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学的是传统工科，但不妨碍后来张大安专门做职业技能培训，期间也整了不少复读班，能像模像样地做成公司，张大安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记忆力不错，刷题效率高，这是他能吃这碗饭的底子。
六月十一号中考，六月八号之前，张大安刷了十五轮卷子，平均每天两轮，九号跑去南套河钓鳜鱼，掏桥洞掏了十五条鳜鱼，满满的好兆头。
“你个细狗宗桑（畜生）最好不要寻老子开心，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骑着摩托车送张大安去滨江中学应试的张叔叔最后还是没忍住，取下头盔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
“网箱里的几条鳜鱼帮我卖到周家桥去，那边羊肉店的周老板定了。”
“……”
看好侄儿如此淡定，张叔叔心中犯嘀咕，嘴上碎碎念，直到张大安悠哉悠哉进去之后，张正东这才打算离开，只是刚调转车头，就被人喊住。
“老张，那后生啥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奖学金’？”
“……”
被人这么一句揶揄，张正东涨红了脸，好在当兵多年的优势就出来了，晒得黑，也看不出是不是红脸。
“哦哟，老张，这还藏起来不对人讲啊。我一看这个后生就是一表人才，说不定今年就是状元。”
“你有屁话讲是吧？！”
张正东直接开骂。
“哟哟哟，你急啥啊，我是讲真心话的……”
说着，对方还掏了一支烟递过来。
虽说知道对方故意说点儿讥诮的话，但是“华子”挺好。
来一支吧。
嗤。
点上。
“老张，等你东圩港解散了，要不要来我‘太子港’当个副校长？级别一样的，教育局那边我帮你打招呼。”
“我入你娘个婊子，滚。”
“哎呀，你说你，一天天的嘴巴里没有干净的话，哪里像个做教育的？要我说呢，你这个‘奖学金’，完全可以放开一点范围嘛。大家都是沿江的中学，谁拿不是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太子港’，也不说考上省重点，考上国家重点，你把这个奖学金，分个三五千过来，怎么样？反正以后也是校长，稳当的，名气不会少……”
“滚滚滚，老子去保卫科也不去你太子港中学。”
“哦哟，去保卫科好啊，去保卫科才能发挥你的强项，毕竟你当好几年兵嘞。”
“徐兴初，你真是只宗桑（畜生）。”
“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港中学的校长徐兴初跟张正东算是老相识了，他岁数要大一点儿，也没啥前途，因为太子港中学是乡下中学，只不过比东圩港中学要强，有历史传承，往上数个几百年，还是个乡学私塾。
所以同样都是当过扫盲初中补习班，太子港中学的软硬件配置都要强得多，且时不时会出沙洲市的中考状元。
那是真有点传承和底蕴在的。
跟东圩港中学这种毁人不倦的乡下草台班子完全不一样，人家是真诲人不倦。
讥诮归讥诮，但徐兴初有一点儿没说错，过了两三年要是东圩港中学被裁撤，那么肯定会分流相当一部分的师生到太子港中学，到时候张正东去他那里混个副校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张正东是个犟种，才不愿意去认识人那里混口饭吃。
“我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哎，等一等，再讲两句闲话。”
徐兴初喊住了想要赶紧走的张正东，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两天吃饭，就是保障中考的饭局。陈伟忠、葛跃进几个，拿你当笑话，估计过两天去市里开会……应该要故意开你玩笑。”
“入娘的……”
“那没办法的啊，过两年要裁撤合并好几所乡下中学，听说上面还要搞学区划分。到时候瓶瓶罐罐不少的，再怎样拿你当‘丘八’，你今年才三十九，是三十九吧？”
“嗯。”
“算年轻的，老张。你这个岁数，最起码……我这样讲，要是成立新的学校或者部门，多得是你可以去的。现在不把你踩下去，他们有些岁数超了的，退休少半级工资。”
嘬了一口烟，徐兴初眼神意味深长，“自己当点心，你这次弄奖学金，局里为啥这么痛快批了？表面上是跟市里几所学校一起批的，实际上是有人专门把你放进去插队。除了东圩港中学是初中，其它的都是高中。”
“我也有高中部的。”
“……”
被张正东这句话直接整无语了，徐兴初寻思着你那个也叫高中部？
吭哧吭哧二十年凑不出一个能考上本科的高中部？
看着徐兴初鄙夷的眼神，张正东再次脸皮发烫，赶紧启动摩托车，一溜烟儿地走了。
不过路上的时候也在回味徐兴初的话，想想也确实，自己虽然在办学管理上是个废物，可是自己年轻啊。
才三十九，正是奋斗的年纪。
很好，自己要努力，争取东圩港中学解散之后，去大一点的学校当个教导主任。
至于这次中考，随它去吧，听天由命。
上午语文考完，张正东跑去接张大安，此时滨江中学外面人山人海，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随处可听啜泣声、安慰声。
不过那都是滨江中学的学生，抗压能力太差了，不像东圩港中学的学生，出来的时候还在嘻嘻哈哈，表示自己“何当金络脑”的“络”不会写，最后写成了“何当脑黄金”。
张校长看到自己学校的莘莘学子，相当欣慰，抛开应试水平不谈，我校学生心理素质全市第一！
然后就接到了家里老头子的电话，掏出牛逼冲天的摩托罗拉，张校长刚“喂”了一声，瞬间就手指发力，差点儿把金贵的摩托罗拉捏爆。
家里老头子说了，他好大侄儿张大安，早早交卷回村里起虾笼去了。
呜~呜~
哔哔！
张校长黑着脸，骑着摩托车就是风驰电掣，他今天必须让侄儿见识见识他当兵几年的身手不曾退化！
第5章 家风和谐
一路狂飙返回五星村，到了队上就到处找张大安的身影，家里老头子系着围裙正在土灶外边忙活着，切了一盘大蒜叶子准备炒个豆腐干，看到张正东跟失了魂的野狗，于是奇怪地问道：“你转来转去的是寻啥？”
“爸爸，张安个细狗宗桑（畜生）呢？”
“又怎样了？”
“这狗日的早交卷，拿老子当戆卵，老子今天……”
“闭上你的夜壶，狗叫个啥？！帮我看好灶膛！”
“不是，我……”
“赶紧！再狗叫一刀搠死你。”
“……”
老头子才懒得理会儿子的憋闷，炒菜的时候还说道，“成绩出来了再说，你管张安早交卷还是不交卷？脑子挂在粪桶上的，你是猪头三啊？”
“……”
张正东不说话，只是个一个劲地往灶膛里塞稻草朵儿。
老头子张气弘对于大哥家孙子考多少分并不纠结，高中有的念就行，能考上大学最好，考不上就介绍张大安去市化肥厂去上班，总之都有路子。
他原本就是从市化肥厂退休的，虽然不是什么牛逼干部，但介绍个有高中文凭的小孩进去上班，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正忙着呢，外面传来动静，就见张大安推着一辆装满货的三轮车进了院子，将湿漉漉的笼子都堆放在墙角之后，他便在井口打水洗手。
一边洗一边喊道：“阿公，有两条大昂刺（黄辣丁），要现在杀了吗？”
“算了吧，夜饭再烧。”
“好。”
应了一声，张大安拎着两只大水桶进了灶间，然后将打氧机接上，一个桶塞了一个气嘴。
看到灶膛那里坐着烧火的张正东，张大安笑着道：“阿叔也回转了？”
“老子回你娘个……”
正要继续骂，被自己老子瞪了一眼，张正东到嘴的话都憋了回去。
能憋疯。
而张大安则是嬉皮笑脸：“放心放心，语文一百十五分以上，包的。”
“……”
包你娘个婊子！
面上沉默不语，内心污言秽语的张正东跟饿极了的野狗一样，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张大安。
多亏了这个好大侄儿，张校长现在手里攥着几万块“奖学金”，那是整个沙洲市校长圈子都知道。
中考总分六百八十五分，扣掉体育四十五分，英语口语考试十分，剩下的一共六百三十五分，所以通常来说，应试难度低的时候，六百五六七八十分都有；应试难度高的时候，就跟今年一样，国家级高中的分数线也就六百多点儿。
同样是考六百三十分，难度差距极大。
今年吴都市的统考试卷水平很低，难度很大，六百三十分基本上就是各区县的最高水平。
只不过，张大安从来没有跟张正东说过，他的六百三十分是总分。
从一开始，张大安就是奔着纯文化分六百三十分去的，语文扣个五分，剩下的全是满分。
很简单。
吃饭的时候张正东还是跟要咬人一样，几次想要骂娘，一想到下午好侄儿还要考试，顿时又憋了回去。
能憋死……
不过张叔叔虽然不骂娘，张爷爷却是要骂的。
“大队里帮你做的介绍你为啥不去？你个猪狗一样的物事，是要老子进棺材你才寻新妇？别人家像你这个岁数，儿子上小学初中了啊！你到底想做啥？想做官还是想上天？！”
“弟兄三个，大的小的全有娘子（老婆）的，不缺我一个。”
“老子咣你一记耳光要不要？！你说的是人话？！老子死了有人烧纸，你呢？你死了等啥人给你烧？”
“吃饭就吃饭，你不要吃饭的时候说丧气话，我有多忙你又不是不晓得。”
“你忙个甲鱼啊忙，你忙你娘个……”
“阿公阿公，炖蛋冷了，冷了不好吃。”
张大安赶紧起身给老头子盛了一小碗炖蛋，这对父子一旦喷起来，那真是火力一个比一个猛。
尽管张气弘经常说他大哥也就是张大安的亲爷爷更生猛，但张大安并无如此记忆，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反正张大安觉得自己脾气还是挺好的，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可能跟自己没怎么受过气有关，毕竟家里长辈们一直都挺照顾，有类“团宠”。
“嗯。”
应了一声，端起盛了炖蛋的小碗吃了一口，张气弘还是有些不顺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