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笑了一声。
“建文帝。”
“当年成祖即位之后,有不少文人墨客编排成祖,暗中写了不少故事,直把建文帝写成了个谦和宽厚、宽以待人的有道明君。”
“成祖修撰史书,将建文帝的事情一并删去,眼下宫外流传的关于建文帝的消息,多半都是这些编出来的故事。”
“估计朱守静是也信了这些,所以才会协助明教放出了建文帝。”
皇帝冷笑着说道。
“可他们也不想想,若建文帝真如此贤明,成祖凭什么能攻入京城?当年太祖给他留的家底,就是十个成祖都赶不上。”
“他若真如此宽厚,宗室们又怎么会纷纷响应,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把成祖送进了太和殿?”
“你道成祖愿意反的吗?”
“还不是无可奈何,只能试一试为自己挣出条命来。”
皇帝问道。
“昨晚有人见到建文帝的模样了吗?”
“有。”
黄锦回道。
“除去明教和那人外,孝陵卫中也有不少人看到,说是如同妖魔一般。”
“阴大人和王大人的尸身,也是极为凄惨。”
皇帝点点头说道。
“便是如此了。”
“建文帝,可不是朱守静想的那般好。他出了墓穴,可是要‘吃人’的。”
“想来,那人应当是协助明教放出建文帝之后,发现他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有道明君,而是个食人的妖魔,这才亡羊补牢,想要把他再按回墓穴之中。”
“这才做出了这前后不一的举动。”
“也是可笑。”
黄锦点头称是。
“如此,陛下,可要臣带兵前去捉拿朱守静?”
皇帝摆了摆手。
“不必。”
“皇陵守备本就空虚,后日便是祭祖的日子,现在把孝陵卫撤去,只怕会出乱子。”
“先将守军调回皇陵,你带十个供奉看着朱守静,祭祖之前连带着那些千户百户一起拿下,剩下的兵丁闹不出什么事来。”
“是。”
黄锦应道。
“还有一件事。”
皇帝缓缓说道。
“今晚,安排一场家宴。”
“顺天府内的宗室,全部请来。”
黄锦诧异。
“陛下,按规矩,家宴是在明日晚间……”
皇帝摆了摆手。
“建文帝的底细,你不清楚。”
“他那副模样,是‘饿’的。”
“对他来说,再没有比朱家人更滋补的‘食粮’了。”
皇帝慵懒的说道。
“正好请君入瓮。”
————————
朱府,书房。
朱载眉头紧锁,死死地盯住了面前写满了名字的纸,手无意识地在笔杆上摩挲。
与李淼勾兑一番之后,已是辰时,李淼登时就困得不行,自己去找了个偏房睡去了。
而朱载也没了去锦衣卫当差的心思,径自回了书房,一直待到了此刻。
李淼说得轻巧。
杀谁、怎么杀、什么时候杀。
是,事到如今,朱载已经对李淼的武力有了个清晰的认知,也丝毫不怀疑他说几个名字,李淼就真的会连夜赶过去把这些头颅都拔下来。
但,朱载终究是宗室。
他或许不忠于皇帝,但他是真的忠于朱家、忠于大朔。
如此大的事情,李淼轻描淡写地交到了朱载的手里,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把这件事情接下来。
他终究没有李淼那么没心没肺,这时候还能睡得着觉。
半晌,朱载长叹一声,将桌上的纸团成一团,扔到了脚下。
地上已经满是这种纸团。
朱载捏着眉心,愁眉不展。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仆从快步走入书房,轻声说道。
“老爷,黄公公来了。”
朱载猛然抬头。
“黄锦?”
“是。”
“何事?”
“陛下有旨,请您入宫赴宴,家宴。”
霎时间,朱载汗毛倒竖,心下暗道。
“李淼昨晚到底有没有藏好身份!?”
“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第206章 浅创个武功
“黄公公,许久不见啊!近来可好?”
朱载快步走出,热情说道。
“都好、都好,朱大人,久疏问候,万望海涵啊!”
黄锦笑脸相迎。
两人都是暗自戒备,面上却都是一副久别重逢的欣喜,热情寒暄。
黄锦虽然排除了锦衣卫的嫌疑,但这种事情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不会真的就毫不在意,暗中观察着朱载,看他是否露出异样。
而朱载此时更是忐忑,生怕黄锦发现了李淼的身份,是要前来索命的,余光扫过门外,见跟来的只有几个小太监,这才大略放下了心。
“黄公公,既然来了,且坐坐,饮些茶水。”
朱载道。
“哎,朱大人不必客气,咱家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要请宗室们都去赴宴呢。”
黄锦笑道。
“后边还要去其他宗室那边,眼下天色不早了,确实是没有闲暇,改日,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哦?”
朱载试探道。
“怎的如此急促?往年的家宴都是除夕夜办,怎么今次往前挪了,还如此匆忙?”
“害。”
黄锦人精一般的人物,瞎话脱口而出。
“陛下只说是,往年除夕夜让宗室们到宫内赴宴,第二天又要一同前去祭祖,不能与家人共度年节,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今年索性提前办了,也好让几位年岁大的宗室除夕夜可以在家享一享天伦之乐啊。”
朱载一听便知道是借口,皇帝即位都二十多年了,何曾在意过这事儿?心知其中必有蹊跷。
但对方既然给了个说法,以他的立场却也没办法继续问下去。只好寒暄几句,便将黄锦送出门外。
待到黄锦消失在视野之中,朱载等了片刻,见确实没有情况,便到李淼门外敲响了房门。
此时已是下午,李淼也睡醒了,此时正躺在床上捻着手指,翘着二郎腿寻思事儿呢。
说实话,他也是没想到,五岳剑派这么个中档儿的差事,会走到现今这一步。
虽然与朱载说得痛快,但他把事情交到朱载的手里,其实也是在表示:他并不愿意真的把事情走到弑君这一步上。
倒不是说他对这事儿有什么心理障碍,单纯就是不想担这因果。
毕竟,李淼求的是“逍遥”。而这逍遥,肯定得是在一个过得去的世道里才能实现。真要是天下动荡、遍地兵戈,李淼再没心没肺也逍遥不起来。
其实细想一下,皇帝是不是籍天睿,对李淼来说重要吗?
一点儿也不重要。
打压江湖、搜捕天人,是从太祖开始的。只不过皇帝是由“杀”改为了“用”,过程不同,结果其实没什么区别。
哪怕换一个皇帝上来也是一样。
而皇帝虽然是个昏君,但不是“作”的那种昏,而是“不作为”的昏。
真要论祸害人,在皇帝里边,他其实都排不上号。大朔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换个皇帝就万事大吉了。
而现如今李淼已经大致摸到了朝廷的底,以他的武力,就算皇帝知道了他的身份,怕是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防得住李淼的刺杀。
所以李淼也乐得把事情交到朱载这个宗室手里,绝不把担子扛在自己身上。
听到敲门声,李淼便知道是朱载来了,也不起身,虚空一抓就拉开了房门。
朱载迈步而入,看见李淼这幅悠闲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大人在这倒是挺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