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在谎言的海洋里，找到一句真话。”
金属残骸在脚下吱呀作响，刘文生背起昏迷的小默，刀锋斜挂在肩头，血顺着刃口滴落，在控制室的地面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走。”他低声道，脚步毫不犹豫地冲向安全通道。
苏晓紧随其后，手里攥着从终端上拆下的音频记录仪，屏幕上的波形还在缓缓滚动——那两个声音依旧重叠着，温柔与冰冷交织，像一场无法分辨的梦。
刘文生瘫坐在墙角，嘴唇颤抖：“你们……你们不能去……那是我的罪……我记录了她每一次‘失败’，我亲手调高了抑制频率……她是我的病人，可我……我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刘文生在门口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冷到骨髓的平静。
“那你更该明白——”他声音低哑，“有些债，不是跪着就能还的。”
轰隆——
整座广播塔猛地一震，仿佛大地深处传来一声低吼。头顶的管道崩裂，蒸汽喷涌而出，走廊尽头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地吞噬。
“她在干扰结构稳定。”苏晓抬头，声音发紧，“她在逼我们快点做选择……她在享受这个过程。”
“那就别让她等太久。”刘文生迈步而下，脚步沉稳如铁。
楼梯盘旋而下，每一层都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磁带在缓慢转动。墙壁上的喇叭不时爆出杂音，有时是孩童的笑声，有时是女人哼唱的片段，更多的，是无数个“小默”在同时低语：
【选错了……你们会成为我的回音……】
【选对了……你们也会成为我的回音……】
【因为声音……从不消失……】
B-7区在地下十七层，电梯早已瘫痪，三人只能徒步穿过布满锈迹的维修通道。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金属腐朽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莓糖香——像是小默曾经随身携带的味道，又像是某种陷阱的诱饵。
“你说……她真的清醒过吗？”苏晓终于忍不住，声音微微发抖，“刚才那一刻……真的是小默？”.
第2234章根本不存在
刘文生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眼背上的女孩，她的呼吸微弱，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在梦中挣扎。
“她要是没清醒过，就不会告诉我们‘第47秒’。”他声音低沉，“也不会说……‘妈妈真的唱过’。”
“可录音带里的声音，是他们制造的。”苏晓咬着唇，“如果连‘摇篮曲’都是伪造的，那所谓的‘真话’，根本不存在。”
刘文生脚步一顿，缓缓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扇刻着【B-7】的金属门。
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小女孩抱着录音机，笑得灿烂，可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存在。”他低声说，“不一定非得是‘真的’才能生效。有时候，一个人相信它是真的，就足够了。”
他伸手推门。
“吱——”.
门缓缓开启，冷光倾泻而出。
圆形房间，四壁皆镜。
无数个“他们”的倒影映照在镜中，层层叠叠，仿佛走进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梦。中央，那台老旧的录音机静静伫立，磁带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B面，第二首，《摇篮曲》。】
刘文生轻轻将小默放在地上，脱下外套垫在她头下。苏晓蹲下身，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撑住……我们马上就能救你……”
刘文生突然从后方冲了进来，满脸泪水：“别播！别播那盘带！你们不知道那机器的原理！它不只是播放声音——它会读取‘听者’的情感波动！如果你带着怀疑去听，它就会强化怀疑！如果你带着恐惧，它就会喂养恐惧！它……它会变成你最怕的那个声音！”
刘文生盯着录音机，缓缓拔出刀，刀尖轻点播放键。
“所以，”他低声道，“我得先相信。”
“你疯了？！”刘文生嘶吼，“你不知道‘母亲的声音’对她意味着什么？那是她们唯一的情感连接！也是她们意识崩溃的起点！每一个‘容器’，都是听着这首歌，一点点被洗掉‘我是谁’的记忆！”
“那就让我来听。”刘文生平静地说，“不是她听，是我听。”
他抬起头，目光如铁：“我来决定，哪一句是真。”
苏晓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可如果你错了——”
“我就成了她的声带。”刘文生冷笑，“那也比让她继续被吞噬强。”
他深吸一口气，刀尖一压。
【滴。】
录音机启动。
沙沙的底噪中，旋律缓缓流淌——
轻柔的钢琴前奏，像月光洒在湖面。
然后，女人的声音响起。
温柔，婉转，带着母亲独有的宠溺。
【睡吧，睡吧，我的……】
刘文生屏住呼吸。
苏晓闭上眼。
刘文生跪倒在地。
【……光。】
那声音如水般流淌而出，像春日第一缕阳光融化冰雪。
可就在那一瞬——
另一道声音几乎同步响起：
【……容器。】
冰冷，机械，毫无情感。
两个声音，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刘文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手死死攥住刀柄，指节发白。
“哪个……是真？”.
第2235章磁带的窗口
镜子中的无数个他，同时张口，声音重叠：
【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突然，地上的小默猛地抽搐了一下，手指痉挛般抓向空气。
“不……”她喃喃，“不是……两个都是……都是她……妈妈……一开始……是爱我的……后来……他们改了声音……可……可那一句……那一句她没改……她亲口唱的……‘光’……她哭着唱的……那天……我发烧……她说……‘睡吧，我的光，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
刘文生猛然回头，死死盯住录音机。
“那就是了。”他低声道，“不是录音决定了真实，是记忆。”.
他伸手，指尖抚过磁带的窗口。
“我要重播。”他说，“只听那一秒。只听第47秒。但这一次——”
他抬头，目光如刀，扫过所有人：
“你们闭上眼。不准听。不准想。不准怀疑。”
“由我来听。”
“由我来信。”
苏晓死死咬住嘴唇：“可万一……”
“没有万一。”刘文生打断她，声音坚定如铁，“如果这个世界上，连一个愿意相信‘妈妈爱她’的人都没有，那她早就死了。”
他按下倒带键。
磁带倒转，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时间在回流。
房间陷入死寂。
苏晓闭上眼，泪水滑落。
刘文生伏地颤抖。
小默的呼吸越来越弱，仿佛意识正被一点点抽离。
终于——
【滴。】
重播开始。
旋律再次流淌。
刘文生闭上眼，全身紧绷。
【睡吧，睡吧，我的……】
来了。
第47秒。
两个声音再次逼近，如同双生蛇缠绕而上。
可这一次，刘文生没有听音色，没有听语调。
他听心跳。
他听记忆。
他听那个在病床上发着高烧的小女孩，听那个抱着她哭着唱歌的母亲，听那一句从未被编号、从未被记录、从未被承认的——
【睡吧，我的光。】
他的眼眶猛地一热。
不是因为声音多美，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
那一句，是带着温度的。
而另一句，是空的。
他猛地睁开眼，刀锋一划，直插录音机核心！
“咔——！”
磁带崩断，齿轮碎裂，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