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官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是什么样的。前任吴新田表面君子暗地贪财揽权,他就是个盖章的泥菩萨,大小事务请示镇守府,绝不自作主张。鹿黑炮上位,接触一段日子搞明白他的性格和锐意进取后,他就化身能官干吏,每天忙着办理视察各项镇守府交代下来的事宜。
黑娃曾经和老师谈论过他,此公就是个面团,主官喜好什么,他就能把自己捏成个什么样的。
“还有件事得抓紧来办,道路。要想富先修路,城里还好说,修补扩建还能对付着用,城外必须开始着手准备了,府城到各县的官道要规划建设,各处矿山铺设铁轨改进……”
黑娃说的太多了,高哲民怕忘了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边听边记下。这就是黑娃没有撸掉人家的原因,不管他是不是在装腔作势,起码任事的态度还是做的让人十分舒心的。
黑娃说完后,白灵出来给两人添上茶水,高哲民起身笑着谢过,等她出去了,才回道:“钱,任何建设都需要钱粮来支撑,您拿给府城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几个大工厂投入了还未见收益,税收也还要等到夏收,日常运转勉强还能对付过去,修路就需要大量的钱财……”
“招商引资,去西安去上海去江浙乃至京城,只要富庶的地区,我们都派人去接触,报纸上刊登广告,我们欢迎任何人来商洛投资办厂,给政策给优惠……”黑娃喊过王德彪让他去办公室取来自己熬了几晚写就的招商计划书,递给他副本,说道: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不必拘泥于地域之见,农事上抓住化肥推进工作,基本盘稳住了,你们的重心就要放到工商上来……”
日暮时分,高哲民一脸沉重的从镇守府出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的镇守使,想干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有得他忙了。
五月中旬,农忙稍稍轻松些,商洛府管辖的所有县城主官和部分科员齐聚城中大云寺。朱先生主持了商洛第一届官员集训进修班,黑娃在开课当天带着新成立的廉政署,在课堂前拿下了三位贪腐的县长和一众不作为懒政怠政的官员。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商洛不需要尸位素餐,沐猴而冠的官员,你们不想任事,多的是人想上位,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我就看不见听不见,此次进修结束,下季度所有官员施行考核制,能者上庸者下……”
集训是很有必要的,旧时代官员的思想需要统一,明白了鹿黑炮这个商洛新镇守使想干什么,才能有的放矢去做事。治下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上下一条心确保没人拖他后腿。
集训进行了五天,所有官员吃住在大云寺,寺庙外围由一个排的士兵站岗封闭,只要不是爹死娘改嫁谁也不能出去一步。黑娃开课当天上了一节课后就下山了,由高哲民负责对现在施政方面的宣讲解释,朱先生则主讲国学,廉政署的秦为民全程陪读。
此人也是朱先生的学生,黑娃的学长大师兄,年纪比黑娃大了二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当口。以前在西安当过一任税务稽查科长,因为揭露了当时的政务长刘镇烨贪腐行为,被陈叔潘利用完给当替罪羊解职了。
当黑娃筹建廉政署时,朱先生就给他推荐了这位秦为民,老师对他的评语只有八个字:刚正不阿,当代包拯。
黑娃一行人才下了山脚,就见老钟骑着马从大道上冲了过来,远远喊道:
“镇守快回去,夫人要生了……”
…………
第95章 武力驱陈
好姐妹怀一起怀,生一起生。
先是冷秋月吃完早饭,突感不适回屋歇了一会,紧跟着扶她回去的田小娥也叫肚子疼。鹿惠氏当场就慌了手脚,幸好白灵机灵,立马派人去请早已说好的产婆上门,不放心又叫仇鹏去医院接来王曾仙和冷先生,他们两人现在同在新建的商洛医院开中西门诊,正好一路接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黑娃快马赶回来,跨过后院听到两女压抑痛苦的叫声,想都没想就推门准备进去。白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拦住,拽着手把他往外拉。
鹿惠氏端着一盆热水,骂道:“你个憨憨,滚出去等着,别在这添乱。”
黑娃心急如焚却没办法,只得趴在窗户边,朝里面大声喊道:“秋月,小娥千万坚持住啊,我在外面等着哩,莫怕莫怕,哥在外面守着哩。”
里面的叫声停顿了下,接着更大的哭声传了出来。白灵钻进去看了眼,小脸煞白出来对黑娃道:“生孩子好疼啊,我以后不敢生了。”
黑娃没空理她,在廊下来回踱步,一会趴在窗户喊几声干着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到月亮门对等候着的丈人和王曾仙道:“一会,万一要是不顺,一定要保大,秋月和小娥绝不能出事。”
冷先生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说甚话咧,没事的,她俩身子一向康健,头胎要疼点是正常的。”
黑娃像是没听到一样,又对中院的王德彪吼道:“马车备好没,随时拉人去医院……”
王曾仙指着团团转的黑娃,微笑着对冷先生感叹道:“冷师好福气啊。”
冷先生含蓄的点点头,脸上看似挂着风淡云轻的笑容,实际内心的忐忑一点也不比女婿少多少。
从来没像今天觉得时间如此难捱,黑娃挤得都快没力气时,随着屋里一声高亢的声音落下,鹿惠氏抱着一个用绸布包着的婴儿出来,大声对外面等着的人喊道:“闺女,小娥给咱鹿家生了千金……”
黑娃像是被注入了力量,猛的跑过去瞅了眼他娘怀里的皱巴巴的女儿,转头就扶着门框往里喊道:
“小娥,小娥,你没事吧?”
“没事,黑娃哥,我没给你生儿子,我好没用啊,呜呜呜……”
“啊!!!”旁边的冷秋月突然大声叫唤出来,黑娃还没说上两句话,又被他娘给推了出去。
婴儿落到了黑娃手上,两世都没当过爹的黑娃手足无措的提着孩子,冷先生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小心接过婴儿抱在怀里,王曾仙用带来的纱布轻轻擦拭着头顶的羊水痕。
“皱巴巴的,还黑咋这么丑咧?”白灵看完,抬头疑惑的问黑娃。
黑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恼羞成怒照着头拍了她一巴掌。还是冷先生解释道:“刚出生的婴儿都这样,过几天长开就好了。”
十分钟后,冷秋月也生了,男孩。鹿惠氏抱着孩子出来时,脚都在颤抖,眼含热泪望着黑娃小声道:“我鹿家有后了,祖宗保佑!快派人去家里给你大报信。”
不怪他娘激动,成婚也两年多了,他老鹿家终于有香火传后了,可能有点重男轻女,但这是此时人们的常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大的基业,没有个男娃承袭终究是浮财。
黑娃扶着他娘在偏房坐下,吩咐白灵照看好,他在门外站着等产婆出来了,他进去抓着二女的手,轻轻抚去脸上的汗水,怜惜万分道:“辛苦了,你俩是老鹿家的大功臣。”
冷秋月握住他的手,梨花带雨道:“兆谦哥,我总算是个合格的媳妇儿了,村里没人再笑话我了……”
天知道她这个当家大妇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以前丈夫带着她们跑到城里躲避闲言碎语,丈夫置办的家业越大她就越怕,怀上了她也时刻在担心,万一她和小娥生的都不是儿子咋办,小娥生女儿时,她差点气晕了过去,咬牙坚持直到婆婆喊出带把那一刻她终于放心了,还好还好,老天总算是帮了她一次。
当晚,鹿三和白嘉轩夫妇,还有师娘朱白氏都赶了过来。看过两个出生的人类小崽子,鹿三一张老脸笑的褶皱摞褶皱,久久不愿松手。
“大,走咧,前头吃饭去。”
“哎,好好,弄点酒我陪亲家和嘉轩喝点,哈哈……”
次日,黑娃给自己放假,原定的去中华化工开业剪彩他也推了,在后院学着抱孩子换尿片。
白灵除了几天去一次军中教授通讯处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镇守府兼职他的秘书,白嘉轩看她女儿身上的尉官军装,越看越别扭。在后院走廊拦下她道:“你和黑娃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我们没啥啊。”白灵抱着一卷公文低头道。
“我都听说了,好多人管你叫三姨太咧,说你们……”
“别听他们胡咧咧,我忙着呢,先去办公了哈。”白灵闪身从旁边溜走。
孩子都长大了,他这个老父亲的话没人听得进去,灵灵不谈,老大孝文在商洛报社里去当什么主编,他也不懂这是个啥官职,反正是管事的了,回去接了媳妇儿孩子来城里就再没时间回白鹿原了。唯一在身边的老三孝武现在接任他当了族长。
都出息了,他现在就和鹿三一群老伙计下下地种点粮食自己吃,他和鹿三一样,坚决不去城里住,白鹿原才是他们的家。
正在后院溜达着,鹿子霖居然也来了,跨过月亮门看到他就嚷嚷道:“嘉轩你真是坏啊,这么大的事,你咋不通知我咧,要不我昨晚就和你们一起来了……”
“鹿三得孙和你有个屁的关系,满月来上礼不就行了。”白嘉轩讽刺完,放下手里的木杖坐到长廊板,招呼他过来坐下,继续说道:“咋,白鹿仓不忙啊?”
“再忙不也得过来看看。”鹿子霖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了,黑娃这回一次性撸了三个县长哩,十几个科员。我这不来眼前晃晃,怕黑娃忘了我这个叔咧……”
“当官就那么有意思?”
“你当族长时咋不说这话哩。”
鹿子霖感叹道:“眼下黑娃在塬上驻了军,滋水县管不到咱白鹿原了,西安城现在乱糟糟的,我就担心以后干起仗咱白鹿村就成了前线,我不得来和黑娃谈谈嘛,你以为我是专门来跑官的啊?”
“西安城咋了?”
“于右任又回来了,重新组建了靖国军,吴新田就任副司令,现在双方隔着渭河对峙咧。”
…………
第96章 真实的世界
六月十六,两娃满月。
府城大小官员士绅和各部队主官一大早就赶来镇守府恭贺。黑娃本没想大操大办,自己家人亲戚小范围团聚下就行了,架不住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好临时请来城里几家大饭店的厨师伙计前来帮忙。
马虎吴老二以及集训完的田福贤自持镇守亲信,自发分工协助黑娃招待宾客。秦为民一来更是赶走端坐的牛后勤长,直接霸占了礼房先生的活计。有他在原来想送份厚礼巴结下镇守的官员,自觉改为普通人情来往的数额。
廉政署年后成立,到现在四个多月战果斐然,被他亲手送进监牢或劳改队的不知几凡,最严重的是靠近西安的柞水县,整个县城官场大换血,上直县长下到巡检仓员无一逃过廉署之手。自此他秦为民也得了两个外号,官员称呼他为秦官屠,百姓喊他秦青天。
午时,黑娃和两位夫人抱着孩子出来,一路直到镇守府大门。
黑娃笑着拉过在门口拘束的何满仓兄妹,说道:“感谢何兄弟,快带妹子里面入席。”
何满仓满面通红直摆手道:“镇守大人,饭不吃了,我们就是来恭喜您的,我家这只母羊是我们村最好的母羊,奶水足足的,我们没啥拿得出手的,就送您只羊,给小小姐和小少爷补补身子……”
黑娃示意王德彪接过牵羊的绳子,拉着兄妹俩进大门。对门后管账的秦为民高声道:“记账,梨水沟村村民何满仓兄妹,贵礼:母山羊一只。”
何满仓低着头拉紧妹子跟着镇守穿行在一众达官老爷中,被一位老者安排入座首席,何小妹则被田小娥引进后院女眷桌。
一顿酒席吃的迷迷糊糊,下席时他才知道身旁的是镇守的老丈人,一位姓田的秀才公。衣着体面却抠抠搜搜,问了他几句得知他是普通乡民后,就不大理睬,而是专心对付桌上的菜肴,吃的那叫一个不堪,何满仓都不敢相信这人是二夫人她爹。
席散了,何满仓被警卫请到中庭一间大院,黑娃今天被部下灌了不少酒,一张黑脸红的像戏台上的关二爷。
“满仓兄弟,听你妹子说你去烟厂做工了?现在工作咋样啊?有没有什么难处?”
“不难不难,托大人的福,攒了几个月工资,家里买了块地,小妹也去公学上学了……”何满仓详细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他是真心感谢这位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镇守大人,不然也不会把家里唯一值钱的母羊给牵来。
家里老大申请了助农化肥,不要一分利钱等打下收成后再用粮食还。小妹入了乡公学,十个大子发纸笔还管一顿午餐,这么好的事谁敢想。现在他就一门心思攒钱,等年底给老大说门亲事找个嫂子来管家。
放开了的何满仓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抬头再看一圈人都围坐在他俩边上,侧耳认真听着他说话。
“好,好,看来新政还是得人心的,济民干的不错。”朱先生抚掌大笑道。
“那当然,我们村和厂子里的人都说大人是天大的好官哩。”
何满仓的话,让屋里人俱是一脸笑意,黑娃开怀大笑后趴在桌上彻底醉倒了。
后院,仇鹏站在月亮门拦住田秀才不让他进去。田秀才仗着酒意闹腾道:“我去看看我女儿和外甥女,你凭啥拦着我,你就是我女婿养的看门狗,主人还未……”
“孩他爹你快别说了,等会小娥听到了。”田张氏连忙拉住丈夫,小心翼翼给仇鹏赔罪道:“小哥别怪别怪,喝多了喝多了。”
“你哥婆娘知道个甚,一边去,我在这喊两声咋了嘛,我女婿还能赶老丈人不成……”
仇鹏黑着脸一言不发,身子挡在月亮门中间,咋骂就是不让。
动静很快引得后院的女眷出来,田小娥脸色巨变,提上裙子就要出门,被冷秋月一把按住,说道:“看好咱丈夫,醒酒汤别凉了,我去打发了就是。”
当家大妇出门,新招进来的几个丫鬟婆子立马跟上,走到月亮门,皱眉对撒泼的田秀才,呵斥道:“念在小娥是你们生的份上,现在就麻溜出府回去,别让我派人把你们撵出去就不好看了。”
田秀才立刻爬起来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求道:“我就想临走看看我女儿和外甥女一眼嘛,看完额们就走,好歹我们也是渭公渭婆嘛,你们咋就这么不近人情哩……”
“呵呵,现在来认亲,当初卖小娥时咋不念亲哩,要不是夫君心软,你们今天还能进这个门?再和你们说一次,小娥现在是我鹿家人,和你田家没一丝关系,以后在村里镇上少打着小娥的招牌混吃骗财。小翠去账房取了他送来的礼金还给他,送客!”
“是,大夫人。”身后丫鬟婆子立刻架起田秀才往外拖,田张氏连忙低头跟上。
屋里,田小娥端着醒酒汤在发呆,冷秋月进来接过碗,试了下温度呼的拍下她的头,骂道:“傻乎乎的,啥也干不成。”
“姐姐,你说黑娃哥醒来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你黑娃哥最宠你了,哪舍不得和你生气哩。”
脸色缓了缓,田小娥看着她慢慢喂黑娃哥,叹气道:“他们一来根本就没咋看孩子,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钱钱钱,盖大屋要钱买良田要钱。姐,你说我咋摊上这么个父母啊,上辈子是造了啥孽……”
冷秋月横了她眼道:“造孽你能碰到夫君,你是积德了咧。”
田小娥杵着下巴想了想,赞同道:“姐姐有理!”
晚间半夜,黑娃醒来瞅着黑漆漆的房顶,突然放声大笑。冷秋月被惊醒拉开灯绳,只见黑娃直挺挺对着顶上的灯傻笑。还没等她发问,黑娃爬起来翻到炕里面对着熟睡的两个婴儿又是一阵傻笑。
忍不住在他们白嫩的脸上各亲了下,回头对两女说道:“我有你们,我还有女儿有儿子,我不是在做梦,这都是真的,真的!”
“傻了吧唧的,还醉着哩。”冷秋月抱过丈夫,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一直以来,黑娃内心总感觉自己就是在打一场无人观看的单机游戏,系统的存在加深了这种感觉。打仗时他能无所顾忌使用各种计谋,下令杀人时也无所顾忌。进了商洛城也曾恍惚过,但还是认真把这个养成系的争霸游戏继续下去。
直到两个小娃娃抱在手里了,亲吻着他们娇嫩的皮肤,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充斥全是,黑娃才确信他是真的活在这方世界。
正如此时,他儿子和女儿醒来哇哇大哭的样子,两个媳妇儿的斥责声,一切是是那么可爱,真实!
真好!
…………
第97章 侠之大者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