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有点偏了,咱们还是聊聊文学上的事吧。
林朝阳见查剑英有点钻牛角尖的意思,主动转移了话题,查剑英有心想和林朝阳争论,可想到这毕竟是采访,还是控制了心里的辩论欲。
“说到奖项,我听健功说,你最近在跟文协联合搞一个文学评奖,能聊聊吗?”
“当然。这个奖项最早是香江的庄重文先生提议的——”
林朝阳简单介绍了庄重文文学奖的来历和概况,查剑英感叹道:“单项奖金10万元,对于当前中国文学界的诸多创作者来说,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是啊。我们希望评选出当前最优秀的作品,给予最优厚的奖励,以此来鼓励那些认真的创作者们。
相比电影、电视这些艺术形式的传播手段,文学终究还是不够大众。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从业者还是应该尽可能的扩大文学的影响力。
跟林朝阳聊了半天,查剑英总算找到一点可以上价值的谈话内容了。
“庄重文文学奖的物质奖励比茅盾文学奖还要丰厚的多,你觉得它的影响力有可能超越茅盾文学奖吗?”
“既然要办评奖,当然要办最好的。能不能超越茅盾文学奖的影响力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追求卓越。
刚才我们谈到国际上的文学评奖,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这个评奖可以走向国际,但显然就目前的条件而言这是不切实际的。”
今天的采访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查剑英觉得林朝阳不算是一个好的受访者,
经常会将自己的想法凌驾于采访者之上。
这一点,她在看《巴黎评论》上的访谈时就感觉到了。
而且她能在林朝阳的言谈中感受到一股对西方文化的戒备,这样的戒备放在国内现在的大环境下显得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好在最后采访完成的还比较顺利,以她的专业角度来看,虽然不及《巴黎评论》的访谈精彩,但还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的。
结束了采访之后,查剑英说:“稿子我整理之后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见报,
等发表之后我给你寄一份。”
“好,谢谢了。”
查剑英又将那本《巴黎评论》送给了林朝阳,林朝阳则付了咖啡钱,当作回报。
两人刚走出咖啡馆,突然有一群学生围了上来,林朝阳本以为可能是热心读者,可他看著领头的几个脸色不太对。
不像是来看热闹的,反倒是像来找茬的。
“你好,请问是林朝阳同志吧?”
“是我。诸位有事?”
“朝阳同志你好,我是燕浪诗社的社长林东维,这几位是我们的社员,这两位是晨曦诗社的成员。我们都是燕大的学生。”
领头那人自我介绍完之后,又将身边的同学介绍了一番,然后又说道:
“这两天我们学校团委的同志正在组织一个叫庄重文文学奖的评奖活动,指定了五四文学社作为活动的专门举办社团。
我听说您是奖项的推动者,我们想跟您提个建议。”
林朝阳点了点头,态度温和,“请讲。”
“我看过文协方面发来的函件,这个奖项的本意是为了团结在校大学生,以我们大学生的力量选出当代文坛最有代表性和最优秀的文学作品。
但我认为,奖项主办方仅仅招揽五四文学社这样的文学社团是不够的。
我们燕大的文学爱好者不止在五四文学社,像燕浪诗社、晨曦诗社,还有许多并不热衷于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他们同样是评奖的有力组成部分———”
林东维一番长篇大论,听起来有理有据,最终诉求是希望庄重文文学奖在燕大内的评奖活动应该纳入更多的学生(包括燕浪诗社、晨曦诗社)。
在他说话的时候,林朝阳脸色平静,眼神观察著跟在林东维身后的那些学生的状态,他们对林东维的发言似乎深表认可。
好不容易等林东维发表完了他的看法后,林朝阳正打算说话,不远处有几个人跑了过来。
边跑还边喊著:“林东维,你们干什么?”
说话之间,几人跑到眼前来,口中喘著粗气,眼神锐利的盯著以林东维为首的一群人。
“林东维,你们想干什么?”
后跑来的为首之人戴著眼镜,看厚度快跟啤酒瓶的瓶底差不多了,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气急败坏。
“不干什么,我们只是想找朝阳同志聊聊关于庄重文文学奖的评奖守则。”林东维理直气壮的说道。
“评奖程序和组织原则是文协定的,选定五四文学社也是文协方面和校团委确认的,你还有什么可聊的。”
“怎么就不能聊了?文协和团委定的就是圣旨吗?我们就得听著?”
林东维很不服气的质问著眼镜男,然后又对林朝阳问道:“朝阳同志,评奖难道不应该公平、公正、公开吗?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想寻求参与评奖有什么不对?”
眼镜男生怕林朝阳被林东维给影响,急忙说道:“朝阳同志,你别听他的。
评奖活动的组织都已经顺利落实了——..”
这个时候,林朝阳摆了摆手,制止了眼镜男。
“这么多人看著,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去三角地!”
林东维的提议立刻引来了在场众学生们的认可,三角地那可是燕大历来辩难的地方,正符合现在的情况。
一众人乌决决的走著,林朝阳和查剑英被裹挟其中,无可奈何。
第502章 评委会名单
3月初,燕大刚开学,天气阴沉,春寒料哨。
一众学生们热血沸腾的聚集在三角地,初春的冷风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状态,
个个表情亢奋,他们在三角地的驻足很快便吸引了诸多学生们的注意。
刚到地方,林东维站在人群最前头,口若悬河的讲了五分钟,内容跟刚才在咖啡馆门口的大同小异,就是追求个“公平”,
林东维慷慨激昂的发言引发了身后支持者的一片掌声,连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学生也被他的发言所打动,献上了掌声,三角地的气氛一下子火热了起来。
轮到眼镜男发言,林朝阳这回知道了,他是五四文学社现任社长邹玉健。
“林东维同学,请你不要偷换概念,庄重文文学奖它只是一个文学评奖。
文学奖组委会制定了评奖流程和守则,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们不能因为这不符合你们的诉求,就要求改变守则。
这就好比去食堂打饭,食堂的饭就够100个学生吃,规定每人只能打一勺饭,
你偏说你胃口大,要打两勺。
你打了两勺,那最后那个学生一定没有饭。
而且有了你的开头,别人也想打两勺,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吃不饱饭。
你的这种诉求,看似照顾了个体的差异,实则却是在破坏整体的公平。
如果大家都这样干,这个社会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另外——
邹玉健看起来文质彬彬,蛮好欺负的样子,不过辩论起来条理清晰,逻辑通顺,丝毫不弱于林东维。
就是在气势上差了一点,没有林东维的那种煽动力。
林朝阳觉得也不能怪他,主要是林东维很会扯虎皮。
通过两人的辩论,林朝阳也知道了,这回文协的效率确实挺高。
刚开学就联系上了燕大,将历史悠久且拥有上千名社员的燕大第一社团五四文学社定为了庄重文文学奖的初选机构之一。
本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偏偏这件事却让燕大校内一些热爱文学,特立独行的学生们感到了不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在这些学生想来,凭什么五四文学社就能担此重任?他们组织的社团怎么就不行?
为此,他们最近两天一直在跟校团委和五四文学社交涉。
今天听说了林朝阳出现在燕大,林东维等人立刻觉得这是个为自身争取权益的好机会,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在林东维和邹玉健辩论的时候,林朝阳一言不发。
直到十多分钟后,林东维觉得总跟邹玉健辩论不是办法,他今天是来找林朝阳的,他对著林朝阳说道:
“朝阳同志,你是奖项的推动者和组织者,你应该站在我们这些热心读者这边。”
邹玉健见他如此,急著想打断他,却被林朝阳摆手制止。
“林同学,你说你们是热心读者,这没问题,不过能加入五四文学社的同学们应该也属于热心读者吧?”
林东维犹豫了一下,回道:“当然。五四文学社的同学和我们一样,都是热心读者。我想强调的是,组委会既然要在燕大内寻找评选机构,为什么不能够一视同仁,将我们这些社团都纳入到范围之内?”
林朝阳没有急著回答林东维的问题,他的眼神扫过林东维身后的一群人,然后才开口:
“你们这些人里,有五四文学社的社员吗?”
二十多个学生里,有四五个人举了手。
林朝阳点了点头,又问:“几位同学既是诗社的成员,又是五四文学社的成员。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记得五四文学社也有诗歌组,你们为什么还要加入诗社呢?”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学生站了出来。
“我们也会参加五四文学社的活动,不过因为平时大家的课业时间不一样有时候赶不上五四文学社的活动。
另外,五四文学社有时候的活动还会有一些门槛,我们不一定参与得上。
像我参加晨曦诗社,只要每天有点时间,就会约上班里或者周围宿舍的几位同好,一起到未名湖畔、钟亭边朗诵诗歌又或者大家就是聊著有点想法,写点东西,可以聚在一起互相讨论。”
等女生说完之后,林朝阳总结道:“所以你们加入诗社,本质上还是因为诗社是个相对松散且自由的组织,让大家更有融入感,或者说是更便于互相切和交流,对吧?”
女生犹豫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
“我想再问一下,燕浪诗社吸收社员是不分院系吗?还是说以哪个院系为主?说你们晨曦诗社也可以。”林朝阳再次问。
听著林朝阳的问题,女生神情有些不安,能在燕大读书的都是聪明人,她猜到了林朝阳问题背后的意图。
她本能的像周围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求帮助。
林东维站了出来,“燕浪诗社接受全校学生的加入,不过因为创设是在我们西语系,所以成员多以西语系为主。”
他刚说完,邹玉健就迫不及待的喊道:“林东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这话?燕浪诗社明明就是你们西语系自己的小团体。你们诗社有别的系的学生吗?”
邹玉健的喊话让林东维的表情略显尴尬,他辩解道:“我们只是规模小,吸引力没你们五四文学社那么大,晨曦诗社就有不少外系的人。”
“那也没有我们五四文学社的成分更平均,我们吸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们,我们才是燕大校园里最具代表性的文学团体。”
在林朝阳刚才问出那个问题之后,邹玉健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而这会儿拿出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来,逮著林东维一个劲儿的输出。
“规模大就可以代表所有人了吗?”
“难道你规模小就能代表所有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们燕浪诗社要代表所有人,我们只是寻求平等的一个机会。”
邹玉健被林东维抓住了言语间的逻辑漏洞,壹在那里,正思付之间,只听林朝阳又开口了。
“林同学,所有人都明白,文学评奖不可能做到每个公民都投一票,只能追求一个相对公平。
不能说你们有了参与评选的资格,就是公平的。反之,就是不公平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