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临时改作的羁押院内,32名被捕的钱庄东家被一根长长的铁链串联着,个个灰头土脸,神色萎靡。
刘宗敏踱步到他们面前,冷哼一声:“哼,一帮利欲熏心的蠢货!元首信任你们,让你们执掌民间财富,流通有无,你们倒好,把这信任当成捞取暴利的工具,把百姓的血汗钱往火坑里推!”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还有些不服气的东家嘟囔道:“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们,要怪就怪那西班牙国王翻脸不认人。”
“放屁!”刘宗敏厉声打断,“出了事不想着如何弥补,只想着卷款潜逃,把烂摊子留给朝廷和百姓!你们若是肯留下,老老实实配合朝廷处置,我大同社还会想办法帮你们周旋,给你们一条活路!
可你们呢?赚钱是花天酒地,却不敢承担失败的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声音陡然提高道:“你们让北直隶多少百姓的血汗钱打了水漂?这笔账,我大同社给你们记着呢!别以为抓你们回来,流放新大陆就算完了!
这笔债,会跟着你们一辈子!直到你们咽气,或者把欠百姓的钱连本带利还清为止!死了,你们的子孙也要挖矿攒下的工钱继续还!”
这番话如同最后判决,彻底击垮了这些东家们残存的侥幸心理。院内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求饶声,他们知道大同社是真能说到做到。
刘宗敏厌恶地挥挥手,仿佛驱赶苍蝇一般:“嚎什么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全部押上火车,即刻启程回京!”
“是!”士兵们齐声应和,粗暴地拉扯着铁链,将这串垂头丧气的“蚂蚱”押解出院,向着开封火车站方向前进。
大同历二十二年(公元1644年)7月7日,京城,元首府议事厅
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铺着北疆地图的宽大会议桌上,却驱不散厅内凝重的气氛。
刘宗敏风尘仆仆赶到元首府汇报道:“元首,奉命缉拿在逃钱庄东家三十七人,末将已擒获三十二人,现均已押解至京,听候发落。余下五名,通缉文书已发往各州县,税监与地方巡检正在协力追捕,相信不日便可落网。”
徐晨微微颔首道:“做得很好。这些人,是此轮风波的始作俑者之一,必须归案。”
坐在一旁的刘永接道:“元首,宗敏将军雷厉风行,自是好事。然当下重中之重,乃是平息金融风波,稳定民心。些许漏网之鱼,或可稍缓。”
徐晨抬手打断了他,目光锐利:“不,抓住他们,本身就是平息危机、重塑秩序的关键一环。
我大同社立国之基,在于‘权责对等’。他们当初眼红新大陆的泼天利润,将百姓存款视为赌注投入股市时,就该想到要承担对应的风险!如今数十万百姓因其贪婪蒙受损失,岂能让他们一走了之?”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我们制定《破产清偿及个人责任法案》就是为了追究他们的责任,也让所有人看到贪婪的下场,如果这次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要不了10年的时间,这种事情会再次发生。”
平息危机跟处罚责任人一样重要,要是没有处罚措施,这些人根本不会改,这甚至敢在经济危机的时候再给自己来个大额分红。
李文兵闻言,点头表示赞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以此法震慑那些心存侥幸、罔顾法纪的奸猾之徒,正当其时!”
刘永却皱起了眉头道:“让罪魁祸首承担主要责任,自是理所应当。只是许多东家的子嗣尚未成年,若因此背上父辈留下的如山巨债,恐怕一生都将被这沉重的枷锁压垮,难有出头之日。这是否过于严苛?”
徐晨道:“所以此法核心在于,确定明确的责任人,制造危机的人及其直系亲属,未来所获收入,需将其中的一半用于偿还债务。
不过我们大同社也给他们机会,所欠债务自法案生效之日起,停止计算利息,避免债务雪球越滚越大。这笔债,将追偿至其本人死亡为止,债务不延续至其其第三代。
如此,既给了他们用余生劳动偿还罪责的机会,也避免了祸及无辜是第三代,算是留了一线生机。”
刘永这才舒展眉头道:“如此安排,倒是兼顾了惩戒与救济。既能震慑不法,又给了他们改过自新、努力偿债的希望。若其中真有能人,未必没有清偿之日。”
刘永问道:“元首,对于此次整体危机,您有何方略?”
徐晨道:“我们在制度上一方面打击那些违法的人,让他们承担不起违法的代价。
另外一方面奖励那些老实守法的人,这里有16家钱庄这次是危机当中守住底线的人,他们没有提高利息,吸引储户,也没有把钱投入到股市当中,只是老老实实的为作坊提供生产所需的资金。
这种钱庄才是我们大同社需要的,你等会儿召集他们的东家,给他们两条选择,一条是我们大同社注入资金获得一部分股份,不过钱庄依旧由他们来经营,大家按股分红,第二条路,就是按照正常的利息,我们来借贷一笔钱给他们度过此时的难关。”
李文兵道:“的确,在这个时间他们依旧能守住底线,应当让他们更好的活下来。”
“其二,严惩那百余家参与高息揽储、并将资金违规投入股市的钱庄。有本事自己渡过难关的,朝廷不予干涉;没本事、资不抵债的,就依法破产清算。他们造成的损失,必须由这些东家及其家族,按照新制定的《破产清偿法》来承担主要偿还责任!”
刘永面露担忧:“元首,一口气让百余家钱庄破产,牵扯甚广,北方的商业信贷链条恐将断裂,整个经济秩序都可能面临崩溃的风险。”
徐晨道:“由我们大同社接手这些破产的钱赚,把他们重组起来,连成一个更大的钱庄网络,这本身就是降低危机的方法。”
破产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海对面动不动破产几千家,这才上百家,有什么好怕的,都已经爆发经融危机了,还担心什么经济秩序崩溃,现在是要重组秩序。
“至于那些原东家,我们可以聘请其中能力尚可、熟悉业务者,担任新钱庄的掌柜。让他们继续经营,只不过身份变了,是在为我大同社做事,用他们的专业技能来为自己赎罪。他们未来薪酬的一半,依旧要用来偿还他们自己欠下的旧债,这些钱庄统一改名为直隶钱庄。”
刘永眼睛一亮道:“妙啊!如此一来,我大同社不仅以最小代价接管了庞大的钱庄网络,稳定了经济。”
这样的话对他们大同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接手了上百家钱庄,债务还被原本的东家承担了,他们还得到了一批有天价债务的顶级牛马打工人。
李文兵此时提出了最棘手的问题:“元首,目前最紧迫的还是那几十万受损的百姓。虽尽力追索,但他们的钱,一部分已在股市中蒸发,一部分变成了暂时难以变现或已贬值的货物、船只和水手工钱,难以全额追回。”
徐晨看向一直负责核算损失的傅山:“青主,初步估算,能挽回多少?”
傅山拿出准备好的文书,快速汇报:“回元首,即便将现存的海船、库存货物等全部按原购入价强制折算,大概能凑集一千万元左右。距总损失相去甚远。”
徐晨沉吟片刻,果断下令:“第一,所有已被扣押、尚未出售的货物,由朝廷设立的‘常平仓’按平价统一收购,充作战略储备。”
第二,那些仍在船坞建造的船舶,责令相关船厂必须想方设法,将最终造价降低三成以上,朝廷可承诺包销这批船只。”
反正很快用的上。还能节省军费。
傅山松了口气:“如此,至少给了船厂一条活路,他们想必会极力配合。”
徐晨最终拍板了对普通储户的补偿方案:“对于所有在此次风波中遭受损失的普通储户,朝廷基于追回款项,给予统一补偿,未曾获取过高息者,按存款本金的五成返还,已获取过三成高息者,则返还本金的两成,务必向百姓说明,这已是朝廷竭力追索后的结果。
剩余未能偿还的部分,将记在那些破产东家名下,由他们未来持续偿还。当偿还总额达到他们所欠债务的七成时,说这笔债务结束。
这未挽回的三成损失,就是所有人为此次集体的贪婪和非理性冲动,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他最后语气严厉道:“至于那些在股市中自行炒作亏损的股民,其损失,朝廷一概不予补偿。赚了,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亏了,也理应由自己承担。风险自担。”
傅山皱眉头道:“但这样还有五六百万的缺口,这笔钱怎么办?”
徐晨想了想道:“开征临时《财产税》所有资产超过万元商户征收5%的财产税以弥补缺口。”
“另外,你们总理大臣府制定一个《资本得利税法案》这个法案主要针对的就是那用钱生钱。用钱购买股票债券,租房,租店面,摊位等赚取利益的税收,总之针对那些不亲自劳作,总想着钱生钱,不劳而获行为的税收。”
“用钱生钱的人都发财了,整个天下还会有多少人愿意踏实肯干,又怎么会相信自己踏实肯干能赚到钱,甚至过上富裕的生活。”
第495章 ,想不通的时候,你就想想亡国之君崇祯
大同历二十二年(公元1644年)8月16日,夜,京城,永定河河堤。
一胖一瘦,两个青年走在河堤上,两人手臂上套着一个红袖章,上面写着巡逻二字。
那个略显胖的青年提着一盏马灯,时不时巡视一下河面的情况,只要有异物在河面上,他必定仔细观察,确定不是人之后才松口气?
瘦的青年叫道:“朱哥,你走慢点儿,我伤还没好。”
朱由崧压抑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道:“朱由检真不是个东西,对自己小舅子下手也这么狠。”
这个瘦的青年就是周耀文,他也去天津卫买了股票,虽然他不像朱由崧加杠杆,但也差不了多少,他把他父母的养老钱也骗到手,一把梭哈到股市当中,关键他又嫌弃新大陆商社,这种大型商社股票价格太高了,即便是买了也赚不到多少钱。
所以他的钱全部梭哈到一个无名的商社当中,结果这次股灾那些大型商社,只是股票下跌,商社还没倒闭,那些股民最多只有票面上的损失,等熬过了这次股灾,依旧有翻身的机会。
但那些小商社直接倒了一大片,他买的股票瞬间沦为废纸,直接自己父母的养老钱全输光了。
周奎他们发现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周家的财产全部被大同社没收了,现在周奎积攒的这些养老钱,都是周氏历年孝敬的养老钱,结果全被这个不孝子输光,周奎气的追杀这个不孝子三条街。
周耀文本能的逃到自己大姐家,等朱由检知道此事之后,直接拿出自己平时教育儿子的戒尺,一连打断了三根戒尺,打的周耀文皮开肉绽,打的周奎都开始心痛,这才逃过了一劫。
而后他也享受了同样的套餐,夫子俸禄被周氏掌管,每个月只给他3角钱作物零花。
原本朱由崧以为自己一个人倒霉,现在有个难兄难弟了,一时间心情都好了很多,自己好歹还没挨一顿毒打,这样一想的话,他还觉得自己赚了。
周耀文无奈道:“要不是有朱哥你介绍这兼职,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两个难兄难弟没了工钱之后,连茶馆都去不了了,以前潇洒的日子可谓是一去不复返。
但朱由崧很快找到一个兼职,晚上7点~凌晨1点巡视永定河的河堤,一个月能赚1元5角,算是个不错的差事,回去还能睡上一觉,最多去紫禁城当差的时候没什么精神,经常坐着龙椅就睡着了。
关键这笔钱朱由校不知道,差不多增加了他一倍的零花钱。当知道周耀文的工钱也被没收了,他就把这份美差介绍给自己的难兄难弟。
朱由崧笑道:“看开一点,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而且不过就是几千元的事,凭我们兄弟的本事,再赚回这几千元,能花几年时间。”
周耀文苦笑的摇头,他可没有朱由崧那么乐观。
而就在此时,他们看着不远处河堤,有个人影缓缓的走向永定河。
“兄弟,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永定河来干什么!”朱由崧赶忙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人。
那人一脸平静道:“我输光了全部的家产,还拖累了妻儿,感觉活的没劲,不如一了百了。”
朱由崧马上安慰道:“你听大哥我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是一次股灾,多大点的事,你大哥我也亏了3000元,你看我现在不一样活的好好的。”
那人苦着脸道:“大哥,你是大户人家,我比不了。”
朱由崧继续道:“兄弟,你欠了多少钱?”
“500元。”
“500元也是能算事,兄弟你要放开思想,放眼全球,这500元在民朝很多,但在新大陆能算是钱?
你去挖金矿,只要捡到了一块狗头,几千两银子这就来了,哪怕你没那运气,全家移民新大陆,到了就有500亩土地,种地你总会吧。
新大陆那边有金山银山,金银便宜,粮食贵,你这500亩土地,随便种点庄稼这上千两银子不就来到手了,到时候把债务一偿还,你还有500亩土地,还有几百元的家产,你现在再想想这500元的债务能算是事吗?”
那个想死的青年一听,忽然觉得自己欠的这点债务不算是大事了,对呀,新大陆还有金山,我去挖金矿,不去我把钱给还了。
“多谢大哥的劝解了,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朱由崧道:“来来来,你跟着大哥我去旁边的亭子休息一下,遇事千万不要想不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真想不通的时候,你就想想前朝的亡国之君崇祯。大明都灭亡了,崇祯他不一样活的好好的,祖宗留下来的万里江山他都败光了,他都没去寻死,你这能算事吗?”
就这样朱由崧一边安慰一边带着人,去河道附近的凉亭,那里有专门的人员安抚这些想寻死的人,安抚好他们之后把他们带去新大陆。
而后朱由崧回来笑道:“又增加了一笔奖金,再遇到几个这样的人,这个月的收入说不定能翻一番。”
周耀文哭笑不得道:“朱哥,你这样编排姐夫,当心被他知道要你好看。”
朱由崧嘴硬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而后他又威胁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知道此事,传出去肯定是你小子干的,到时候我就找你。”
大同历二十二年(公元1644年)9月16日,京城。
这波金融危机影响是巨大的,虽然还达不到经济危机的程度,但因为直接减少了几千万元的市场,加上投机造成的损失,的确造成了整个北方百业萧条,普通的市民明显能感觉到钱不好赚,生活也变得艰难。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以大同报为首的报社,开始大规模集中报道,西班牙人在新大陆如何恶。
大同社主要版面开始报道,西班牙殖民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是如何卑鄙无耻,在印加国王邀请他们做客的时候,抓住了人家国王,在用人家国王要挟赎金,又在获得赎金之后,出尔反尔的杀了人家国王,屠杀了印加人的都城。
这一事迹通过大同报宣传出去,引起了民朝百姓的口诛笔伐,大家本就因为西班牙国王禁海,引起了经济危机,给自己造成损失不满,现在发现西班牙人还是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谴责声讨起来更加无所顾忌了。
而也就在这段时间,京城大量出现许多新大陆的土著,他们或是现身说法,或是去报社刊登他们部落的事迹。
什么为了挖矿,西班牙人抓走土著的妻儿老小,挖矿的数量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但会被他们鞭打,还会砍掉他们妻儿的手。
尤其是报纸,干脆就以这些故事,刊登的素描画,一个四肢断绝的小孩,旁边是他的手。
又或者是一个和汉人差不多的土著,神情悲伤的望着地面的一双小小手。
这种画面冲击力非常强,哪怕是上封神榜里的商纣,也没有砍小孩子手这样的恶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时间胡安和西班牙商人处境变得艰难,他们的店铺会被砸,有时候在街道上还会被人打,甚至连他们的大使馆都会时常被玻璃砸碎。
逼的胡安在外面都说自己是法兰西人,其他的西班牙人也是有样学样,快速的转换自己的国籍。
而这些新大陆的使者,也不断出现在大众面前,请求民朝百姓的帮助,帮助他们夺回家园,驱赶邪恶的西班牙人。
京城百姓本就不满西班牙人,现在西班牙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京城市民开始集结起来,在元首府请愿,要帮助炎黄血脉,把邪恶的西班牙人驱赶出新大陆,一时间对西班牙人开战成为民朝的主流。
福临茶馆。
洪承畴和自己的老友刘迎遇在此喝茶聊着民朝的动向。
两人本是前明降将,投降大同社之后,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洪承畴想办法加入了民朝,十几年经营下来成为了民朝的鸿胪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