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务,什么尊严,在死亡的绝对恐惧面前都不值一提!
陆九渊一个踏前步,抬手一刺。
狂奔中的青衣头领身体猛地一僵,半截剑锋从脖子上透出又被抽走。
他向前踉跄几步,双刀脱手,重重地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陆小凤走到陆九渊身边,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语气复杂:“老九,你的剑…更快了。”
他能感觉到,经历连番血战,尤其是与霍天青的生死搏杀后,陆九渊的剑意似乎更凝练、更纯粹,速度也更快了!。
陆九渊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调息,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消耗巨大的内力。
每一次杀戮,孤鸿剑反馈回来的气息都在滋养、淬炼着他的身体和内力。
虽然过程伴随着血腥和消耗,但效果是实打实的。
花满楼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投向血腥气传来的前方:“前面的血腥味…更浓了!”
“那就走!”陆九渊言简意赅,收剑入鞘,当先迈步,踏过满地狼藉的尸体,向着花满楼所指的方向疾行而去。
三人不再言语,运起轻功,沿着官道向前飞掠。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
转过一个弯道,一片惨烈的景象豁然闯入眼帘!
数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歪斜地翻倒在路旁,拉车的健马早已倒毙,身上插满了箭矢和暗器。
官道中央及两侧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身着峨眉派弟子的服饰,男女皆有,个个死状凄惨。
有的被利刃分尸,有的浑身焦黑显然是中了剧毒,有的被重手法震碎筋骨,有的则被密密麻麻的暗器射成了刺猬。
鲜血浸透了泥土,汇聚成一个个暗红色的水洼。
而在尸体最密集的中心区域,一个须发皆张、身材魁梧的老者背靠着一棵被拦腰斩断的大树,半跪在地。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造型奇古、寒光四溢的长剑,剑身拄地,支撑着他不倒。
老者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尤其胸口一道贯穿伤,触目惊心。
他双目圆睁,怒视着前方,眼中凝固着愤怒、不甘、难以置信的惊愕。
“一剑从背后刺入,从胸口刺出。这一剑,来自他最信任的人。”陆小凤检查伤口,然后摇头:
“挨了背刺一剑之后,战力十不存一,又被几人围杀,围杀的这些人算不上顶尖,但也算是接近一流。
一代峨眉掌门,竟然死的这般草率,可惜,可叹。”
“能够让他毫无防备的人不多,前来找霍休寻仇,带的更是亲信,叛徒看来是逃不出三英四秀或者他的师弟了。”
“能够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陆九渊淡淡的说道:
“交朋友要谨慎,收徒弟同样要谨慎。很多时候并不是掏心掏肺的付出,就能换来忠诚的。
从小当孩子养大的徒弟,都可能从背后刺出这致命一剑。一起长大的师弟,也可能刺出这致命一剑。”
陆小凤摇头,这就是眼光的问题,我陆小凤交朋友,看的就是一个准字。
绝不会被人背刺。
“四秀不在峨眉,也没有随他一起。不是四秀,很可能是三英之中的一个。”
“要不要追上去?他们没走多久!”陆九渊问道:
“没必要,霍休已经警觉,先杀独孤一鹤,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和他汇合,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万梅山庄方向。”
陆小凤沉着脸:“我若是霍休,就一定先杀孤身一人来援的西门吹雪,不让他和我们汇合。
杀掉了援兵,再将我们三个各个击破。”
第15章:冷如霜,寒如雪,西门吹雪!
万梅山庄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清冷的梅香随风飘散。
山庄前的梅林小径上,两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一人白衣胜雪,面色苍白,正是断肠剑客萧秋雨;奉了上官飞燕之命,专门来此处配合严人英截杀西门吹雪。
另一人穿着一身青衫,面容俊朗,眼神却复杂难明,带着一丝狂热,正是峨眉三英之一的严人英。
他们奉了不同人的命令,却指向同一个目标——眼前这位白衣如雪,孤高绝世的剑客,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扫过拦路的两人,没有询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漠然。
“萧萧秋雨愁煞人,20年前闻名天下的断肠剑客萧秋雨,峨眉三英四秀,当代之中,可算优秀的剑客严人英。”
“西门吹雪,当代最强剑客之一。”严人英率先开口,眼神中带着一抹兴奋。
“在下峨眉严人英,今日特来领教阁下高招,还请赐教。”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儿。剑光如水,确是一把好剑,也显示着他深厚的峨眉内功根基。
“你的心不静,剑不纯,不配与我比剑。”西门吹雪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神冷漠,并没有拔剑的意思。
“狂妄!”严人英脸色瞬间涨红,羞怒交加,厉喝一声,身形急进!
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瞬间展开,剑光化作一片璀璨,气势决绝,直取西门吹雪中宫!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所学。
西门吹雪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繁复玄奥的招式。
他只是拔剑。
一道清冷的、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光,在暮色中骤然亮起!
这道光,并不如何耀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意志。
它后发,却以一种超越了凡俗认知的速度,精准地切入严人英那一剑之中。
一声轻响,如同冰珠落玉盘。
严人英那威势赫赫的剑光骤然凝固、破碎!他只觉得手腕一凉,似乎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瞬间沿着手臂侵入心脉。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剑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处那一点迅速晕开的鲜红。
没有剧痛,只有一种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股的血沫。
他眼中的狂热瞬间熄灭,只剩下茫然,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西门吹雪收剑,目光专注的看着剑锋上洒落的血滴。
生命刹那间的绽放,刹那间的凋谢,真是人世间最美的景象。
这一滴血,堪比万点寒梅。
“好剑法,好快的剑法,好冷的剑法!”萧秋雨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20年前他萧秋雨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用剑高手,然而20年之后,他看到这一抹剑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接住的把握。
二十年,足够让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沉淀,也足够让他看清自己与巅峰之间的鸿沟。
“二十年了……老夫本以为,这江湖,再难有剑能让我如此心悸。
今日方知,何为井底之蛙,何为坐井观天!”
他缓缓抬起手,按住了腰间那柄伴随他半生的古剑剑柄。
剑鞘之中,竟隐隐传出细微的、如同秋虫悲鸣般的嗡响。
西门吹雪终于将目光从剑尖移开,落在了萧秋雨身上。
那眼神,如同万载寒潭深处的玄冰,纯粹、漠然,没有丝毫波澜。
“你与他不同。”他开口,简单的五个字,却比任何赞誉或贬斥都更有分量。
“你的剑,有魂。”
“魂?”萧秋雨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如同深秋被霜打蔫的残菊。
“‘萧萧秋雨愁煞人,出亦愁,入亦愁,令我白头!”
“世人只道是剑招之名,又有几人知,那便是老夫这一生的悲凉?”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苍凉,但很快被一股决绝的锋芒取代。
“今日,能死在你的剑下,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请!”
最后一个“请”字出口,萧秋雨动了!
没有严人英那种一往无前的狂猛气势,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暮年的沉重与迟滞,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然而,就在这看似缓慢的起势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剑意骤然弥漫开来!
那并非凌厉的杀气,而是深秋冷雨浸透骨髓的寒意,是万物凋零、繁华落尽的寂寥,是英雄迟暮、壮志未酬的无奈与不甘!
萧萧秋雨愁煞人!
这是剑意,真正剑道高手,自身的意志与剑融合,而生出来的异象。
在柳余恨、独孤方死后,断肠剑客萧秋雨以毕生悲愁入剑,剑意所至,愁肠百结,令人心魂俱丧!
这也是上官飞燕愿意把身边唯一的高手派来的原因,有了剑意,就是顶尖,而不是一流。
这将是她未来的底气。
面对这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愁煞剑意,西门吹雪终于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周身弥漫的那股冰封万物的极致寒意陡然暴涨!
那并非气势的压迫,而是剑意纯粹到极点,将自身存在与手中之剑合二为一的具象化!
缭绕周身的“愁煞剑雨”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坚壁,竟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棱碎裂的“嗤嗤”声响,被那纯粹到极致的“寒”与“静”生生逼退、冻结、消融!
西门吹雪的剑,就在这冻结愁雨、踏破愁云的刹那,刺了出去。
依旧是那一抹清冷的寒光。
没有繁复的变化,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比击杀严人英时更显平淡。
它就那么笔直地刺向萧秋雨的心口,速度却快到了超越凡俗认知的极限!
仿佛空间的距离在这一剑面前失去了意义,剑光甫一离鞘,便已抵达终点!
这一剑,是西门吹雪对萧秋雨那句“有魂”的回答。
它摒弃了一切外物,只留下最核心、最本源的剑道真意——唯诚!唯纯!唯快!
极致的“诚”于剑,极致的“纯”于念,催生出这超越凡尘的“快”!
萧秋雨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那抹寒光,感受到了那无比纯粹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