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又像是第一次抱着自家女儿的时候。
这......应该只是感动罢。
萧文淑柔柔地点头应了，一只手隔着绣帕轻轻地握在了他的胳膊上，被搀扶着进了女儿的房间坐下。
“咦，是子明又回来了吗？”
卧房帐内传来汪雨涵微微惊喜的声音，看来刚刚她一直埋头在被窝里面，并未听到窗外的动静。
姚弘旭和萧文淑都不觉舒了口气，却又同时一愣。
我在担心汪雨涵黏人，她在担心什么？
我怕雨涵听见了误会，他也...也害怕被误会吗？
萧文淑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不动声色地转过了目光，微微提高了些声音：
“雨涵，是我。”
汪雨涵有些失落：“原来是娘亲呀......那娘你碰见子明了吗？”
萧文淑瞧着眼前无声摆手，忙忙蹑步而去的青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方才抿着笑儿向内回道：
“碰见了，不过...他说不在家里吃饭，已经回去了，临走嘱咐你好好休息。”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汪雨涵欢快地应了，又迟疑着问道：
“娘，你要不...要不就成全了婉儿姐姐和海鲲哥哥罢，不然他们丢在了外面可怎么样呢？”
“大人的事情不用你管，快点乖乖睡觉。”
萧文淑语气清冷。
“哼，我才不小呢......”
汪雨涵嘟囔着沉默下去。
又坐了半日，萧文淑盈盈起身，轻步踱到卧房门口，听了一会自家女儿细细匀匀的呼吸声，才弯了弯唇角，款款回了正房。
先打发了自家女儿房内的丫鬟回去伺候，便命人打来热水准备沐浴。
许是刚刚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眼下身上潮乎乎得不舒服。
尤其是腿心处很有些温热黏糊......不会是提前来了罢？
成熟的妇人抚着胸前的长命锁，轻轻颦起了眉头。
第81章 会谋士夜议军机
恰到好处的丰腴，惊心动魄的绵软，这位萧夫人果然比贾敏和薛姨妈都要成熟啊。
因为方才居高临下时，姚弘旭不小心瞧见了那只在大片白腻间安然贴伏的小金兔，故此心中对萧文淑的年纪已然有数。
按说在没有科技的年代，寻常妇人在她这个年纪早已过了花期，但她近望之下仍如花信，可见除了天生丽质之外，保养也十分得当。
可惜啊，连二伯父都疑似因为强占了官员之妻而被废黜——最少是其中一个原因，自己自然更不会生出多余的心思来。
昏暗幽静的车厢内，姚弘旭不自觉地抬手轻轻一嗅，那抹淡雅兰香已不可闻。
怅然若失间，马车晃荡着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迭声恭敬的问候。
夺嫡夺嫡......这才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就已经如此复杂繁琐，自己真的能走到对岸吗？
心中的旖旎悄然消散，繁复的困难又摆在了眼前。
姚弘旭无奈地揉了揉脸，一径肃衣整冠，弯腰挑帘出去，也不用脚凳、人凳，便轻巧地落在地上。
“都起来吧。”
目光扫过迎侯的众人，落在了其中目光踊跃的高晋身上。
他额外点了点头，一面抬步往回走着，一面随口问道：“找到姜铎的住处了?”
高晋心中一喜，当即躬身碎步跟上，一面忙回：
“六爷真真料事如神，姜铎今日果然出现在务本堂外头。
属下一路跟他到了南河下的马宅里，且绝对没有让他发觉，还请六爷放心。”
果然是马德昌啊，而那姜铎既然寻到了务本堂来确认，说明他早从马德昌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只改了姓却未化名。
虽然今儿看汪朝宗、马德昌等人的言行态度，应该还都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那四伯只怕一入府境就会知道我这好侄儿到了。
到时候一道钧令快马发来，就算自己避而不见，但满扬州的官员盐商必然会奉如圭臬！
那眼看就要到手的桃子自然也会被他摘了——不开运库就能凑齐银两，只怕他做梦都会笑醒吧？
算算时日，他若直往扬州而来，最早后日就要到了！
不行，还得再快些！
姚弘旭心内微紧，脚步更急，领人匆匆进了门厅。
傅恒果然还在此处埋首案牍，但施粥的事情他这几日早已理顺了章程，刻下在忙的是明儿出兵的后勤安排。
除他之外，何思道等几位盐院、盐司的师爷和盐捕营的经历（正八品，掌文书）也还都在此忙碌。
旁边身宽体胖的盐捕营守备正翘脚而坐，神色不耐，见到姚弘旭领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进来与人见礼，也只抬抬眼皮，冷嗤嗤地道：
“你就是那姜夫子了？本官遵盐院大人的令，明儿的仗怎么打都听你的就是。
不过这会子天都黑了，是不是该让本官回去了？”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望来，没有经历过996拷打的他们此时早都想回家了。
姚弘旭扫了众人一眼，笑容还如往常一般和煦，说出的话却冷冰冰得不近人情：
“抱歉，军情紧急，诸位今晚是回不去了。
我已点了两桌醉白楼的席面，又命人打扫出了一间院子，诸位忙完之后就请在盐院歇息一晚吧。”
“这...这可如何使得啊？”
“姜夫子莫不是要软禁我们？！”
盐司和盐捕营的那几人登时惊怒喧哗起来。
姚弘旭不为所动，只轻描淡写地加了句：“每人十两银子。”
常保忙提着个木箱上前，重重顿在案上，而后一把掀开。
只见里头满满全是十两一锭的元宝，而且蜂窝白细，边有霜白，竟然还是足纹（十成十）银锭！
那银白的光泽让厅内都亮堂了几分，映照得众人个个喜眉笑眼：
“哎呀，这可如何使得呢？”
“这原都是我等的本职工作，哪里就好领这厚赏？”
“还请姜夫子放心，不等到夫子大胜归来，我等绝不回去！”
除了何思道这种业务精英，他们纸面上的年薪多只在几十两的样子，而这已经是此世难得的高薪了，毕竟四品京官的银俸一年也才刚过百两。
如今只是加一晚上的班，便能拿上十两的报酬，个个恨不得直接在盐院住下不走了。
不过姚弘旭虽然从汪朝宗那里得到了顶额的五千两赞助——这一箱三百两的现银便是才刚去钱庄兑出来的，但除去军费之后，未必就够他这般撒币的。
再说了，这些师爷的价值也只在这些了。
姚弘旭眼角跳了跳，轻笑着没有接话，只是让他们领了银两去忙，又亲自给推辞不受的何思道几人递过了银子，言辞恳切地劝他们收下了。
这几位老师爷个个都是人精，自从自己说服了林如海颁布盐令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便更加恭敬，而且本就是自己人，自然得要以礼相待。
不过这儿正说着话，那边厢盐捕营的胖守备目光一阵闪动之后，猛然抄起桌上的官帽，大步就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区区一个师爷也敢软禁本官，真真倒反天罡了！本官要去寻盐政大人说理！”
“苍啷！”
高晋毫不犹豫抽刀出鞘，拦在了守备面前，口内一声冷喝：“还请大人止步！”
胖守备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大吼着让厅外的亲兵进来。
说是亲兵，其实也只是他家亲戚、下人之类，走了关系在盐捕营中吃个皇粮罢了。
他们虽确有几分忠心，还真个要往里闯，但厅外那些已得了吩咐的盐院皂快早一拥而上将几人拿下。
胖守备看得又惊又惧，一面连连后退，一面高声尖叫：
“反了！反了！某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是在造反！统统要被诛九族！”
姚弘旭嫌弃地摆了摆手：“高晋，请这位守备大人去隔壁讲讲道理。”
果然，如今的六爷慧眼如炬，并不像王爷那样任人唯亲，自己做的事终于能被看到了！
高晋眼中喜色一闪，当即铿声应下，又给高泰递了个眼色。
两人上前合力制住了挣扎不休的胖守备，拖着出了门去，一路的惨嚎听得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盐捕营的经历刚要张口，但一迎上姚弘旭清冷的目光，忙又低头做事去了。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傅恒终于集众人之力整理出一份计划书来。
姚弘旭看过之后，便打发了其他人去幕僚院中吃饭歇息，只留下了傅恒和何思道一齐商议。
“我翻看以前的缉盐开销，动辄都是三五千的花费，这不到二千五百两的军需开支是不是有些少了？”
他语气有些担忧。
傅恒与何思道忙解释：
“这已经是按满编五百人，一人二两的公费来算了，此战又是要速战速决，不算伤亡抚恤，这些预算只多不少了。
至于账目上...一贯是要多些的。”
果然有权就能有钱啊，难道自己也要当一回史密斯专员了？
不过前提是要能速胜此役，不然这千八百的银子也只是鸡肋的。
姚弘旭点了点头，接着仔细看了下去，遇到有疑惑的都一一问了个清楚，最后却在看到具体战术时蹙起了眉头：
“想要一日而尽全功，要么得借来一艘炮舰，要么就去找一个强弓手？”
第82章 能者多劳王子稍涉险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扬州城往南三十里，便是江边千年古镇瓜州。
站在这传说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举目就可望见对岸镇江金、焦两山。
而就在镇江与瓜州之间，有一只翠螺浮在江中，这便是江心洲了。
大江东去，泥沙淤积，时光的伟力之下，堆成了这个沙洲孤岛。
其形态中间宽，两头尖，正处在扬州、镇江二府之间，属于两不管的空白地带。
翌日清晨，薄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