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巴卡尔勋爵，他那头标志性的、飘逸的微卷金发，便在金黄壁灯的照拂下闪着柔和的光芒；他脸上打理的相当干净，白皙而有血色的面庞完全不像是历经百战的骑士之长，能说是一丝不苟；
而他身上正穿着华美的纹金长袍，血红的、璨金的宝石一颗颗镶嵌在金丝线上；他的左边胸前、则别着一枚剑与盾形的白金徽章，那是象征身份的徽记。
罗修隐隐能看见、隐藏于高文长袍之下的铠甲正闪着暗色的碎光。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隐隐靠近腰后，那里正流动着高密的灵性，散发着阵阵危险的气息，但肉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就如同高文身侧、正悬挂着一柄“不可视之剑”一样。
“这应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罗修·卡洛斯阁下。”
高文勋爵微笑说道，“但我总觉得，看见你很是熟悉，就像重逢了一位故人。”
其实并非第一次见面……罗修腹诽了一句。
他第一次前往松原领，参加“黑剑公馆”举办的“古物拍卖会”的时候，他花了二十万金币买下高文勋爵亲自执拍的“灵性之泉”，之后便曾与高文勋爵见过一面。
不过那时候，自己化名为了“铁锤”、戴着隐藏了身份的面具，而面具之下也以特殊手段更易过容貌，高文应该认不出来自己。
外加上现在——自己已经是“五重命途”，大量属性点加给了“抵抗”，还有“堕天使”塔蒂娅的特殊加护，高文更无法认出自己身份了才对。
罗修心想着，他深有这种自信，而他脸上也浮现出与这种自信相配的微笑，对高文勋爵说道：
“我也一样。”
“我已听闻过，许多与您相关的事迹了。”
“先前的时候，平定库玛领‘血腥宣言’的叛乱——是您带领着麾下的王座骑士们，斩杀了叛首的领主与‘执刑官’，为最终的决战奠定了胜机。”
“您的事迹已经传遍松原领、连红枫城的市井都时常讨论您。我总在想着，那位勋爵大人究竟是什么样，但现在真正与您会面，果真是英武非凡。”
“……”
前世有着丰富社畜经验的罗修，这些话其实张口就来。
而高文勋爵脸上的笑意也更浓郁了些，显得相当受用。
“您实在过誉了，罗修·卡洛斯阁下。”
高文微笑说着，旋即松开了与罗修轻轻相握的手。
“请入座吧，罗修阁下。”
高文扶着罗修的臂膀，另一只手摊向与主座相对的、客座的位置，“客套的话，到这就先结束吧——我与亚伯特一直在等你。现在，我们该正式地聊一聊、关于未来的、重要的事情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罗修点点头，便按高文勋爵说的那样，在客座的松软沙发前坐下，并半是随意、半是正式地调整了坐姿，找了个相对舒服而又得体的姿势。
他看着高文也已坐回到主座的位置上，双手交叉着轻置在膝上，灼金的眼瞳微微看向亚伯特，又看向罗修，缓缓开口说道：
“红枫城教会的‘主教’，罗修·卡洛斯阁下。”
“我想知道——你对帝国与漆黑公国之间、正爆发的这场‘审判战争’，有什么看法？”
……问我有什么看法？罗修想了想，回应他说道：
“便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一场‘审判’的战争。”
“的确。”
高文点点头，交叉的双手旋即松开，右手轻举起面前桌面上斟得三分之一满的酒杯，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但所谓‘审判’——其实从未真正降临过。”
“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便是圣塔教国多年积淀，而由漆黑公国以‘复仇’的名义，向我们发起的侵略战争。”
高文的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
他声音仍然温和，但却带着某种不容抗拒、不容置喙的力量，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
“还记得这场旷日的战争爆发之前的事吗？”
“我们最早得到的、来自【贤者之塔】的消息——一位公爵、三位侯爵、以及十数位伯爵，被漆黑公国以【虚无】七重命途的‘安乐神使’，施以咒术生生咒杀了，那是这场战争的开端——”
“那在当时引起了相当的震动，帝国的局势也因此顿时变得极不安定。”
“之后，那盗贼的国度便向我们发起了‘复仇’，直至今日，我们才堪堪击退他们，将他们从我们的领土中驱逐。”
“而在前段时间里、便在‘血腥宣言’的叛乱刚被我们镇压下去之时，圣塔教国再次向我们宣以圣战。”
“直到那时，我们才终于得知——从一开始的时候，那几位不幸咒亡的公爵、侯爵与伯爵们，是被教国‘巫妖会’的四位【失落】七重命途‘巫妖王’联手咒杀的。”
“之后，教国再将他们的死亡嫁祸于公国，让帝国将仇恨的赤火与锋刃，完全施加在那盗贼之国上。”
“他们的目的，不言自明——而他们也确实成功了，这场战争便是证明的结果。”
“我们现在才知晓这些，但已经太迟了。到了现在，这些已不再重要了。”
“……”
顿了一顿，高文勋爵再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灼着金芒的视线又一次扫过倾听着的亚伯特、罗修，接着说道：
“我之所以先说这些，只为了表达一件事——”
“奥古斯维尔大帝示下的‘审判’，其实从未真正到来过。”
“即使我们，已在这场真正是‘守卫’的战争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创敌军，斩杀他们的‘执刑官’，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我们总是被动的，是被侵略的一方。”
“但事实不该如此——【至高】之下的诺兰帝国，本应是这片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国家。”
“我们因混乱而疲软，因分裂而虚弱，才给了他们——给了圣塔教国、给了漆黑公国以可乘之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高文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字，一字带着某种铿锵的力量，温和地、但充满威严地说道：
“我们已终结了叛乱，驱逐了侵略，恢复了力量。”
“我们不再疲软，更不再虚弱。”
“现在的我们，终于能对我们的敌人们，”
“——施以真正的‘审判’。”
……
第381章 萌动的怀疑
——施以真正的“审判”！
当高文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罗修已经知道，这位勋爵大人特意来到红枫城的目的了。
他便继续保持着认真倾听的表情，听着高文勋爵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巴卡尔侯爵，已经收到帝皇的敕令。七日之后，我便将率领王座骑士团开赴边境，并真正开始‘审判’的一步，将率领我的骑士们，一寸寸踏破漆黑公国罪恶的领土。”
“而在正式开拔之前，我特意赶来这里，便是想询问你们的打算。”
说完，高文的视线便望向亚伯特那边，而亚伯特则是声音低沉地回应：
“我将与勋爵一同出征。”
“边庭的【至高】骑士们，也将随我而远征。红枫城已没有来犯之敌，圆桌会派下接替我、执掌‘边庭’的人。”
“而在那之前，守卫红枫城的任务，我会交给贝恩斯。”
说完，亚伯特的视线则望向罗修，和高文勋爵一同注视向他，等待着罗修说出他的打算。
他们等待着一位“主教”的回答——那将决定松原领之上、领主府邸该派下怎样的、接替亚伯特执掌“边庭”的人选。
“我与教会的圣职者们，也会加入到神圣的远征。”
罗修脸上浮现庄严的、郑重的表情，说道：
“无论前途如何，我将前往、并攻克下公国边陲的‘法夫纳城’。那里有我必须杀死的敌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
“……”
“我知道了。”
高文勋爵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我们意见一致。”
红枫城教会的“主教”罗修·卡洛斯——他有着与松原领主力军一同、参与对漆黑公国“审判远征”的打算。
这让高文感到满意，因为不用再考虑、该如何派下合适的人选，与“主教”罗修进行制衡的问题。
“既然这样的话，亚伯特，你的目标便定在‘法夫纳城’吧。”
高文看向一旁的亚伯特，对他说道：
“你与主教阁下协作已久。我会分出一支军队交由你率领，前往法夫纳城的半途之中，我需要你再攻克下七座要塞、三座重镇。”
“之后，我会让勃尔艮·奥德兰，将探明的地图交予你。至于具体将远征军开拔的时间则由你来定，但我希望——那最好在下月的月中之前。”
“明白。”亚伯特郑重点头。
高文勋爵说着这些话，都是当着罗修的面说出的，他并非不防范罗修，而是也将这些话、通过这样的方式，也传达给了罗修——
那是由高文向罗修释出的“信号”，罗修很明白这点。
他知道的，高文希望自己、便和亚伯特在同一时间离开红枫城，因此才会说出“最好在下月的月中”这样的时限。
罗修理解他的潜台词，他并不介意这样的安排，只是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将所有“砂砾”族矮人身中的【蒙昧钢印】、能全部净化的最快时间。
便是在下月，即天启历768年3月15日，他能为最后一位“砂砾”族矮人，净化完身上的【蒙昧钢印】。
同一日，他就能得到米尔赠予的两件“古龙秘藏”——【龙炎魔剑】与【龙息权杖】，随后正式踏上远征的路途，时间上的安排正好能嵌合。
罗修心底盘算着、思索着这些。
他随后便觉察到，高文勋爵已放下他手中的酒杯，并从主座之上站起身来。
高文灼金的视线望向罗修，脸上温和的微笑不减，说道：
“好了，我想说的、与想了解的事情，便是这些。”
“很高兴能见到你，尊敬的主教阁下。但我的时间有些紧促，就不再叨扰你们为庆功而设的晚宴。”
说完，他再次向罗修伸出手来。
而罗修也伸出手去，与高文勋爵再次轻轻相握。
亚伯特也站起身，他已来到门边打开了门，与罗修一同送这位“勋爵”走了出去。
……
罗修与亚伯特、随后陪同着高文走上二层的灯廊，从另一侧、远离人群的出口离开大司礼堂。
而在礼堂之后、显得幽静的庭院中，罗修看见了另一位、与高文随行的“侍女”的身影。
那是位穿着黑色长纱裙、正慵懒地半倚在庭院藤墙上的身影，她雪白的手正托着显得苍白的脸颊、仰着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月亮与星空。
直至听见礼堂侧门的方向传来了声音，她才转过头来，映着星光的眼睛，笑盈盈地看向高文、看向亚伯特、罗修。
“好慢啊，高文~”
那黑裙的女郎慵懒地说着，从长椅上站起身，轻提起有些轧乱的裙褶。
在高文身后，罗修的目光，也已第一时间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