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来盯着面前这个比他小数岁的人,脑瓜筋竟然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下意识回答道:“十六七个人。”
“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吃喝是个问题啊,你仨这么着急过来……兜里应该没啥钱了吧。”
“……恩。”
卫来深吸口气,他琢磨着应该是没法忽悠徐宁了,沉默良久后一股脑说道:“我是寻思过来找你们问问咋收棒槌的,眼瞅着就要开春了,我们得进山放棍了……”
徐宁笑了笑,摆手:“你们兜里没钱,拿啥进山放棍?再说,你们这个参帮是去年才组建的,人比较杂,而且没有啥经验,唯一有经验的老把头腿脚还不利索,你说你们要啥没啥,特意过来找我问是咋收棒槌的,我能信么?”
卫来抬头抿了抿嘴,说:“是,我是寻思过来找你们借点钱,等今年抬了棒槌再还你们。你们办事挺讲究,我确实想跟你们合作……”
“别说合不合作了,你们去年进山白忙活大半年,找着棒槌了么?现在来跟我借钱,你拿啥借啊?就凭你长了张嘴啊,而且你这嘴也不会唠嗑啊。”
关磊笑了笑,小六和吕麻子却是满脸阴晴不定,卫来闻言再次陷入沉默,他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徐炮,我实在是没招了,眼瞅着要开春,可我兜里却没几个钱,买不了粮食,那我也不能让兄弟们进山吃树叶子啃树皮啊,所以我就想到你了,你们有钱……”
“我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徐宁瞅着面前脑袋的卫来,突然笑道:“我也不想跟你耍心眼,有些话得摆在明面上说。”
卫来点下头:“你说。”
“之前我兄弟来电话说遇着劫道的了,问我咋整。我是想让你们蹲笆篱子的,但又听说你劫道是想给一个老参把头治病,就让我兄弟过去你们送了点钱,带到医院治了病。”
徐宁顿了顿接着说:“我图的就是你们这个参帮,这点弯弯绕,你想明白了吧?”
卫来点着头:“这事我能猜出来点。”
“我有个哥们在省城收参,所以今年就想让我兄弟也下乡去收参,价格比市里的小药厂和药店给的公道,你们这个参帮刚开始放棍,没有经验不说、出货也难,还没有本钱,那我给你画个道,你同意咱就合作,不同意就吃完饭走人,咋样?”
“行,我能做主,你说……”
“我给你们拿200块钱,用于开春后进山放棍的采买,但你们这个参帮有十六七个人,人数有点多,你需要把没啥用的人清出去,只留下六个人,然后开春进山之前,让我兄弟领着四个人跟你们一块进山放棍。”
第779章 飞龙!飞龙!按参帮规矩来
徐宁不知卫来的性格如何,但是却愿意花钱投资,只因其中有利可图。
坐在炕沿的卫来闻听此言,起初有些兴奋,200块钱可不是小数,对于刚有过照面的人来说,这是相当大的信任!
奈何接下来听到徐宁的话语后,他却心有不平,那些兄弟都是跟着他混饭吃的,让他将参帮清出去一部分人,简直是要他难做!
卫来微微皱起眉头,一旁的小六和吕麻子也是如此,他们这帮人比较团结,否则早就黄摊子了,两人望向卫来,聪明的没有插言。
因来到庆安之前,卫来就曾嘱咐过,让他俩别瞎说话,惹了金主不高兴,他们就得空手而归,到时候别说进山放棍,就连生活都要出问题。
“徐炮,这些兄弟都挺苦的,能不能……”
徐宁摆手不可调和的拒绝道:“不能!我能花钱投资你,不是你有多少能耐,我看重的是你师父、也就是老把头!如果没有老把头,你认为我会让你们来么?”
“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所以这200块钱绝对不能养闲人!另外你放心,我兄弟可不是啥都不会的,他也进过参帮,规矩和流程大致都懂,而且他也能抬四匹叶以下的棒槌……”
“不过他领着的四个人却没啥经验,但他们能拿两颗56半支援,如果山里有啥不好处理的事就交给他们。”
卫来听着徐宁毋庸置疑的话,心中叹气道:“那你们想占多少股?该咋分钱……”
没等他说完,徐宁就笑道:“这件事有两个方案,一是我们入股参帮,无论参帮抬出多少棒槌,咱们都按照比例分股,能懂么?”
卫来点着头:“大概能懂,就是说咱现在就定下股,比如咱三七分,甭管出了多少棒槌、卖了多少钱,都是按照三七分账。”
“对,二是我兄弟五个进参帮,按照参帮规矩分股……”
卫来眼睛一亮,“按参帮规矩分股?那、那还有200块钱的采买费用么。”
“有!”
徐宁爽快点头:“但你不要觉得按参帮规矩分股比入股参帮好,因为这里边也是有花花肠子的。”
说明白点,入股参帮就是死分账、按参帮规矩分就是活分账,一是认死理的,二是能够灵活变通,有运气成分在。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第二个方案好一些,按参帮规矩属于是同共进退,哪怕一苗棒槌没出,赔钱也有你兜着,对吧?”
徐宁点头笑道:“没毛病!”
卫来顿了顿,语气柔和道:“那我兄弟能不能……”
徐宁板着脸:“不行,我已经说过了,参帮的人数太多了,必须要清出去几个。”
卫来沉默片刻,他看向小六和吕麻子,转头又说道:“那能不能给他们找个挣钱的活?受苦受累也比受穷强啊。”
一旁,关磊说道:“哥,他们要是不怕受苦受累就去挖煤呗,下矿挣的还挺多呢。”
“听着了,我兄弟给他们找活了,能不能干,在于你们自个。”
“挖煤……我回去问问吧。”
徐宁歪头说道:“那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我今个搁这住一宿,行不?明儿再走。”
徐宁笑道:“你搁这多住两天吧,正好我这阵有空,就搁这房子的西屋住。”
“多谢多谢。”
徐宁扭头对着关磊说:“你回山上找军哥,让他下山过来陪着喝酒,顺便让老嫂子来帮忙做几个菜。”
“好嘞。”
说罢,关磊驱车离去。
徐宁在屋里陪着卫来和小六、吕麻子唠嗑,谈完正事之后,他仨的表情也放松了,唠嗑没有太多顾忌,只讲述着他们马莲的遭遇。
晚间,张桂芳和吴秋霞来到关磊家,与徐宁的丈母娘一同做了六道菜,杨军和大喇叭陪桌,跟卫来仨人好好了顿酒。
期间听闻大喇叭和杨军的吹嘘,让卫来对徐宁又佩服了几分,因为他从他们的话语中能听的出来,徐宁帮助他们许多,可以说如果没有徐宁的帮衬,他们现在比卫来也强不了多少。
翌日,徐龙、徐凤、王彪等人先行走了,徐宁则带着卫来三人去楞场转悠了一圈,之所以没把他们往家里领,主要还是不太信任,毕竟刚开始接触,能让他们留下住两天已经很不错了。
卫来和小六、吕麻子走的当天,徐宁给他们拿了300块钱,其中200块钱是用于开春采买,剩余100块钱是借给卫来的,因为此时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他仨这么着急来庆安,想必是兜里不宽裕,借100块刚好解了卫来的燃眉之急。
关磊开着老东风将三人送到林场的运输队,得知老张和老林正好要去万业市里送木头,便将三人交与他二人。
老张和老林接的属于是私活,给某个工厂送建筑材料,卫来三人抵达万业市里之后,才乘船回了马莲。
在船上没有外人,小六才张嘴说道:“大哥,这个徐炮办事是挺讲究,但性格太强势了,根本没让你说话。”
卫来笑说:“咱是有求于人,能说啥话啊?他给我钱的时候,也没让写字据、也没说让我啥时候还,这还能说啥?”
吕麻子点头:“确实挺讲究的,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咱参帮。”
卫来摇头晃脑道:“不是为了咱参帮,是为了我师父。你寻思寻思咱参帮抬过棒槌么?就有个虚名,诶,去庆安一趟我都没寻思能借来钱……”
“那咱们回去咋跟兄弟们说啊?拢共16个兄弟,现在徐炮就让带6个,带谁不带谁,大哥,你自个心里得有个数啊。”
“我知道,我心里已经定下了……”
卫来并非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从他敢干劫道的买卖就能看出,他也是个胆大包天的,抡头脑也有点,只是运道差了些。
此刻,庆安屯东头的老韩家正有人群涌动,一个个手里都抱着行李被褥、或是两人抬着家具。
老姜和李峰、大喇叭都在此列,老韩的俩儿子也相当卖力。
没多久便将屋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座空荡荡、屋内昏黑的辫子房。
老韩和他媳妇自然是很满意常家兄弟的房子,搬家时候面带笑容、喜悦之情以肢体行为表露无疑。
而徐宁去哪了?他牵着狗去南山溜达了!
有阵子没来南山,狗帮刚钻进林子就兴奋难忍的窜行跳跃,山林当中铺着的白雪已经有点粘了,粘在狗毛表面印了一片灰土,可想而知狗身上多埋汰。
也就是徐宁照顾的好,否则当前农村的狗身上全都有虱子跳蚤,别说狗了,有些埋汰人家的屋里、被褥里也全都是跳蚤,甚至头发里还有虱子……
西马垛子的大平顶上有一群狗在疾行,后面三人迈着大步狂追,待跑到狗帮近前,才发现狗帮自然分成两组,分别撕咬着一头野猪。
王虎和李福强各自上前用侵刀放了血,然后开膛破肚取灯笼挂,这两头野猪徐宁打算直接送到楞场,就不费劲往家里拿了,因为老徐家现在吃的全都是家猪牛羊肉、山里的牲口肉只吃鹿和狍子、熊肉,偶尔吃两只跳猫子下酒,或是炖只山鸡。
将两头野猪拽下山的时候,李福强提议去双峰岭溜溜套子,随后他们把狗拴上,牵在手中来到了双峰岭。
这里还真有进套的山鸡和跳猫子,就在王虎蹲下解套子的时候,突然听见左边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声音类似于两张报纸拍在一起,李福强转身一瞅,大喊:“飞龙!”
“哪呢?”徐宁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他顺着李福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长相类似于沙半鸡的鸟在天上飞,翅膀的抖动频率并不高,但声音比较大,而且飞行速度很快。
“……二哥?”
徐宁拔腿急忙往前窜,但跑了两步就停下了,深吸口气说道:“不是咱的货啊,你们拿砂粒子弹了么?”
“没拿,咱主要打野猪,我带的全是独头。”
“这没有砂粒子,也没老工字,如果拿56半打的话,倒是也能打着,但打完了没法吃啊。”
这时,王虎突然说道:“二哥,车里的布兜子里有弹弓!”
“弹弓?赶紧去取啊,诶我艹,你这个后勤总管真没白干,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王虎一阵傻笑,然后便窜到了山下的车上取来弹弓,李福强也把狗拴在了树上。
他和李福强汇合之后,就着急忙慌的踩着徐宁离去的脚印追去。
此刻,徐宁蹲在一颗松树后面,眯眼望着山下沟里的鸟儿。
这鸟全身有黑褐色斑点、脑袋上有类似鸡冠的东西,但却不是皮肉,而是羽毛……
长得很漂亮,黑色的嘴、栗红色的眼珠、两颊和前颈有白色条纹羽毛,这玩应的学名叫花尾榛鸡,与寻常山鸡不同,山鸡多数是单独或三五只成群觅食,而飞龙却是成群出没,喜欢在沙地或雪地里打窝休息。
王虎和李福强放轻动作来到徐宁旁边,然后将手里的弹弓和装有泥丸的布兜递给徐宁,徐宁将布兜系在牛皮腰带上,手里留了三颗泥丸,三人都没有出声言语,徐宁给他俩递了个眼神,便起身缓慢往前挪动。
沟里能看见的飞龙大概有五六只,因为沟下有许多树杈子和荒草遮盖了视线。
徐宁站在一颗柞树后面,左手掐着弓架、右手拉着皮筋,猛地松开手,便见到沟下一只飞龙倒地蹬了两下腿。
他没有欢呼雀跃,山上的李福强和王虎也没有喊话,但沟下的一群飞龙还是被惊动了,三五只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
徐宁眼疾手快,立刻放置泥丸,掐着弓架再次打掉一只飞龙,由于距离太远,最终徐宁只打中了四只飞龙。
待他转过身挥手招呼两人时,王虎和李福强才迅速扑上前。
“二哥!打中几只?”
“四只,走,去瞅瞅。”
“得嘞,二哥,你这弹弓手艺也没落下啊,这得有三四十米吧?”
李福强点头:“肯定有了,主要是有太多树杈子挡视线,要不然还得留下几只。”
徐宁笑道:“快别捧我了,以前打鸟三四十米都能打中脑袋,现在打的全是翅膀身子。”
“那也挺准了,等开春我再做两个弓架,二哥,你想招给我整两根滴流管呗。”
滴流管就是输液的、黄颜色有弹力的,一般医院和卫生院都有,也可以用自行车的气密芯代替,但气密芯太细,不如输液管粗。
“行!”
下山找到四只没了气息的飞龙,徐宁拎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和在三道河吃的差不多大小,约莫有个六七两左右。
“这玩应回家炖个汤,还是炖蘑菇吃啊?”
“肯定得炖汤啊,给我弟妹她们喝呗,咱一人份块肉尝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