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点点头,许鹤拽着陈河东说道:“你别激动。”
“这是四筐啊!你知道四筐是啥概念不。诶呀,但仔细寻思寻思也对劲儿,有一苗六批叶肯定会有成群的参子参孙,但这种事二三十年也遇不着一回啊!旁人掏着老腌子都是零散着卖,因为成堆卖容易压低市价,特别是去供销社和药店,瞅着你货太多,都会往死了压价,但我不会!兄弟,你信我,只要那苗六批叶是完整的、没有伤芦,我就给到顶!”
刚才陈河东多淡定,现在他就有多兴奋,他家是祖上三代专门收参的,从民国之前就给富贵人家送参,自家也囤积了不少参,但三代人干了这么多年,收到六批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收到六批叶连带参子参孙的次数几乎没有,否则他为啥如此激动?
不就是爷爷辈和爹叔辈的人没收到过‘真堆儿’么,这是啥含金量?等回家之后,他亲爹都得亲自倒酒,当晚就得给烧纸告知祖宗。
李经理听闻陈河东的话,才反应过味来,道:“你不是说好饭不怕晚么……”
“诶呀,快别提了,我寻思顶天就五六苗大批叶棒槌呢,哪成想还有这么多二甲子、灯台子啊。”
许鹤笑说:“我也没成想有这么多,你俩钱带够了么?”
俩人拍拍黑色皮革公文包,道:“放心吧,够够的!”
随即,徐宁撑开麻袋口往外掏熊胆,第一颗有点小,这颗熊胆是徐老蔫、刘大明等人搁山里打的不到三百斤的黑瞎子。
李经理顺手接过,向后转借着光线瞅了眼胆内,道:“有点小,但也够用了。”
徐宁弯腰再掏出第二颗熊胆,笑说:“李哥,你瞅瞅这颗呢?”
“诶妈呀!这颗大!这不得是从四百左右斤的黑瞎子身上出来的?绿而发黄,都快要变铜胆了,这颗胆的品质相当好了。”
这颗熊胆是徐宁和李福强、王虎,使出歪门邪道赶走了常家兄弟,在蟒头山猎的,虽然有点不光彩,但徐宁心里很畅快!
“还有?”李经理见他又弯腰掏惊呼。
徐宁笑道:“还有五个……”
他掏出第三颗,这颗是在望兴李拐子的地窨子附近,一处臭松林猎的,当时还打了头老虎崽子和六头青皮子,随行人有王虎、李福强、柴兵,但柴兵没要股份,他纯是跟着上山找乐子的,黑瞎子约莫有不到四百斤。
第四颗是徐宁和大喇叭去蛇塘沟,顺便救了常家兄弟,但常北风嘴臭被徐宁一顿炮拳,猎到一头三百多斤的黑瞎子,到家后徐宁就让老妈给大喇叭400块钱,算是将股份卖下了,所以这颗熊胆是徐宁自个的。
第五颗是在蜗牛壳猎到的六百多斤大棕熊,棕熊胆比黑熊胆要便宜,而这颗胆分股的人也多,有李福强、王虎和关磊,以及递消息的马六各占一股,徐宁占两股。
当时还猎了八头豺狗子,在山上就卖了熊脑袋,后来孙继业又来买了豺狗子和豹骨,钱已经给众人分完了,不过马六只要熊胆的分股,肉和骨钱没要,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有豺狗子的出现,差点让徐宁等人陷入危险之中。
自猎到这头棕熊后,徐宁就走背字了,连续小半年没瞅见棕熊,前段时间去三道河给王野报仇,宰了头入夜狂飙的黑瞎子,独得了颗三百斤左右黑瞎子的胆。
第七颗是去万业抬棒槌的时候,黑瞎子追赶狍子,扎进众人营地,被徐宁等人响枪打成了马蜂窝,这颗胆是按参帮规矩分股,徐宁占三股,其他人各占一股。
拢共就是这么七颗熊胆,但在李经理、陈河东和许鹤眼中却变了神色。
虽然这些熊胆的个头都不大,但架不住多啊!现今的猎人卖熊胆都是论个卖,徐宁是论堆儿,棒槌论堆儿、熊胆论堆儿、皮子论堆儿,啥啥都论堆儿。
这就不得不让李经理目瞪口呆了,他在外边搞采购,过来卖胆的最多拿仨,有些人卖一颗熊胆都得领着六七个小伙守着,生怕被劫喽或者丢了。
陈河东也是如此,更惊讶的是许鹤,他爸许炮是老猎人,每年能打两头黑瞎子都算多的了,按照正常来说,一年能打一头黑瞎子都是运气极好的,要知道山连着山,在深山老林中想要找熊踪,堪比大海捞针,因为熊要冬眠,冬天下雪之前就蹲仓了,去哪找踪?夏秋两季雨水过多,哪怕有熊踪,一场雨下来也就将踪迹冲刷干净了。
而徐宁满打满算跑山打猎不到一年,就整了这么多熊胆,属实令人震惊。
“二宁,你搁家跟前儿收胆了?”
徐宁笑说:“费那劲干啥,这些都是家里这帮人打的,有几颗是我爸、我二叔他们打的。”
闻言,许鹤才收起惊讶目光,道:“那也不善了……老李,你快给瞅瞅这七颗熊胆咋样。”
李经理收起凳子,道:“这我还瞅啥呀,除了第一颗小了点,再除去这颗棕熊胆,其他几颗都差不多大,兄弟,你是想按堆儿卖,还是论个卖?”
车尾,李福强、王虎和关磊扭头瞅了瞅,但他们始终都没插嘴,不过他们也关心价格,毕竟多卖一毛,他们就能多拿一分。
徐宁说:“李哥,你也没说啥价啊。”
“诶呀,瞅瞅我这记性,熊胆是药厂直接收,比县级供销社每斤能多个五百左右,因为中间还搁着市级,药厂收的话就是按照每斤3000块钱,棕熊胆也给你这个价,七颗熊胆一块秤呗?我去旁边仓买借个秤,咋样?”
在省城一般管小卖店叫仓买。
许鹤歪头说:“老李,我不要介绍费,这是我亲兄弟!”
李经理闻言一愣,因为之前许鹤帮他介绍了不少货,每次都有提点。
但他却没有尴尬,笑说:“兄弟,我们这是……”
徐宁摆手:“明白,行规嘛,应该给!你要不给,我也得给。”
许鹤急忙道:“快拉倒吧,你搁这埋汰我呢?你大爷要知道我拿你提点了,打棒子不得给我腿打折啊?”
陈河东说:“那我也不给许大哥提了,利润全都给咱兄弟不就完了么。”
“这就对喽!刚才个门卫有外人,咱们也没细唠,但我这么说吧,我家老爷子把家里养的四条猎狗和自个使唤的猎枪,全都给二宁了,这是啥意思?”
李经理点头道:“啊,那我明白了。”
第549章 熊胆过万 大棒槌没法做主
药厂采购是最有油水的,用东北话说就是有外捞。
如果是李经理自个收,他从药厂拿到底价,以草胆为例,中等质量的胆按照每斤2800收,高等质量的胆按照每斤3100收,而铜胆比之草胆还要高个层次,那就按半斤加200块钱算,总得来说就是按照质量估价,谈妥价格再上秤。
那么他要是把高等质量的胆,压到中等质量的价格呢?那他每斤不就能留下300么,再抛除介绍费、茶水费啥的,他自个净剩150是绰绰有余的。
刚才李经理的意思很明显,除了棕熊胆和小草胆的价格能低点,剩下五颗熊胆的质量都差不多,全是绿而发黄、比较高品质的草胆,他寻思给许鹤留点介绍费,自个再剩下点辛苦费……
李经理说道:“现在熊胆的价格涨了不少,咱药厂从市级渠道收这种大货,每斤都是按照3100,药厂给我们采购部也是这个价。既然老许不提点,那我也不拿了,咱这关系搁这摆着,这五颗熊胆我就按3100收,这颗棕熊胆得便宜400,这颗小熊胆要便宜300块钱……”
许鹤闻言笑道:“这还差不多,二宁,这就是药厂给老李的底价,我估摸今年应该不会再涨价了。”
虽然他是在运输队工作,平常不咋了解药材价格,但工作单位就在药厂也时而听闻,如今徐宁托他办个事,他肯定得往心里去。昨个到家后就跟许炮说了,许炮以前见过李经理,觉着这个人做惯了买卖,很容易留心眼,所以就让许鹤特意回药厂问了价。
果真和许炮说的差不多,李经理确实留心眼了,不过也是有情可原,他本身就是干这油水足的活,顺手刮油很自然。
徐宁没觉着李经理耍心眼,因为他要是做买卖,坐在李经理的位置比他还要过分……
这时,李经理点头道:“今年肯定不能再涨价了,药厂里的胆货已经收够了,明年兴许还能涨点,以我的经验判断再过三年,熊胆能涨到每斤4000左右!兄弟,要不然你留几颗,等以后涨价了再卖。”
徐宁闻言笑着摇摇头:“不得了,全都卖了吧。虽说胆还能继续涨价,但咱们手里的钱每年也在变毛,现在卖了正好,手有余钱能做点买卖。”
许鹤一愣,劝道:“兄弟,做买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不好就得赔啊。”
徐宁说:“我们就搁家跟前儿干两个楞场。”
“你整了俩楞场?诶妈呀,那没啥说的,这买卖咋干都赔不了!”
李经理笑说:“兄弟真通透,你这魄力都到顶了。那咱先给熊胆泡个秤?”
“成!”徐宁一口答应下来。
他和李经理对熊胆的品质都没有异议,在价格上李经理确实给到顶了,所以就没磨磨唧唧的要价还价,再说现今以人际关系做买卖,大多数都挺讲信用,不像后世杀熟宰客。
李经理笑着拎起戥子,道:“这样的话就不用去借秤了,咱挨个称吧,我这有公式,肯定不能差量。”
“妥,挨个称正好,我也得记个账,这些熊胆都是我们屯的,等回去还得分账呢。”
“嗯呐,这么整好记。”
李经理蹲下盘腿坐在车厢中,打开戥子之后将第一颗小熊胆放在盘上,眯眼扒拉着戥子锤(戥砣),说道:“6两4……按照咱们十进制的秤算是4两4,这颗胆品质能到中等,按每斤2900算,这颗胆值1276块钱。”
戥子是十六两进制,而当今惯用十进制,不过有了换算口诀,这点事根本难不倒李经理,他都干多少年了,基本瞅见重量就能算出价格。
徐宁竖着大拇指道:“李哥神算呐!”
“哈哈哈,吃饭的本事肯定得练啊。”
一般来说,野生熊胆阴干后,算上熊胆粉和胆囊,其重量约莫在半斤左右,以250斤左右的黑瞎子为例,野生熊胆就在四两左右,而人工养殖的熊胆却只有一两多,大一点的也到不了二两,为啥相差这么大呢?
原因在于环境造成的,若是将人关在笼子里,人也不愿意吃喝拉撒,更何况动物。在深山中多自由自在,且极少有天敌,胆自然就大不少。
人工养殖的熊轻易不会取胆,都是先取胆汁、每次取量20-40克左右,等这头熊实在扛不住,病恹恹即将要死了的时候,这才将其胆取出,如此重量不会太沉,算上胆囊也只有50克左右……
熊胆的价格是和重量、品质挂钩的,并非一口价,懂行的上手一瞅就能知道其质量和重量,大概就能给个价位。
李经理将这颗小熊胆放下,拿起棕熊胆上秤,扒拉两下戥砣,掐着绳往前一递,道:“瞅瞅正好十两!秤杆子不高嗷,换算就是6.875两,凑个整算6.9两,按每斤2700算拢共是1863……”
坐在车尾的李福强闻言颇有些激动,没成想这颗熊胆能值1800块钱,这两颗胆的价值就超过3000千了,那剩下的五颗胆肯定能过万!
不过他和车下的关磊只是眼神发亮,并没有大声惊呼,只警惕的观望四周。
当李经理把十六两换算成十两,又算出每颗胆的重量和价格之后,徐宁便用笔记在了本子上。
剩下五颗熊胆都是按照每斤3100块钱算的,十进制重量分别是5.5两、5.1两、4.92两、5.7两、6.1两,其中6.1两这颗熊胆是在蟒头山猎的第一头黑瞎子,开膛取出灯笼挂之后,还有400多斤的重量。
其中在万业营地猎到的黑瞎子胆和在三道河猎到的胆,并没有完全阴干,李经理是按照特定比例扣除了一定的重量,这才换算成5.1和4.92两。
这五颗熊胆分别价值1705、1581、1525.2、1767、1891块钱,七颗熊胆总重量在3斤8两6钱2,拢共价值11611.2块钱!
待将七颗熊胆全部上完秤,李福强和关磊神色有些兴奋,但他们也仅仅只是面容泛红罢了,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现在可不是兴奋惊讶的时候,因为还有皮子、棒槌等东西没卖呢。
李经理不是个磨叽人,他将熊胆放在一旁,便从黑色皮革公文包里往外掏钱。
一沓沓全是大团结,但都不是新票,他拢共掏出来12沓,又从一沓中数出39张,随后他将39张大团结塞进公文包中,正要翻找零钱的时候,徐宁说道:“李哥就这么着得了。”
李经理闻言停下动作,爽快道:“那行,就当算你给抹了1块2……”
“诶呀,李哥!你可别埋汰我嗷,刚才那颗棕熊胆你就多给五六十块钱,这一块钱算个啥呀?今晚我有点事,但明个晚间,你和我鹤哥、陈哥都过来,咱一块聚聚。”
“哈哈哈,成,咱们慢慢处,实话实讲哈,我这人刚开始接触是有点势利眼,但咱俩处时间长了,我肯定是掏心掏肺。”
众人对视欢笑,许鹤指着麻袋上的钱,说道:“二宁,你快找个兜把钱收起来。”
“嗯呐。”徐宁转身从后边捡起个破布兜,将11沓半大团结全都塞了进去。
李经理在旁边笑说:“咱兄弟真是不拘小节,瞅瞅这布兜上还沾着血呢。”
陈河东说:“不能是那伙劫匪的血吧?”
徐宁将布兜拎在手里,道:“不是,这血都干透了,具体是啥时候沾上的,我也忘了。”
这时,陈河东急不可耐道:“兄弟,咱瞅瞅棒槌?我都等冒汗了。”
徐宁抬手笑着指唤关磊,道:“没听着咱陈哥说等冒汗啦?赶紧去买点水和冰棍!”
“好嘞!”关磊应声,转身就跑向了仓买。
徐宁瞅着陈河东问道:“陈哥,咱们是先看大货,还是从小货开始捋?”
“当然是先看大货啊!我不就是为了这苗参来的么?但没成想你这有足足四筐,这拢共有多少苗?”
“拢共有70苗……”
陈河东脑袋有些宕机,虽然猜想过有四五十苗,但是却没想到有七十苗!
“你把二甲子以上的棒槌全都抬了?”
“嗯呐。”
陈河东倒吸口气,说道:“这么多棒槌……我带来的钱好像不太够。”
许鹤笑说:“钱不够,你给家里去个电话呗。”
陈河东摇头:“那不行,我必须单独收这堆儿棒槌,不能让我爸和我爷参与,我得给他俩一个惊喜。”
徐宁瞅着陈河东的脸,心里估摸他应该和李福强差不多大,如果他已经三十多岁,那他爷得多大岁数……
李经理说道:“你快拉倒吧,你爷再有两年就该百岁了,你可别给他吓着。”
“诶呀,不能啊……兄弟,快给我瞅瞅大棒槌。”
徐宁转身从筐里取出一个特别大的树皮包子,这树皮里包着一层原坑土、四层苔藓、一层树皮,就因为怕断须子,才包了六层,所以他拿着树皮包子时,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了车厢底。
陈河东眼疾手快将一旁的破褥子拽了过来,垫在了下方,他瞪着双眼嘀咕:“加点小心嗷。”
正在徐宁要解开红绳的时候,关磊拎着十瓶北冰洋汽水和十根冰棍回到了车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