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325节

  直到18世纪,英国的森林几乎被砍光了,焦炭逐渐取代木炭成为高炉炼铁的主要燃料,英国的炼铁业才迎来更大的发展,而现在用木炭炼铁的英国,即便是高炉的炼铁产能极其有限。

  杰拉德道:“我打听过了,赛里斯人的高炉极其的庞大,据说炉子高达30码。”

  那个铁坊作坊主不敢置信道:“哦,我的上帝,这是何等的神器,如果真有如此大的高炉我倒相信赛里斯人有一个10万吨的钢铁厂。”

  而后他怀疑道:“只是他们如何准备木炭,全英国的森林都不知道能不能供应得起这个钢铁厂?”

  杰拉德道:“赛里斯人用的是更加耐烧的煤炭。”

  “煤炭,不,不,不!杰拉德先生,你不是铁匠不知道,煤炭炼的铁基本上不能用。”

  杰拉德语塞,他根本不懂炼铁的事,于是道:“或许赛里斯人掌握了去除木炭当中杂质的方法。想想现在整个欧洲都在用赛里斯人优质的钢铁,他们肯定有更好的技术。”

  这些铁厂的作坊主无言以对了,现在欧洲优质的钢材都是用赛里斯人,他们本土的钢价格不但贵,质量差,而且产量极低,哪怕是到了现在欧洲优质的钢价格和白银也是相差不多,这也是民朝的海商为什么会万里迢迢运输钢材来欧洲的原因,一船钢能换一船银,太赚钱了。

  但还是有作坊主怀疑道:但“八小时工作!每周休息两天!还有‘厚生金’、‘工伤险’,这些根本不可能实,工匠只工作这么短的时间,作坊根本没有利润,更加不要是什么厚生金,工伤险,这会让我们作坊破产,更多人失业没有饭吃。

  杰拉德冷笑道:“人家赛里斯人可以做,我们英国人为什么不可以做?

  难道你认为我们英国人不是上帝的子民,赛里斯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做不到,赛里斯人能有时间休息,我们却连让上帝子民祷告的时间都给不了。”

  作坊主被说的哑口无言,这一年多来关于赛里斯人固执的8小时工作制,上五休二等等制度流传整个伦敦,一度成为大家嘲讽的对象,认为他们太傻了,一个人的活分成两个,三个人去做,而且还给一个人三个人的工资。

  有伦敦的作坊主高调宣传道:“我能花十分之一的钱做和赛里斯人一样的事情,他们太懒惰了,也就是我们英国商人没去赛里斯经商,要不然他们全部会被淘汰。”

  这还赢得英国有产者们的阵阵欢迎,毕竟工匠可能会羡慕这些制度,但他们却深恶痛绝,什么8小时,什么上五休二,什么厚生金,工伤保险这简直就是魔鬼的制度。

  同时他们羡慕,赛里斯人那么有钱,偏偏赛里斯人又那么愚蠢,他们要是在赛里斯经商那该多好,只怕到时候黄金都能堆满他们的房屋。

  随着杰拉德等人的不断宣传,一个强大富饶的赛里斯,再次出现,民朝那些数据对于17世纪的英国绅士和学者而言,夸张得如同天方夜谭,像是从神话故事里摘录出来的。

  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赛里斯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更接近他们想象中的伊甸园——难道上帝的应许之地,真的在遥远的东方?

  怀疑与好奇驱使着越来越多的英国学者、思想家、甚至一些开明的乡绅,主动前往赛里斯大使馆,希望与夏允彝当面交流。

  夏允彝淡然的用事实和数据一一回应。此时已有不少英国的商人、船员甚至冒险家真正到达过民朝的主要港口,如广州、扬州、天津,他们带回来的见闻,虽然零碎,却从侧面印证了《大同报》上许多描述的可靠性。这些来自“自己人”的证言,具有更强的说服力。

  学者们最终在一片惊愕中,不得不逐渐接受一个震惊的结论道:赛里斯人似乎真的在建设一个“地上的天国”。它的富饶、它的制度、它的野心,都远远超出了欧洲的想象。

  这股“赛里斯风潮”迅速席卷英国社会,但其引发的回响却在不同阶层中产生了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解读。

  英国国王查理一世透过这些传闻,看到的是一位权力远胜于他的东方元首形象,能够大规模调动资源建设国家,似乎不受任何制约。这更加刺激了他追求绝对王权的野心,他觉得自己对议会太懦弱了。渴望能像那位元首一样“大权独揽”。

  议会派乡绅与议员,他们则兴奋地看到了一个议会的榜样,

  他们极力宣扬赛里斯人以议会为最高的权力机构。

  但这种宣传却也引起了乡绅议会内部的分裂,很多议员他们只是想夺取国王的权利,让英国过渡到虚君制度,但却不是废除国王,更不想没有国王。于是议会派分裂了。

  加之,爱尔兰人再次起义,为了镇压爱尔兰起义军,议会派内部也形成了分裂,一部分议员认为应该给国王拨款,让他组建军队去平定爱尔兰的叛乱。

  另一部分议员则认为不能拨款,要组建军队,也是他们组建军队,这让议会内部的分裂变得更加严重。

  与此同时,议会派的基本盘,市民与农户也出现了裂痕。

  普通市民与工匠,他们被“八小时工作制”、“上五休二”、“厚生金”、“工伤险”等概念深深吸引。

  他们开始抱怨自己每天长达十五六个小时的苦役,抱怨没有时间休息和祷告,抱怨生活的毫无保障。东方的制度为他们描绘了一种以前不敢想象的生活可能性。

  有句俗语说的好,没见过光明之前的人还能忍受黑暗,但只要见了光明之后,黑暗便难以忍受了。

  农户们也知道了关于赛里斯“均田制”以及赛里斯人为他们的田地修水坝,水渠,在大灾之年还会减少他们的税赋,甚至赈济他们,农户也要求议会学习赛里斯人的制度。

  议员却对赛里斯的工匠福利制度却嗤之以鼻,认为“八小时工作”和“上五休二”简直是懒惰的邪道,会摧毁国家的竞争力。

  而伦敦的市民和工匠也很快发现,那些口口声声代表他们对抗国王的议会领袖,似乎只想要权力,并不关心他们的福祉。

  一种新的意识开始觉醒,他们也需要为自己争取利益!于是,一部分市民阶层开始分化出来,他们的口号不再是单纯地“支持议会”,而是明确要求“保障工匠权益”、“学习赛里斯的用工制度”!在夏允彝这个意外因素的影响下,某个不该现在出现的团体提前出现了。

  这一切让议会派的绅士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尴尬境地。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腹背受敌:前面是尚未斗倒、依然掌握着军队和传统权威的国王,身后则是他们原本以为可以驱使的市民力量,如今却开始索要现实的、昂贵的回报。

  他们自然极不情愿将这些利益分润出去。但在当下与国王斗争的白热化阶段,他们又极度需要伦敦市民和工匠的支持。

  于是,他们只好开始“画大饼”,做出模糊的承诺,

  面对民众提出为何不能直接向赛里斯看齐的质疑,他们则拿出了万能的托辞:“先生们,请耐心!赛里斯拥有几千年的文明积累,我们不可能用几年时间就走过别人几千年的路程。当前最紧要的,是先争取我们的自由,其他的,将来都会有的!”

  然而,希望的种子一旦播下,便再难遏制其生长。

第465章 ,《大同圣经法典》

  杰拉德家,书房内炉火熊熊,杰拉德伏案疾书,鹅毛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沙沙作响,

  他胸中澎湃的激情和思想,通过这只鹅毛笔不断书写出来。

  桌角堆满了他这半年来抄写的《大同报》《重民报》《民生报》等报刊以及大同社指导书籍《大同集》里面记录了大同社从建立到开国以来重要的内容,这些书籍成为了他汲取灵感的养分来源。

  通过这些数据,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强盛的国家,强大的军队,富饶的市民,发达的产业,一个民主自由的公民之国。

  他根据民朝的数据,再结合英国本土的,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把东方的智慧和西方的现实融合在一本书籍上,它的封面上没有任何作者署名,只简洁地写着几个墨迹淋漓的英文字母:《大同圣经法典》。

  当他的思想结出了一颗成熟果实,杰拉德迫不及待的跑到民朝大使馆,此时威尔金斯,弥尔顿也在大使馆进行着抄书工作。

  弥尔顿不满道:“你这大半个月人都看不到,到哪里去啦,可不要忘记夏可是给了你三英镑的工钱。”

  杰拉德满不在意道:“我在和上帝进行心灵的交流。”

  弥尔顿嘲讽道:“就凭你也想和上帝交流。”

  杰拉德不至于弥尔顿时嘲讽,而是把这本书籍给夏允彝道:“这是我找到的改变英国方法,按照我写的方法去做,英国就能走的和民朝一样的道路,虽然现在两国还有差距,但我相信英国人的智慧并不比民朝市民低,我们沿着你们走出来的大道行走,迟早将会追上民朝。”

  夏允彝看着封面道:“《大同圣经法典》?”

  圣经与大同之治怎么联系在一起?

  杰拉德看出他的疑惑道:“在我看来,《大同集》就是东方的圣经,圣经有伊甸园,你们有大同世界,圣经有圣子指引,你们也有元首指引,天主教有牧师帮助上帝牧守百姓,你们也有大同社员,夏,你不滥交,不奢靡,平日的生活不是看书就是写作,比苦修士还苦修士,你们的士兵也和善有礼,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骑士的美德,他们就如同圣殿骑士一般,你看看这是不是有很多相同之处!”

  夏允彝觉得一阵好笑,还能这样牵强附会。威尔金斯与弥尔顿也怀着一脸的好奇心围上来。

  而后夏允彝便打开了这本所谓的《大同圣经法典》。

  它的开篇第一句话,便如一道闪电,劈入了所有阅读者的心扉:

  “当人类第一次用篱笆圈占土地,并对他的兄弟说:‘这是我的,你不可拥有’之时,压迫的种子便已种下,背离上帝之爱的罪愆由此开端。”

  夏允彝还无所谓,因为他不是英国人,对圈地运动感受不深,甚至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内在含义。

  但威尔金斯与弥尔顿却眉头紧皱,他们知道这第一句话就是在否定圈地运动。

  这几乎是在挑战了英国数百年来土地私有制的合法性。紧接着,杰拉德引用了《圣经》中的典故,宣称土地是上帝赐予所有子民的共同礼物任何将其据为私有、并以此压榨耕种者血汗的行为,都是对上帝意志的公然违背。

  他写道:“土地不应是贵族纹章上的装饰,不应是乡绅账簿上的数字,它乃是孕育生命的母体,是滋养万民的根基。它理当归属于全体人民,由愿意耕种并守护它的人共同经营!”

  在政治体制上,他大力推崇赛里斯的“科举”之制,称之为“闪耀着理性之光的伟大发明”:“权力不应源自血统与恩宠,而应托付给那些通过严格考试、证明了其智慧与德行的贤能之士。

  我们必须建立面向所有男孩(他尚未敢提女孩)的义务教育学堂,让知识的明灯照亮每一个灵魂,使人不再因愚昧而受欺,因无知而顺从!”

  在经济政策上,他大力推崇赛里斯元首的自由贸易与重商主义,工厂生产货物才能增加社会的财富,财富自由流通才能促进工厂的发展。

  他这些政治经济的政策融合了清教平等思想、原始公天下理念和东方制度的主张。

  三人看完之后都在思考,这其中弥尔顿最反,他嘲讽感道:“你这是在写17世纪的乌托邦,你甚至还不如托马斯,托马斯还规定人只需要工作6小时,受教育的人不分男女,你连女孩都不敢写上去。”

  乌托邦是托马斯.莫尔,根据当时英国社会贫富差距悬殊的现象,写的一部抨击英国贵族的书籍,书成型的时间是1516年,当时的英国有产者开始启蒙。英国贵族、地主等统治阶层生活奢华,大肆圈占土地,出现了“羊吃人”的现象,导致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沦为乞丐和流浪者,广大普通民众却生活困苦,温饱难以保障。

  乌托邦前半部分是抨击英国社会的乱象,社会不平等,法律不公正,政治腐败等现象。

  后半部分则是理想社会的一个描述,像什么财产公有,只要工作6小时,普及义务教育,男女都能接受等等。

  就是因为太过于空想化了,英国的贵族并不觉得这是在冒犯自己,反而嘲讽托马斯是一个空想家,所以《乌托邦》反而能在英国整个欧洲流传开。

  而现在杰拉德的《大同圣经法典》在弥尔顿看来,这就是新时代的乌托邦。

  杰拉德马上反驳道:“我这不是空想,这是赛里斯已经实现了的事情,哪怕是在东方世界,但它是现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是现实的东西,怎么能说是空想?”

  弥尔顿冷笑道:“英国的土地在国王,贵族,乡绅手中,你有办法从他们手中得到土地,第一步都进行不下去,你这所谓的《大同圣经法典》有什么意义?”

  “或者说你想挑起对国王和乡绅的内战,从他们手中夺取土地?”

  杰拉德愕然,他光想着学习大同社的公田制,却忘记了大同社元首,想要建立这套制度,却是组建了几十万军队,杀了几百万士绅,这套制度才能推广开。

  杰拉德想了想道:“英国还有荒地,我可以带你流民去开荒,只要公田制度能产生的收益大过私田,这套制度就能积累越来越多的财富,逐步购买私田壮大,最终把整个英国的私田全部购买下来。”

  弥尔顿嘲讽道:“那你要想办法先活1000年。”

  夏允彝内心奇特,这不就是当初天如兄想要推广的赎买制度,但这套制度终究是胎死腹中,以他在大明的经验,士绅对土地是死都不会放手,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根本不可能推广赎买制度,但已经有强大的武力了,又何必出钱去购买土地?

  夏允彝劝说道:“士绅是不可能出卖土地的,只要你这书籍一出来就会遭到他们的打击,如果你想活下去,这部书还是不要公开的好。”

  杰拉德摇头道:“夏,多谢你的好意,我情愿死,也要把自己这思想的传播开来。”

  弥尔顿不满道:“夏,我们英国虽然不像赛里斯那么开放自由,但我们英国的有产者,都是自由的信徒和斗士,我们提倡言论自由,反对专政,除了专制的国王,不会有人对他下手。”

  夏允彝无奈摇头,弥尔顿他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篇文章只要发出去,就是对有产者的战争宣言,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怎么可能不流血。

  弥尔顿看到夏允彝的神情,觉得自己的信念被人鄙视了,怒道:“夏,如果杰拉德真死在有产者手中,我在此对上帝宣告,以后我将会是公田制的狂热拥护者,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会接着帮他做到。”

  杰拉德笑道:“要不你现在加入我们,你的诗之所以没人看,就是因为你的脚离开了地面,去开荒的话说不定能激发你的灵感。”

  弥尔顿道:“放心,在你的农场还没建立起来之前,我的诗肯定会发表出来,轰动整个伦敦。”

  威尔斯金劝说道:“其实你可以删掉那些关于公田制的想法,其他向科举选拔官员,推广义务教育,自由贸易,发展产业都会受到有产者的欢迎,他们甚至可以把你推成议员。”

  杰拉德否定道:“如果没有公田制,那么《大同圣经法典》就没有灵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又怎么能活下去。”

  夏允彝无奈道:“但如果你想推广自己的思想,那就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同时找志同道合之人,只有你身边的人越多,你才能越安全。”

  想了想他又说道:“我建议你去伦敦城发展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方面伦敦城人口多,他们受到压榨更加严酷,另一方面伦敦城现在比较混,适合你发展。”

  现在议会派和国王斗争激烈,而议会派靠的就是伦敦的市民支持他们才敢和王国斗争,而国王也是担心伦敦市民造反,所以不敢对那些反对自己的议员动武。

  杰拉德如果能拉拢伦敦市民,在短时间内议会派就需要杰拉德的力量,可以给他争取发展的时间。

  杰拉德想了想道:“英国的流浪汉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们更需要我,我还是打算带领他们开荒,建立一个和赛里斯人一样的农场,英国的荒地还有很多足够养活这个国家的流民。”

  夏允彝想了想,从图书馆找了一本《基础农经》道:“要开荒,多看看上面的内容,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来帮你翻译。”

  “《农经》!多谢你了,夏。”杰拉德高兴的接过了书籍。

  而后杰拉德又在酒馆,咖啡厅这些公共场所宣传自己的《大同圣经法典》,把自己打算建立一个公田制农场的事情宣告出去,还在伦敦城中招募流浪汉,购买农具,工具和粮食,做好开荒的准备。

  而他的《大同圣经法典》如同在一锅已经烧沸腾的水当中,投入了巨石,激起了层层巨浪。

  剑桥,牛津大学的年轻学子们争相传阅、热烈辩论,一些理想主义的学者为之击节赞赏,认为它指明了超越当下政治纷争的、更根本的正义之路。

  但更多的学子认为,这是在破坏神圣的私有财产,是违反国家法律之事,公田就是在加强国王的专制统,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支持公田制学子拿出最好的论证道:“赛里斯人就是公田制,他们的元首,把土地分成了5~15亩(英亩)一块,分给赛里斯的公民,这份土地是他们国家主人的身份。”

  “我们英国不是有产者太多,而是有产者太少,有一些人占据了太多的土地,让一些人成为了流浪汉,失去了成为国家主人的能力,公田将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

  “拥有国家的公民,这是多神圣多高尚的话呀,这才是赛里斯人强盛几千年的根本,是世间的真理。”

  这句话点燃了牛津和剑桥年轻士子的理想和热情,他们不少人也加入了杰拉德的开拓团体当中。

  然而,在伦敦的议会、各地的乡绅俱乐部和贵族的庄园里,《大同圣经法典》带来的则完全是惊恐与愤怒。

  “无耻!亵渎!这是要颠覆整个国家的基础!”一位乡绅议员在咖啡馆里愤怒地将小册子摔在桌上。

  “土地归全民?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谁还会用心经营自己的产业?”另一位地主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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