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选官?让那些泥腿子的孩子和我们的儿子平起平坐?这简直是对千年秩序最恶毒的攻击!”一位贵族嗤之以鼻。
《大同圣经法典》出现之后,杰拉德瞬间成为了英国统治阶层眼中的极端危险分子。他触动的是比国王与议会之争更为根基的东西。
财产私有制度本身,无论是保皇党还是议会派,其核心成员都建立在土地私有制之上,在这一个根本点上,他们的利益惊人地一致。
但偏偏此时议会派和王权派斗争的激烈,议会派不敢动,杰拉德生怕引起伦敦市民的不满,查理一世这听多了这种危言耸听的理论,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议会派,对杰拉德这样的小苍蝇他根本没时间关注。
第466章 ,英国内战与公田制实验
大同历十七年(公元1641年)11月22日,伦敦。
英国的都城政治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了,就好像要把这座城市凝固一般。由爱尔兰天主义引发的风暴,终于猛烈地回卷至英格兰本土,撕裂了议会派内部,分裂出来的长老派双方的矛盾正式公开化,其核心直指一个国家最根本的权力——军权。
以约翰·皮姆为首的激进派坚持要求由议会掌控军队,否则无法信任国王会使用军队去镇压叛乱而非对付议会本身。
而长老派,则显得更为保守和谨慎,他们虽然也限制王权,但希望保持“王在议会”的传统宪政框架,担心彻底剥夺国王的军事指挥权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决裂,甚至引发内战。
两派的争吵从密室蔓延到议会大厅,昔日共同对抗国王的阵线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而处于这场风暴核心的查理一世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议会不仅想要他对国管理的权利,现在更试图夺走他的军权,这是君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权利。
王后亨利埃塔·玛丽亚,她不断鼓动丈夫:“不能再妥协,必须强硬起来,是时候给那些叛逆的议员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了,彻底关闭该死的议会,抓住那些叛国的议员。”
但查理一世迟迟难以下定决心,议会是英国几百年来的传统,从他这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英国的贵族乡绅不能接受议会被关闭的事情,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议会派的实力并不比他差。
议会派领袖约翰·皮姆知道想要通过法案决议,来统一认识弥合议会派的分歧。同时为了彻底占据道德制高点,他向全国控诉国王的“暴政”,他联合多位议员,精心起草了一份冗长而详尽的文件《大抗议书》。
这份文件如同一份公诉书,历数了查理一世自1625年登基以来所有的“罪状”:未经议会同意强行征税、出售垄断特许权敛财、宠信奸臣(如斯特拉福德伯爵)、纵容天主教势力、以及最近为支付苏格兰赔款而做出的“出卖国家利益”的行为等等。
1641年11月22日,这份《大抗议书》在下议院进行表决。
议会派和长老派辩论异常激烈,持续了整个深夜。最终,在凌晨时分,它以惊心动魄的11票微弱优势(159票对148票)获得通过。
但这微弱的胜利非但没有弥合分歧,反而将议会内部的矛盾彻底公开化和白热化。
许多长老派议员惊恐地意识到,皮姆等人走的太远了,这不再是限制王权,而是意在推翻君主制,这超过了他们允许的限度。
查理一世被《大抗议书》的通过彻底激怒,议会的分裂也让他看到了战胜议会派的机会。他决定不再妥协,要利用自己尚且掌握的军事权威,做最后一搏。
11月23日,他亲自率领几百名卫兵,气势汹汹地直奔议会,意图以“叛国”罪名亲自逮捕皮姆、汉普登、霍利斯、斯特罗德和哈斯勒里格这五名议员领袖。
然而,查理一世身边已经四面漏风,他刚决定武力抓捕议员,宫中的同情者提前送出了警报给了约翰.皮姆等人。
当国王的队伍抵达威斯敏斯特时,那五名议员已经提前几分钟从一条秘密通道逃离,躲入了伦敦城,伦敦的市民一向支持议会厌恶王权专政。历来支持议会的地方。
逃到了伦敦的约翰.皮姆等人,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命人敲响了伦敦的警钟。
“咚!咚!咚!”
很快,伦敦城内各处教堂警钟长鸣,沉重而急促的钟声划破寒冷的天空。
瞬间,伦敦城沸腾了。店铺纷纷关门,工匠放下工具,市民们拿起一切能作为武器的东西——火枪、长剑、短刀、棍棒,甚至铁匠的锤子。没有武器的人则抓起木棍或厨房里的厨刀。他们冲出家门,从四面八方涌向约定的聚集点,圣保罗大教堂前的广场周围。
此时,杰拉德正在城中一家铁匠铺里,为他的农场购置最后一批开荒所需的农具和工具。
他的实验虽然招致贵族乡绅的憎恶,但也吸引了一些理想主义者的支持。牛津剑桥的年轻学生、一些心怀信念的清教绅士为他提供了资金、粮食甚至耕牛耕马。
夏允彝也在大使馆营地边缘腾出一些房间,帮他安置了招募来的两百名流民,并提供基本的医疗和卫生保障。再由李定国给他们一定的基础军事训练,他知道这肯定会用的上的。
听到警钟,杰拉德猛地一愣,他想不通哪里的敌人会在此时进攻伦敦?
不过他抓起刚买来防身铁剑,紧紧捆扎在腰间,毫不犹豫地冲出了铁匠铺,汇入奔跑的人流,奔向圣保罗广场。
当他赶到广场时,眼前已是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伦敦市民——学徒、工匠、商人、水手——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呼喊声、武器的碰撞声、以及依旧回荡的警钟声。
杰拉德握紧了手中的剑,站入了人群之中。
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前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刀枪如林。数万带着各式武器的市民聚集于此。
议会领袖约翰·皮姆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他正声嘶力竭的大喊,希望自己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
“伦敦的市民们!国王已经背弃了他的誓言,撕毁了《大宪章》的神圣传统!他竟敢亲自带领士兵,闯入议会,意图抓捕你们选举出来的代表!这种赤裸裸的专制暴行,你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绝不答应!”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火山喷发,响彻广场上空,无数拳头和武器被高高举起。
“那么,我恳请你们,英勇的伦敦市民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捍卫我们的议会,反抗专制的国王!”皮姆发出了武装呼吁。
就在群情达到顶峰之际,一个响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压过了喧嚣:“权利与责任是对等的!我们可以拿起武器保护议会,但议会能给我们什么承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发声者身上,正是杰拉德。他挤开人群,走到台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皮姆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先生。”
“杰拉德·温斯坦莱。一个乡下农民的儿子。”杰拉德朗声回答,。
皮姆的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打乱了他精心准备的动员节奏。杰拉德,这个名字他也听过,是近来以《大同圣经法典》搅动风云的麻烦人物。
牛津剑桥不少的学子也支持他,伦敦市民也谈论他准备学习赛里斯人建立公田制农场的事情,虽然有调侃有嘲讽,他不自量力,但更多的人是希望他能成功。
杰拉德毫不畏惧,转向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喊道:“是的,我们渴望自由!但请这位尊贵的议员向我们所有人保证,在驱逐了专制的国王之后,议会是否将立刻废除那部将穷人变为奴隶的《济贫法》?是否将废除所有压迫市民自由、践踏穷人尊严的恶法?”
这番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点醒了被“自由”、“权利”等宏大口号所激动的普通市民。他们中的许多人,尤其是学徒、工匠和贫民,立刻想起了那部令人憎恶的法律。
“对!该死的《济贫法》必须废除!”
“还有国王增加的消费,那些压迫我们的恶法!”
“约翰.皮姆先生,我们要承诺!”
人群的呐喊转向了更具体、更切身的需求。
人只能知道认知以内的东西,17世纪的英国自然也没有哪个贵族国王会有那么好心,赈济贫苦的流浪汉,而是会想尽办法榨干这些流浪汉最后一点价值。
当时英国的《济贫法》规定,对于那些被认定为“无业游民”的穷人,会被强制送入习艺所进行劳动。
习艺所的劳动条件恶劣,工作强度极大,普通百姓一旦被归入此类,就如同陷入苦海。
例如,许多穷人仅仅因为暂时失业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会被抓进习艺所,在那里长时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却只能获得微薄的食物和住宿条件。
关键是它还有惩罚性措施,如果穷人拒绝进入习艺所或者在习艺所中不服从管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些惩罚包括鞭打、监禁等。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法律规定使得他们在贫困的处境下还要面临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进一步加剧了他们的苦难。
与其说是济贫法,不如说是为奴隶工厂准备劳动力。所以这些名为救济实为压榨的法律,让伦敦的市民深恶痛绝。
“很好,温斯坦莱先生,你的诉求,议会听到了!”而后皮姆与其他几位议会领袖快速交换了眼神,局势不容他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回应道:“好!我,约翰·皮姆,以议会之名向你们承诺!待我们驱逐了践踏法律的国王,巩固了议会的权威,必将推动表决,废除这些不公正的《济贫法》及一切压迫人民的恶法!自由,将属于所有的英国人!”
有了明确的承诺市民们的斗志被彻底激***敦城的武库被打开,虽然火枪数量有限,但长矛、剑、斧头乃至草叉被大量分发下去。
议会迅速以“保卫伦敦、捍卫议会自由”的名义,组建起了一支约两万人的市民军。
这支队伍装备杂乱,训练不足,但他们的斗志和对国王的愤怒,让他们的长剑指向了自己的国王。
杰拉德站在人群中,手心因紧张而出汗,他望向白厅宫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英国真的要爆发内战?
这时,一个身材结实、面色严肃、手持一杆长枪的中年人走到他身边,忽然开口:“我叫克伦威尔,奥利弗.克伦威尔。我读过你的《大同圣经法典》,写得很大胆,很多想法很有意思,不过,关于土地公有的那部分,我无法赞同。”
杰拉德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位来自亨廷顿的乡绅议员道:“谢谢您的认可,克伦威尔先生。至于您不赞同的部分,我尊重您的看法,思想的自由本就该如此。”
克伦威尔严肃道:“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上帝赋予人不可分割的权利,是世间的真理之一。”
杰拉德马上反驳道:“哦,不,不,不,克伦威尔先生,这个世间还有东方世界,他们就是公田制度,所谓私有财产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圣,私田制度是把原本属于所有英国人的土地,被那些有产者们圈起来了,这不但不神圣,反而天然就带有原罪。”
杰拉德继续追问道:“克伦威尔先生,你承不承认,这个世间是上帝创造?”
克伦威尔点头道:“当然?”
杰拉德冷笑道:“那你们有产者又哪来的权利,用几根篱笆圈住上帝创造的世界,并且还向所有人宣告这是属于你们的私产,还要上帝向你们保证这份资产神圣不可侵犯。
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是属于所有人的,只有公田制才是符合上帝心意的制度。”
克伦威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杰拉德从政治上和宗教上否定了私田的神圣性。
他只能无奈道:“杰拉德先生,您的口才堪比约翰.皮姆先生。”
就在此时,一阵骚动从城墙方向传来。消息很快传开:查理一世陛下亲率数百名骑兵来到了伦敦城外。
克伦威尔与杰拉德当即登上伦敦城城墙,城墙之外几百名皇家卫队,全副武装的列阵在前,这支原本应该保卫英国的军队,此刻他们的长剑却对准了自己的都城。
查理一世看到城墙上密密麻麻、手持各种武器的市民,看到他们脸上决绝抵抗的神情时,这位国王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彻底的失落。他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这座都城的民心,这座城市已经不属于他了。
没有进行任何尝试,查理一世调转马头,带着他的卫队黯然撤退。
他返回白厅宫,带上王后和王子,在一批仍然忠于他的贵族和近半数下议院议员的追随下,仓促离开伦敦,向北方的约克郡撤退。这些人从此被称为“骑士党”,即王党。
伦敦市民看到国王的旗帜远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呐喊,他们为这场兵不血刃的胜利而疯狂庆祝。
然而,一旁的克伦威尔脸色却无比凝重,他望着北方道:“这仅仅是开始,内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杰拉德安慰他道:“胜利一定会属于英国市民。国王一人的专制,不可能压制几百万渴望自由的灵魂。”
克伦威尔闻言,转过头,严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带着血性的笑意道:“说得对,胜利必将属于我们。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杰拉德先生。”
伦敦的黄昏下,两个背景、理念截然不同的人,因为共同对抗王权的目标而站在了一起。但谁都知道,国王被驱逐并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一场内战的导火索。
大同历十八年(公元1642年)2月2日。
查理一世离开伦敦后,前往诺丁汉郡,在那里升起了他的王旗,召集他忠诚的军队,然后在各地收管粮食和武器,征召民夫扩充军队。
以约翰.皮姆为代表的议会派,也以伦敦为基地,训练属于他们的议会军,双方都在筹集物资,训练军队,双方都在做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但杰拉德却没有加入这场大战,而是而是带着已经召集好的流浪汉和准备好物资开始了自己的理想,建立一个没有等级的世界。
伦敦,汉普斯特德荒野。
时值初春,这片广袤的荒地依旧显得荒凉而冷峻。低矮的灌木丛肆意蔓延,嶙峋的怪石半埋于土中,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杂树争夺着阳光,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此地人烟稀少,平日里唯有盗匪或冒险者才会涉足。
然而,这一天,荒野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十几辆沉重的马车碾过崎岖的小道,马车上有成袋的谷物、叠放的布匹、成捆的帐篷、以及各式各样崭新而坚固的农具——铁锹、犁铧、斧头、锯子,甚至还有一套小型的铁匠炉具。
几百名男女跟随在车队旁,他们的衣着虽仍简朴,但面色红润,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干劲,与数月前面黄肌瘦的流浪汉模样判若两人。
杰拉德·温斯坦莱站在一处稍高的坡地上,对着这群被他聚集起来,高声喊道:“大家辛苦了!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将用双手创造未来的地方!现在,我们首先安营扎寨,建立起能遮风避雨的营房!”
“是,先生!”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几个月的饱饭、基本的医疗和纪律训练,让他们恢复了健康和体魄,他们也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开荒,所以精神头非常充足,这些人也想重新开始,建立自己的房屋,开拓出属于自己的土地,摆脱流浪汉的身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开始卸车,支起帐篷,清理出营地的空地,哪怕没人监督他们,他们也积极的干着各种事情,每个人都透着一股建设家园的热情。
跟着过来的夏允彝弯下腰,抓起一把脚下的泥土,在指尖捻了捻。土壤呈浅褐色,夹杂着细小的砂石和未完全腐烂的草根,触感粗糙而贫瘠。他微微皱眉,对身边的杰拉德说道:“此地土质硗薄,不是良田,而且林木如此繁茂,开垦起来,耗费人力物力必将极大。”
汉普斯特德虽距伦敦仅约四十五里,但在17世纪的英格兰,此类未开发的荒野比比皆是。甚至正因为木材资源极其丰富,英国的铁匠坊至今仍广泛使用木炭而非煤炭作为主要燃料。
这片土地绝对不算风水宝地,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荒着呢。这里的荒野当中有大量杂树,杂草,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石头,让那些开荒的人遭罪了,一群人一天能开荒一亩地,那就是谢天谢地的事情。更关键的是这片荒野是石头长期风化形成的土壤,肥力也不算太好。
杰拉德却显得乐观笑道:“夏,这些树木并非全然是障碍。它们将成为我们搭建房屋、制作家具的第一批材料,砍伐下的木材也可运往伦敦售卖,换取我们急需的资金。至于田地肥力可以慢慢滋养。你传授的堆制农家肥之法,我已牢记于心,并开始着手准备了。”
一旁的李定国扫视着四周茂密的林地和起伏的地形道:“想要开拓出这片荒地,你们要下死力气,不但要开荒,光养地都要好几年,好在你们这边水不缺,气候也不算寒冷,最好先期种植大豆养地,可以自己弄一个压榨作坊,能提供一些开拓的资金来源,当年我跟着元首在关中开荒过,我的经验比你纷纷,等我休息的时候,再来给你指导。”
杰拉德感激道:“多谢了,李。”
弥儿顿看着四周的环境道:“你要是真能在这里建立公田农场,我就真承认公田制比私田制优秀。”
在他看来杰拉德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种植出粮食,他还真不好说什么私田制度更加优秀。
杰拉德自信道:“那你就准备等着认输吧。”
威尔金斯神父则神情肃穆,他划了个十字道:“我将留在这里。作为上帝的仆人,我要用祷告为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们祈求祝福。”
他也想看看,在英国公田制能不能实现,如果能,那么上帝的伊甸园真有可能降临英国,而不是只出现在东方,这对信仰上帝的子民来说,也太难堪了,公田制能建设成功,这说明东方世界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也可以做到。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他举起一把崭新的斧头,重重砍向一棵碗口粗的树干,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宣告着一场公田制实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