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喜大饼县令投效(拜求首订!)
尤三姐甫一出来就听到这般闲言碎语,再联想到尤继业先前的古怪,心中便已有了猜测。
她只来得及给姚弘旭递过了一个软软的眼神,便轻轻挣开他的手,俏生生地立在了车架上。
先居高临下地扫视过那些多嘴饶舌的妇人,叫她们心虚地避开了眼神。
而后便拧眉叉腰,一径指着尤牛氏啐道:
“嫂嫂真真好没体统,婚姻大事从来只听父母之命,你又在这信口胡言什么!”
“我信口胡言?王太爷保不齐立马就到的,你且等着瞧罢!”
尤牛氏黑着脸,甩着帕,冷嗤嗤地笑道:
“不过这等大好事也与小妹你无关了,一个未出室的女儿,成日家就爱往外跑,如今更是坐了男人的车回来,王太爷哪里还会瞧得上你?”
尤三姐秀颌微抬:
“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那劳什子的王太爷呢!而且非但是我,我姐姐也是绝不会嫁的!
嫂嫂你既一心想攀高枝,只管和我那哥哥和离了,自去嫁给王太爷就是!”
“反了,反了!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尤牛氏直气得浑身直颤,先拿眼去看众人,但见众人讪讪不言,又只得去催尤安人:
“太太你还不快管管她!连珍大姐夫也要敬着些王太爷,她竟敢这样编排起来,这不是上赶着给咱家招祸吗?!”
尤安人虽不愿把女儿嫁给王亶望,却也不敢十分得罪了他——毕竟破家县令的说法她是深知的,当下忙堆笑下来和姚弘旭见礼,又去拉扯自家不省事的小女儿:
“王太爷是咱们甘泉县的父母官,岂是你这丫头好议论的,还不快下来跟娘家去!”
尤三姐被训得缩了缩脖子,但偷偷瞧过一眼笑吟吟的姚弘旭,登时又有了底气,只把头一梗:
“太爷又怎样!大姐夫怕他,我可不怕!”
“这...尤家三丫头也太大胆了罢!”
众人登时哗然。
尤安人听得眉梢直跳,忙拽下尤三姐来,让着姚弘旭就往院里去,却被尤牛氏嚷嚷着拦住。
正吵闹着,忽然就有一阵“太爷”的叫声响起。
尤牛氏登时大喜过望,忙朝巷口看去,果见到自家老爷等人正随侍着那位胖太爷在那,只是看模样怎么像是要离开呢?
原是王亶望得了消息匆匆带着尤继业赶来,但在巷口远远望见情况不对,正要抽身就跑的时候却被人喊破了行踪。
又见姚弘旭似笑非笑地转首望来,少不得硬着头皮堆起笑容,在众人敬畏的问候中一路小跑着过来。
但不等他先开口问候,一个姿色平平的妇人就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太爷您可算来了!民妇早把您的意思传达了,原先都说好了的,只等您来纳采就成了。
可......可不知我家这小妹从哪勾搭了个野男人回来,自以为得了依仗,如今竟连太爷都不放在眼里啊!
您快叫人把他拿了,她们保管立马就应了!”
“啪!”
尤牛氏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响亮的巴掌,登时眼冒金星,两耳嗡嗡,根本听不清尤继业黑着脸在说什么,也来不及想他为何要打自己,便羞愤欲绝地撞到他怀里,抓耳挠腮扯头发,哭天抢地地骂起街来。
尤继业一时还甩她不掉,且又解释不通,场面上直闹得不可开交。
众人却听出些端倪,再看王亶望微微躬身的模样,哪里还敢再瞧热闹,一时各寻由头忙忙散了。
王亶望面上无光,心中惴惴,一边叫手下人制止尤家夫妇,一面忙到姚弘旭面前行礼,又破天荒地给尤安人也问了好,但并不敢瞧那娇美的尤小妹半眼。
姚弘旭瞥了眼他半干的头发,簇新的衣裳,故作纳罕道:“王大人这是......晚上有喜事?”
“啊?没有,没有......”
王亶望一惊,忙堆笑道:
“下官这...这只是入乡随俗,夫子许是不知,扬州这儿就讲个‘早上皮包水(汤包),晚上水包皮(泡澡)’的。”
“原来如此。”
姚弘旭点了点头,又随口问道:
“那这会子王大人来此想是有事?”
“没有,没有......啊,不是,有,有,有......”
王亶望忙忙摇头又连连点头,一面在高泰等人警惕的目光中,从身上寻摸出两纸文书呈上,而后小意解释道:
“下官与尤通判生前私交甚好,如今听闻尤安人典卖屋舍,心中十分不忍,故而将其赎回,正要寻机奉还。
不知怎得就被一起多嘴的小人们以讹传讹,弄出了这些风言风语来,非但玷辱了下官和尤通判的君子之交,更累的尤家千金闺名受损。
不过这实也是下官处事不周,忘记了先贤瓜田李下的教诲。
幸而如今有夫子和尤家姑娘佳缘天成,下官正要以此随喜,还望夫子赏收。”
这王亶望急切之间非但能矫恶为善,让人抓不住把柄,竟还圆滑送礼,趁机攀附,可见其心思缜密,颇有急智,倒也算个“人才”了。
姚弘旭深深瞧他一眼,还是接过文书瞧了——发现是一份死当当票和房屋红契,上面的地址也都和尤家门口的户牌一致。
他随手递给高泰收了,一面问王亶望道:“花了多少钱?”
王亶望犹豫着说了实话:“这...五十两。”
“高泰,给王大人拿一百两。”
姚弘旭随口吩咐一句,又笑谓王亶望道:
“人情练达虽是文章,但经世济民才是堂皇大道,令尊捐馆于浙江藩台(布政使,从二品)任上,一生正也在践行此道。
尔虽是个举人捐官,但若能尊此奉行,今后未必就不能媲美令尊,甚至......青出于蓝。”
王亶望身躯一震,一时福至心灵,忙屈左膝,垂右手,俯首颤声而应:
“下官......奴才谨遵六爷教诲!”
姚弘旭笑了笑,伸手扶了他起来,随口又画了个大饼:
“我听民间似乎有个说法,说什么‘今生不善,前世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但在我看来,此话畏难趋易,不足为道。
不过味隒(王亶望字)若能好生廉洁奉公,勤政为民,来年壬申大计(地方官员考核)后,确实也该动一动位置了。”
王亶望听得心情忽上忽下,额头汗珠直冒,等听到最后才大喜过望,忙就打千应下:
“六爷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干!”
动作也是越发利落流畅。
又是好一阵千恩万谢之后,他才识趣地领人退去,连尤继业夫妇也一并带走了。
按傅恒探得的情报,这王亶望身世倒还清白,入仕也才三四年,且背后并无甚依仗——不然也不会补授这附郭知县。
目前看下来处事也算圆滑有急智,作风上若能收敛些,倒也可堪一用了。
即便他之后因罪落马,这原不过一招闲棋,如今更无半点投入,丢了也无甚可惜的。
摇扇而立的姚弘旭目光幽幽,笑容淡淡,等人去后才转眸望向了阶上杏眸圆圆、檀口微微的尤家母女。
第101章 如海具折老成谋国(拜求首订!)
落日将尽,天光渐暗。
尤三姐拉着尤安人,立在阶上翘首而望,等那架大车彻底消失在巷口才敛了笑容忿忿跺脚:
“真真好没道理的,她一个姨妈怎么还管起六爷来了?
偏六爷还那样听她的话,连门都不进就忙忙回了。”
尤安人眸中惊畏犹存,直到此刻才稍稍松弛了身子,软软撑在了尤三姐臂上,轻轻拍着胸脯叹道:
“我的儿,你好歹小声些罢,往后可也收收你的性子,别叫......别叫他生了厌才好。”
“暧呀,娘你不知道,六爷就说喜欢我的性子呢!”
尤三姐偷偷抿嘴一笑,难掩丝丝得意,而后不待尤安人再劝,扶起她就往回走:
“娘,我们快回去罢,姐姐肯定等急了。”
一面还指使着让尤牛氏带来的老家人关门闭户。
等进了院子,才见得尤二姐已经迎在了穿廊上,只是一副将走未走的模样,好像有些奇怪呢。
不过尤三姐正在兴头上,随意一想便抛在脑后,只笑嘻嘻地又挽起自家姐姐,脚步轻盈地回了后院卧房内。
她先合了闩了屋门,才开了被小丫头抬回来的银箱,把那雪花花的银锭给尤二姐两人看:
“嘿嘿,你们瞧,六爷为了问我的名字,就给了这一百两的银子!”
而后又把袖子高高挽起,笑盈盈地展示着那对翠意盎然的镯子:
“这是六爷今儿送我的礼物啦,你们看看可得要多少银子呢?”
尤二姐从那箱银子上收回目光,抿着笑儿拉过她的手,沉默地瞧起那翠镯来。
“总要50两往上的,娘以前有过一对,水头还差不少,却也花了你们爹爹四十二两半的银子。”
尤安人探手摸了摸,微微感慨了一句,便拉着乐陶陶没半刻斯文的尤三姐在床沿坐了:
“你这丫头只顾炫耀,你姐姐可还在担心着呢。”
“哎呀,我竟忘了!姐,我跟你说......”
尤三姐懊恼地一拍额头,讪讪地就要解释,却被尤二姐柔声打断:
“我...我先前就躲在门后面的,也都已经听到了,这事真真有劳妹妹啦。”
“姐姐也太见外了,再说......再说......”
尤三姐俯在尤二姐肩上,亲昵地环着她的颈项,俏脸红红地和她咬起了耳朵。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直让尤二姐带腮连耳通红,不轻不重地把她拍开,就要去下厨做饭。
尤三姐忙拉住了她,又向尤安人撒娇道:
“娘,咱们今儿点桌席面罢,就点埂子上丰乐园好了,他们家那道八宝虾圆可好吃了~”
尤安人横眸嗔她:“一桌可就得二三两了,这拿着做些什么不好。”
“哎呀,正好今儿有喜事,咱们就吃一次嘛~”
尤三姐嘟了嘟嘴,又取出两锭五两的元宝递给了她:
“娘,我跟你换些碎银子,待会子我来付钱!”
尤安人犟不过她,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回自己房里取银去了。
尤三姐喜得拍掌一笑,又从箱中取出四锭来,然后把箱子一锁,连钥匙一齐给了尤二姐:
“这两锭咱们明天去买些脂粉头油,换些新的簪子坠子,两锭留着咱们日用,下剩的姐姐先替我收着罢。”
尤二姐抿着唇儿轻轻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