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楚霸王叼着烟端坐虎头椅,看身穿盔甲、手持双剑的虞姬跳艳舞——
下面写着‘美丽牌香烟’。
老姜说:“现在没什么人知道谢之光啦,但解放前在黄浦滩,他是无人不知的画坛怪杰。”
“你看看这张月份牌怎么样?你朋友没有吧?”
“黄浦滩上的头版,当时这张月份牌只印刷了一千张,我是托人才买到的,现在存世量怕是没有几张了。”
钱进看这张月份牌卖相确实不错,又看老姜不打算再拿出其他月份牌,只好决定收手:
“行,那大叔你要卖多少钱?”
老姜摇摇头说:“我哪敢要钱?倒卖印刷品是大罪,叫人发现了咱俩都得去街上转两圈!”
“我要东西,你不是说你那里有膏药吗?有多少张?”
钱进想了想说:“十来张吧,都是我以前攒下的。”
“你们如果要的多,我可以托人从羊城捎捎看,那边盛产这个。”
膏药是可以随便采购的商品,因为它们个头不大且单薄,能几包几包的买。
老姜是老实人,说:“你来的时候拎了这老些东西,我不找你多要膏药了,你把手里十张给我行了。”
钱进答应。
他把月份牌塞进知青挎包回家,买了一块钱一贴的虎骨膏药烧掉包装袋。
正好四小回来,他安排刘二乙给姜家送了过去。
接下来三小继续干活。
他们要把酒瓶、肉罐头上的包装纸给剥掉。
下午四人主要是去捡火花,酒标只揭下来二十多份,因为收购站里没送走的酒瓶子已经被揭完了。
相比上午火花捡的也不算多,八十二张。
主要是钱进不让他们捡那种只写了‘火柴’两字的火花,而偏偏这种是最多的。
这次捡到的火花没有上午的‘五色旗’大贴标,八十二张里最值钱的是中华安全火柴厂生产的‘总路线万岁’火花,价格是150元。
八十二张火花合计卖出了一千一百块,平均下来一张十多块钱。
为数不多的烟标不是商城不收就是不值钱,加上火花卖的钱还不到一千二百块。
钱进把希望寄托在月份牌上。
事实证明有的放矢就是靠谱。
他折叠了《霸王别姬》放入黄金盒里,上架之后看信息:
月份牌,1935年,谢之光版《霸王别姬》,52厘米×28厘米(有折痕,品相八五成)——4000元。
这价格就很美好了!
钱进立马出售。
账户资金顿时冲着七千元去了!
这稳稳当当冲着万元户就去了!
第16章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刘二乙成了钱进的勤务兵。
他下乡行囊都是刘二乙收拾的,把搪瓷缸擦的干干净净,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钱进把金盒子拆平了塞进床板之间,顺手压上《红旗》杂志:
“你们不用天天去忙活,后面歇歇。”
“不过二乙你帮我看家,谁来都别开门——居委会昨儿刚逮了两个撬锁的盲流!”
四小齐刷刷点头,活像四只啄米的小鸡。
提起众多的物资,他解释说:“吃的我留的不多。”
“因为我回城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了,这次下乡我争取去跟老乡多换点粮食回来。”
他把一直没吃的杂粮交给了刘大甲,又给留下一碗咸菜。
不能留肉。
太豪奢,太惹眼。
自己控制下偷偷吃还没什么,要是被带出去让邻居们看到了必然是大麻烦!
晚饭他们吃的也是咸菜。
对四小来说这还是极美味的食物。
21世纪的咸菜用料充足,各种香辛料和油料往死里放。
钱进已经买的是便宜且普通那种咸菜了,倒入碗里后还是油汪汪的。
相比之下四小家里的咸菜多是盐水泡萝卜缨之类,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四小尝过后立马点头:“比肉还香呢。”
早上钱进跟徐卫东汇合。
徐卫东穿一身旧军装,看他背一挎包还拎一网兜顿时惊呆了:
“你是去支农还是赶集?”
他往装咸菜的罐头瓶子上看一眼,很羡慕:“嚯!榨菜丝油汪汪的,百货大楼特供的吧?”
钱进紧了紧捆扎的麻绳:“不是说乡下能换山货嘛,我把家里钱和票都花了。”
徐卫东恍然:“哦,你还真准备下乡做买卖呢,行,我没看错你,胆子大。”
然后他又嘿嘿一笑凑钱进跟前:“说好了咱俩分一起,我要跟你沾光。”
钱进说:“行。”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熟人照顾是好事。
碰了头,两人乘坐公交车去了农工局。
农工局跟市武装部是邻居,两个单位共享了一块大操场,今天劳动突击队的报道工作就在操场进行。
此时操场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墙头糊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新鲜得能蹭一手红漆。
主席台上站了十几个领导,各单位支农队举着红旗,呼喊声不绝于耳。
徐卫东很诧异:“这次支农行动搞的规模很大啊。”
“可能是台风来的急吧。”钱进在胳膊上别好‘泰山路劳动突击队’的红袖章。
他目光扫过,操场墙上贴满了支援农村的秋收动员令。
空气中飘着油墨味和汗味,喇叭里循环播放的《东方红》混着人群的嘈杂,让他大感震撼又大感新奇。
不过他知道这种场景以后难以见到了。
明年开始经济挂帅,这种支农支边的活动应该会停滞。
“老钱!这儿!”有人在大吼。
钱进看过去。
朱韬挥动的红旗扫过周耀祖的解放帽。
周耀祖清点人手,他们队里还差两个人就齐了。
大家伙凑在一起抽烟闲聊,对于当下场景毫无触动。
其他队伍也是这样。
钱进发现自己一开始看到的热烈其实都是表象,细看参加支援劳动的人员,一个个不是满腹牢骚就是抱怨连连。
此时又有人招呼他:“钱进、钱进,谁看见钱进同志啦?”
是刘有牛找来了。
钱进露出笑容:“牛哥,你怎么也来了?”
刘有牛说:“这次要赶在暴风雨来临前突击收玉米,任务很重,基本上海滨市各大单位都动员劳动积极分子参加了。”
“我们单位肯定得派人,大家伙不愿意去乡下受苦,我就上阵了,毕竟我本来就是农村人。”
他建议钱进这一队人手跟自己去红星刘家生产队:“那是我老家,咱熟门熟路,到时候有话好说、有事好办。”
“行啊。”突击二队的成员都乐意。
支农行动动员大会开场。
领导们轮流讲话。
思想高度拔的很高,却不是说说就行了,好几个领导要亲自带队下乡支农。
这次不止徐卫东,二队其他人也纷纷说:“以前可不是这样,这次支农行动声势浩大啊。”
“夏天抗洪那次都比不上这次。”
“坏了,这次不会真要上前线吧?规格不对啊!”
动员大会结束,有农工局的工作人员过来查看手续。
他在接收单上扣了公章,挥手说:“好,你们人齐了就开路以马斯吧。”
十几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出发。
再次走了一遍通往红星刘家生产队的土路,这次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场面就隆重了。
刘有牛骑车带路到晒谷场,老远就有大红横幅映入眼帘——
热烈欢迎市劳动突击队支援我队秋收!
二十几个孩童敲着搪瓷盆列队。
等他们来了便噼里啪啦的敲打起来。
队伍前头是个穿中山装的老汉,老汉紧走两步,粗糙的手掌裹住周耀祖的手:
“各位同志,俺们老乡可把你们盼来了!”
刘有牛哈哈笑:“旺财叔行了吧,俺这些人是自己来的,没有城里的照相师和记者啥的。”
刘旺财是生产队队长,他也笑起来:“别瞎说,咱不是重视照相师啥的才搞这个,是重视各位来支援的领导。”
刘有牛大咧咧的说:“哪有领导?这四个是我同事,那一队是俺街道的邻居。”
“跟家庆同属一个街道。”跟来的刘有光昂头说。
刘旺财问:“那不用搞面子事了?”
周耀祖说:“不用,队长你给我们找个落脚地方,我们放下家伙什就上工吧。”
台风已经登陆,他们必须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