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上身穿一件浅色翠烟罗交领单袄，下着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间那条浅绿宫绦只松松系着，似乎是有意在遮裹着那具偶现惊鸿的腴美娇躯。
头上梳着挑心髻，斜插小凤簪，生得明眸秀项，面如鹅蛋，肤润如脂，粉光若腻。
此时樱唇微绽，粉靥生涡，正随着凤姐盈盈见礼，只是这浅浅一福，衣裳便稍稍绷紧，胸前那对沉甸甸的恩物也随之凸出来更加美好的形状。
其颜色虽较凤姐稍逊，但这般体态却又更饶丰韵。
刻下主仆两人站在一块儿，倒正应着那句“环肥燕瘦，桃夭柳媚”。
不过这丫鬟虽是遍身绫罗，插金带银，又生得如此丰韵聘婷，却仍显得文静从容，温和随分，只那一双眸子很是伶俐。
而这般身段形容，还能随在凤姐身侧，想来也只会是那低调本份的俏平儿了。
但凡换个别的姑娘，此等身姿曼妙，花容月貌，在凤姐身边，那可就是招罪的根本了。
姚弘旭心头暗赞，也并不拿大，只等二人福过，便含笑回了一揖：
“凤嫂嫂好，这位姐姐也好。”
按说，他这是在与我和平儿还礼......但我怎么觉着他是在意指我和平儿生得好呢？
说我倒也罢了，我本来生得就好，可平儿虽生得也不差，这等肉乎乎的身段他却也能瞧得上？
凤姐纳罕地瞧了眼对面伸手前引的青年，心内微微生些狐疑，但看在他竟唤了自己“凤嫂嫂”的份上，还是只悄悄横眸，略带警告地嗔他一眼，便眉眼弯弯地随他进了自己的院子。
一时浑然忘了自己此行过来的借口。
直到在中堂客座上对面坐下，姚弘旭笑吟吟地说贾敏和黛玉现都在荣庆堂，又问她怎么没过去，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凤目轻闪着掩口笑道：
“嗐，我这一到天热，午间就总要歇上一个时辰，下午才好有精神（见原著30回）。
如今刚刚才起来，正准备过去老太太那儿呢，顺路便来瞧瞧姑妈和妹妹。”
“原来如此。”
姚弘旭笑着点了点头，又随手摸出金表一瞧，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三分疑惑：
“可如今才刚午正，满打满算离饭点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凤嫂嫂今儿的衣裳发式，珠翠簪环又都这般漂亮......收拾起来也得费上不少工夫吧？”
......哼，明知故问的烦人精！
凤姐登时飞红了脸蛋，一面有些不安地抬手抚了抚云鬓，一面含恼带怨恼地瞪了他一眼，旋即扭头就向平儿道：
“王长子大人既不待见咱们，咱们也该有些眼色才是呢......把那三等丫头的名单拿出来罢，咱们这就走了。”
说着真就起身草草一福，当先就往外去。
这个凤姐儿径直羞恼了这般模样，难不成还真为自己特意打扮了？
姚弘旭心中不惊反喜，忙忙离座上前好言挽留，费了许多唇舌终于哄得凤姐重新落座，却只侧着身子不理会人了。
心细如发的平儿昨日便瞧出了些端倪，今儿见此心内便更是笃定。
虽然大族人家里藏污纳垢的事情不少，从小长在王家的她不说耳濡目染，也是见怪不怪了。
可如今见到自家小姐竟似别有幽情，她仍然暗暗焦心不已。
但她昨晚虽私下旁敲侧击了一阵，可凤姐只说她心里有数，不必担忧，她也就不好开口点破，寻根问底了。
只是，她今儿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忙碌着让人找来了府上在当差的三等丫头，以及所有到了年龄还未当差的丫头，只为了给林姑娘补齐那两个三等丫头的缺；
——选前面4个的时候，她还只是让林之孝家的看着办呢。
看着她中午伺候完了老太太回房吃饭，却还留了丰儿在荣庆堂留意；
看着她午憩也睡不安生，一听到丰儿的声音就让进去回话，一听到王长子来了就起床梳洗妆扮，还特特换了支不常戴的【鎏金点翠流苏步摇】；
看着她在这位王长子面前不自觉地佯嗔作恼，撒娇使性。
如此种种，分明就很有些与二爷相处时的模样了。
不过她一个贴身丫鬟，除了保守秘密之外，也实在别无他法的。
到了眼下，更只能依言取出了袖内的纸卷，呈到了姚弘旭面前，口内又轻轻柔柔地稍稍介绍了一番。
“多谢平姐姐了。”
姚弘旭瞧了眼前笑意浅浅，分明心事重重的丰腴少妇，有些心虚地笑谢了一句，打定主意接下来要和凤姐保持距离了。
——虽然凤姐敢当着平儿的面流露出亲近的态度，足见平儿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平儿的态度也明显不支持啊。
可等他看完名单抬起头来，却正见着凤姐已回身坐正，正横眉竖目地盯着他，银牙暗牙的很是气恼。
他正疑惑之际，凤姐身后的平儿却犹豫着递来了一个眼色，目光悄悄落到了他手内的名单之上。
姚弘旭来不及好奇平儿态度的变化，当即恍然而笑，忙忙拱手道谢：
“更要多谢凤嫂嫂准备这份名单才是。”
凤姐这才轻轻瞥他一眼，微微弯了弯唇角，声气淡淡道：
“王长子言重了，这原也当不得什么的，王长子若已有了人选，我就让人带了她们进来，前头总理房也好遵老太太的嘱咐备好身契，给王长子送去。”
竟然连身契都一并给了？
这史老太君的人情做得很到位啊！
姚弘旭心头悄赞，当下也不推辞，只笑着答应下来，然后抬手指了指纸上两个名字：
“就她们吧，正好也都还未曾当差，且让她们先进来打打杂，也能稍稍贴补些家用。
此事有劳凤嫂嫂操持了。”
说着就把纸卷往凤姐那儿推了推。
凤姐却连手也不伸，只微扬着秀颌轻轻横他一眼，理直气壮道：
“我又不识字的，王长子直说名字就是了。”
姚弘旭这才想起此节，当下忙把名字报了，等平儿记下出去，便悄笑问凤姐道：
“凤姐姐如此品貌，若不识字总像是美玉蒙尘，着实叫人惋惜，正巧我准备让香菱在玉儿这里住上一阵子，跟着读书习字，凤姐姐不如一起？”
第264章 积金累玉求田问舍（上）
“凤姐姐？”
凤姐怔了一怔，美眸轻闪着瞥他一眼，口内低声嗔道：
“你不准乱叫，叫旁人听见了可像什么样子呢。”
姚弘旭一脸奇怪：“但玉儿不都叫你凤姐姐吗？我随玉儿叫不是应该的？”
凤姐烦恼地咬了咬唇，半日才皱眉哼道：
“林妹妹和二丫头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你，你又不是妹妹......反正就是不准叫！”
“可我怎么听说宝玉也唤你凤姐姐呢？”姚弘旭一脸“委屈”。
“......”
凤姐一时无言以对，好半日，才拧着眉地瞪他一眼：“可不准叫旁人听见了！”
“哈哈，都听凤姐姐的就是。”
姚弘旭难掩得意地拱手一笑，又赶在凤姐想要抬手打人之前，忙忙转过话题：
“那学字的事情，凤姐姐意下何如？”
“我才不去呢！女子无才便有德！”凤姐昂首挺胸，踌躇满志。
姚弘旭神色纳罕：
“可先不说这话对也不对，便是女子无才，人家也没说不用识字啊，再者......凤姐姐你不是从小当男儿教养的吗？还取了个学名叫王熙凤来着。”
暧呀，到底是哪个姑母跟他说的啊！
这帮子上了年纪的太太可真烦人呢！
凤姐紧攥着帕子涨红了脸，羞得直想寻条地缝钻进去，面上只梗着脖子啐道：
“瞎说！我上头且有哥哥呢，哪用假充男儿教养？！”
“咦，这倒也是，玉儿便是因为姨爹、姨妈膝下无子，才让她读书识字的......”
姚弘旭听得微微一怔，一时略显沉吟：
“难道，是因为凤姐姐幼时太淘气了?”
“啪！”
话音未落，手背上便重重挨了一下。
等他顺手一捉，将那只葱指修长，蔻丹点点的玉手握在了手内，更又被羞恼相激，银牙暗咬的凤姐抬起另一只手儿又狠狠打了几下，低啐着让他快放开。
见姚弘旭笑吟吟地不为所动，只轻轻抚弄着自己的手背，把玩着自己的才做的指甲，又听得堂屋外有了动静，凤姐更觉神烦意乱，心头乱跳，慌慌张张地抽回了本就自由的小手，匆匆忙忙地坐回了原处。
几乎就在同时，晴雯端着茶盘挑帘进来，先后为凤姐、姚弘旭奉上了茶点，又偷偷多瞧了两眼姚弘旭微微泛红的手背。
凤姐余光瞥见，一时心虚地端起了茶盅，浅浅地去抿清茶。
“刚刚被只花蚊子咬了，随手打了一下却被没打着。”
姚弘旭也看得分明，却只坦然地摆了摆手，又向着神色恍然的晴雯笑道：
“我为你家姑娘请了一位进士出身的西宾，回头上课的时候你也跟着同去吧。
先等学会了识字，我便请薛家姑娘教你管账，往后也才好替玉儿分担些琐事。”
待欢喜又忐忑的晴雯答应着去得远了，凤姐还是没忍住酸了一句：
“又教识字，又让管账，还请的是进士先生......你对这蹄子倒是上心呢，怕不是见人家生得好罢？”
姚弘旭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顺着她的话笑道：
“若论生得好，谁又能比得上凤姐姐呢？只要凤姐姐愿意学字，翰林先生我也尽能替姐姐寻来的。”
哪怕知道不该如此，听了这话，凤姐心中却也骤然盈满了羞喜，一时不禁秋波横斜，似喜还嗔：
“我才不去呢，明知道我如今不比林妹妹年纪小，再不好抛头露面了，偏你又来做这空头人情。”
姚弘旭这才恍然失笑，忙又说请贺双卿教她。
凤姐在薛宅也见过贺双卿一次，对这农妇出身的才女倒也印象不差，却仍然只是摇头不应。
可见姚弘旭面露惋惜，难掩失落，她心头又不觉轻轻一颤，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低低说出了原委。
只因她从小就没悟性，学字学得极慢，没少挨业师的训斥，心性要强的她索性装做淘气贪顽，不去上学了。
而如今管了几日家务事，她虽也觉着识字很是有用，可更怕让人瞧了笑话，所以才不敢应下，只想着自己回来偷偷去学。
姚弘旭见素来骄傲的她/这会儿/愿意在自己面前坦承不足，心中的些许气恼早又变成了怜惜，可百般思索下来，又着实无法可想。
毕竟，连在贺双卿跟前她都怕失了颜面，那小妮子和李纨、三春她们自然就更不合适了。
除非......
“要不，我来教你？”姚弘旭试探着悄问了句。
“又来做空头人情，这天下哪有妹丈教嫂嫂识字的道理？”
凤姐盈盈瞧他一眼，语气嗔恼微微，不待姚弘旭为难，又利落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