三天时间,李文兵接了几百份状纸,大部分都是工匠诉说自己遭受的委屈。
整理这些状纸后,对那些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的民朝官员,他当即派出督察御史把这些人抓起来。
收集这些贪官污吏的证据也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刑侦剧当中的斗智斗勇。
这种事情一向是欺上不瞒下,只要抓住这些官员的身边人审问一番就能得到证据,又或者是询问当地的百姓,就能得到足够的证据。
而后按罪责分别审判,重的直接判绞刑,轻的直接判全家流放爪哇。
抓完了这些有明显犯罪的官员之后,李文兵命令江淮行省各州府的工匠司主官来扬州集合。
扬州招待所,会议厅。
几十位江淮行省的工匠司主官相聚在一起,内心却坎坷不安。
督察御史李文兵,对百姓来说是大名鼎鼎的李青天,但对他们来说,虽然算不上是阎罗王,但也算是带着狗头铡的包青天。
大明还没灭亡之时,李文兵主要吊死大明的官员,等大明灭亡了,他主要的任务是吊死民朝官员。
这几日扬州百姓蜂拥去李文兵居住之地,他们也是知道的,那些被审判的官员更让他们慌张。
现在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的百姓有多少是要告他们状的,但往好的方面想,没有把他们抓起来,这说明没有他们的罪证。
只是都察院把他们召集起来,这些工匠司主官说不担忧那是假,现在他们只能回忆自己没做什么违法乱纪之事。
“都怪那该死的高登,他平日里为我们制造麻烦,我等看在罗巡府的面子上没与他计较,他倒好,去京城告我们的御状,简直岂有此理!”扬州工匠司主官周大佑气愤道。
官场当中几乎没有秘密,这次督察院为什么会来到扬州,就是因为高登在京城告他们的御状,以至于惹得元首大怒,直接派了督察御史过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家还是想想吧,平日没留什么把柄,要是被督察御史抓住了,他可不是一个讲情面的人,这些年被他抓住的社员没有1万,也有8000了。”
周大佑又正色道:“我等都是按规章制度与法令办事情,没有违规之处,”
不少人的想法和周大佑一样,自己没有把柄,应该不会受到处罚。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文兵到会议厅。
众人马上结束了谈话,纷纷坐下。
李文兵坐在台上严肃道:“谁是周大佑?”
“下官在!”周大佑站起来道。
李文兵拿出一叠状纸道:“这里有100多位工匠,状告他们的东家,克扣了他们的赔偿款和工钱,你为什么不处理?”
周大佑马上站起来道:“我们工匠司一直都在维护工匠的利益,但这些工匠法令淡薄,他们不和作坊签订契约,我们去询问的时候,作坊的东家根本不承认工匠是他们工厂,工匠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我们只能去查,但这种事情牵连日久,扬州工匠司只有只有32员官吏,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收集证据,我们人手不足,只能让工匠等待了。”
李文兵冷笑道:“找点证据很难吗,一个作坊几十上百个人,难道一个都不认识这个工匠,即便作坊的工匠被他们东家逼的说谎,但工厂四周的百姓连他们也会违心的说谎,你们是用心帮工匠解决麻烦,还是直接坐在官署当中等着工匠收集证据给你们!”
“对作坊主要求公平公正,证据确凿,你们忘记自己官署叫什么名字了!工匠司!不为工匠做主,那要你们有什么用,让你们吃白饭不成!”
李文兵的一顿训斥,让议会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我已经上书了元首,江淮行省的工匠司官员不能履行职能,请求元首让你们去爪哇进行改造反省,元首已经同意,所以今天这个会议是通知你们,收拾行囊,做好准备去建设爪哇岛。”
李文斌的话音刚落,全场哗然,这一下把他们流放上万里,这几乎是除了判刑之外最重的处罚了。
周大佑马上站起来道:“我不服,我们没有做违反制度的事,客观的困难是存在的,怎么能因为此事就把我们流放。”
李文兵淡然道:“这不是流放。除了让你们反省,也是正常的职务调动,想要不去也可以,退社就行,以后你们作为民朝的百姓,只要不违法乱纪,没有人会管你。”
全场愕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正常的职务调动,堵的他们哑口无言。
话分两头,李文兵在清洗江淮工匠司,刘宗敏这相对粗暴了一些,直接调动当地税监士兵,找到扬州的那些名声不怎么好的大型作坊,先封厂后查账。
这一棒子打下去基本上没哪个作坊主能能逃得过去,这些人敢克扣工匠的工钱来增加利润,自然敢逃税漏税来增加利润。毕竟在他们看来,天下的作坊千千万,他们不至于那么倒霉被抓住。
结果刘宗敏确实一抓一个准,他抓到了偷税漏税之事,就直接把他们关了起来。
扬州监狱,一堆原本的富商此时关押在这里,个个失魂落魄。
孔晨慌张道:“不要关我,我愿意补税,我愿意交罚款。”
狱卒嘲讽道:“来到这里才说要补税,晚了,没有半个月时间不允许你们出来。”
孔晨快速道:“我以前也是大同社的老社员,工部尚书柳箭以前是我的老上级,西南都督田见秀将军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们是自己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李文兵过来听到了,他看着孔晨皱眉头道:“你也是老大同社员?”
孔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李执政,你不认识我啦,我以前是土木十中队的小孔,当年高大壮将军,带我们去教训野狼帮,万马堂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李文兵虽然不认识孔晨,但能清楚说出他当年他们大同社教训万马堂的事情,应该是当初那批大同工业区的老人。
李文兵当即命人调来了孔晨的信息,看完之后他脸色当即就沉下来道:“亏得你还是大同社的老人,你就这样接受元首的教导?偷税漏税坑压工匠。”
孔晨紧张道:“李执政,我冤枉啊,有时候上交税收不及时,这是因为事务繁忙忘记了,我愿意补交啊,而且对于民朝的法令我是一点也不敢犯,工匠该给的工钱我给足,即便是有伤残的抚恤金我也不敢克扣啊。”
李文兵道:“是呀,压着法令的底线做事情,还说没克扣工钱,你们厂的工匠都是第二个月月中发工钱的,为什么不在当月的月末发!元首当年也是这样给你们发工钱的?”
孔晨无言以对,这样能拖半个月时间,作坊的资金周转也就容易,哪怕把这些人的工钱存在钱庄,半个月也有不少的利息,毕竟这个是几千两的工钱,利息的收入也不少。
“你倒是好的不学,学坏的,元首当年有了钱,立马帮你们建房,涨你们的工钱,安排夫子教导你们技术和学问,教导你们大同学问,这些好的,你为什么不学!学那些扬州的奸商坑害工匠,你对得起元首的教导!”
孔晨惭愧的低下头,不敢再反驳。
李文兵看到一身土财主的打扮,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道:“你是大同社的老人,更是罪加一等,来人记住,这个孔晨多关押半个月,安排他去修沥青马路,让他回忆回忆以前的生活。”
“遵命!”狱卒道。
这一幕直接震慑住了其他人,本来还有一些大同工业区的老人想要喊冤拉关系,这下都不敢了。
第458章 ,从产业链淘汰与工匠持股
扬州,工匠司衙门。
昔日略显喧嚣的会议室,此刻气氛凝重。因前任主官玩忽职守,与商人流瀣一气,已被远贬爪哇。
如今坐在堂下的,是从关中紧急调来的实干派官员胡强、胡林,以及从南直隶选拔而来的周磊、赵旭等一批新面孔。他们神情肃穆,聆听着来自元首府新的指示。
台上,李文兵目光严肃扫视着这批新赴任的官员道:“元首对江淮工匠司前番作为,极为失望!工匠司之设,本意是让你们解决工匠之困苦,成为他们在朝廷中的依靠。”
但过去那些人呢?”他冷哼一声,“平日高坐这衙门口,官威十足,动辄要证据,要契约,说什么程序不合规矩。下了值,便与那些豪商巨贾在酒楼歌肆中杯盏交错,称兄道弟!这已非失职,而是背叛!”
他顿了顿,让这严厉的评判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继而道:“还有各作坊的工匠兄弟会,本应是工匠利益的守护者,如今却大多形同虚设,甚至沦为坊主欺压工匠的工具,可耻!”
“你们来扬州,首要之务,便是彻底重组工匠兄弟会!”李文兵斩钉截铁地宣布,“第一项变革,便是会费来源。自即日起,兄弟会会费改由工匠自出,按其每月工钱抽取百分之一。这笔钱,须专款专用,用于兄弟会日常运作及为工匠维权之资。所有账目,必须清晰明白,按月张榜公示,接受全体工匠查验监督!”
这就是洋和尚的办法,拿谁的钱就给谁办事,工匠兄弟会拿了工匠的钱,哪怕看在这些钱的份上也要给工匠办事。
虽然这种方式在后世也暴露了很多缺陷,但又有哪种制度是没有缺陷的,总之需要人不断修改,大同社也需要探索更多的道路。
胡强、周磊等人齐声应道:“我等明白!”
李文兵声音提高了几分道:“都给我记住!工匠司,工匠司,你们的名字就决定了你们的职责!你们的立身之本,就是帮助工匠!今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所谓‘客观中立’、‘居中调停’的托词!民朝或可讲此宽宏之语,但你们不行!若不能旗帜鲜明地维护工匠权益,工匠司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听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