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第241节

  他眯起眼,慢慢嚼着,却忽地停了。

  那双清亮的眸子,落在姜义身上。

  往日阿爷坐在池边,气息沉稳圆融,像这泉水一般,不见底,也听不出声。

  可今儿……似乎有些不同。

  那股气息里,多了几分凝滞,说不清,也道不明。

  “阿爷。”

  他手里托着半个桃,试探着道:“您这身子,是不是……乏了?”

  姜义眼皮未抬,只从鼻间轻轻“唔”了一声。

  嘴角微微一牵,也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

  “人老了,”他说得淡淡,“气血不比年轻时,总有些不听话。”

  话至此,便戛然而止,显然不愿多谈。

  他抬起眼,瞧了姜钧一眼,语气忽转:

  “你这小子,这回进山,是捡了什么宝,还是被哪家的山鬼迷了去?连家门都认不得了。”

  姜钧三两口将桃吃尽,随手一丢桃核,笑得眉眼都飞起:

  “那套‘睡梦罗汉功’,练到了个坎上,一时没留神,便忘了时辰。”

  “睡梦罗汉功……”

  姜义将这五个字在唇边轻轻咀嚼,神色古淡,笑而不语。

  “行了,”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袍角上的尘土。

  “你阿婆这几天,可念叨你好几回了。走吧,回去吃饭。”

  说罢,当先迈步。

  那背影在灵泉水汽间一晃,

  看去仍是从容,却比往常多了几分风中摇曳的寂寞。

  姜钧便跟在后头,祖孙俩一前一后,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慢慢走着。

  “这趟回来,住几天?”姜义的步子稳,话也问得随意。

  “就一宿。”姜钧的声音里,有股少年人独有的干脆劲儿,“回来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踏踏实实睡一觉。明儿一早,我还得上山。”

  少年郎半月不归家,在柳秀莲那儿,便是顶天的大事。

  于是这顿晚饭,便吃出了几分年节的架势。

  灶房里的烟火气混着油星子的香,老远便勾人馋虫。

  饭桌上更是热闹。

  几个半大的娃儿,叽叽喳喳全围了上来。

  这个要爬他膝头,听山里有没有会说话的老狐;

  那个要他双手托着,学话本里的大侠,飞个高高。

  最小的那个最是实在,干脆赖进他怀里,伸着油乎乎的小手,直奔他碗里那只灵鸡腿。

  姜钧也不嫌烦,笑呵呵地由着他们闹,直到入夜才得了空,洗澡换衣。

  第二日,鸡鸣头遍,天还是一片沉沉的墨色。

  姜义便起了身,动作轻得像狸猫,没惊动屋里任何人。

  神念往孙儿那屋轻轻一搭,感知到那小子呼吸匀长,睡得正酣,显然昨夜里歇得极好。

  他便没去扰,放轻了手脚,自去墙角取了只竹篮,一个人,悄悄绕到了屋后。

  清晨的凉气,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混着桃儿那股子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倒教人神思一清。

  姜义走到树下,不急着动手,先就近摘了些肥大的桃叶,在篮底细细铺了一层。

  这才抬眼,看向那些在朦胧天光里更显粉润的果子。

  两指捻住果蒂,轻轻一旋,一枚熟透了的桃儿便落入掌心,沉甸甸的,带着一夜露水的凉。

  他摘得仔细,放得更仔细。

  一枚一枚,码得整整齐齐,生怕磕着碰着了哪一处吹弹可破的皮肉。

  不多时,那两棵昨日还挂得满满当当的树,便只剩下零星几片绿叶。

  姜义提着篮子,站到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口。

  也不坐,也不寻个倚靠,就这么站着,像一棵在路边长了一辈子的老松。

  人这一辈子,总有些坎,是任你如何抬脚,也迈不过去的。

  于他,便是如此了。

  既然自家这扇门,再也推不开,那再枯坐下去,也不过是跟自个儿较劲,反倒落了下乘。

  倒不如,省下这点功夫,替儿孙们多掌一盏灯,多铺一块砖。

  指望他们,能走到自己没能走到的地方,去看看那更高处的风,究竟有多冷,又有多自在。

  正这般想着,天边那抹鱼肚白,已悄悄洇开。

  一线晨光越过山脊,恰落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向那座云雾缭绕的山。

  他眯着眼,望了过去。

  那山,还是那座山。

  从他还是个后生小子起,它就在那儿。

  到如今,他两鬓染霜,连心气都快磨平了,它却依旧是那副云山雾罩的模样。

  他瞧了这座山一辈子。

  到头来,还是没能瞧透这山里头。

  姜义正瞧着出神,心里那点陈年旧事,搅得跟山间晨雾似的,翻来覆去。

  忽地,后腰上一沉。

  像挨了一脚。

  那一下,力道不重,却来得忒刁钻,也忒突然,恰好落在他卸了所有防备、气机最涣散的那一处。

  姜义喉间“呃”了一声,身子便不受控地往前一栽。

  一个趔趄,右脚结结实实地,踏进了那条他看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要再走进去的后山小径。

第213章 一根猴毛,敛息为锋

  耳边,先是有了声响。

  嗡嗡的。

  像隔着院墙,听那盛夏午后最聒噪的一枝蝉,一声声黏在耳膜上,叫人心烦。

  又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酱缸边转圈,乱成一团,听不清,也赶不散。

  姜义想抬手去挥,却发现手脚沉得不像自己的。

  像是忽然换了副身子骨。

  这是哪儿?

  他心里一动,便觉那动念也滞,像被人按在水底。

  好容易挪动了几分气息,才将那两扇浸水的眼皮,慢慢掀开一道缝。

  光涌了进来。

  亮晃晃的,混成一团,像透过油腻腻的窗纸,亮,却糊。

  他下意识地眨了两下。

  那层纸才算化开些,模糊的色块也有了形。

  一张脸,离得极近。

  瞧着眼熟。

  是柳秀莲。

  那张平日总带笑意的脸,此刻白得发透,像被风一吹就要碎。

  姜义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

  视线越过她那单薄的肩头,瞧见半屋子的人。

  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皆是自己晚辈,都围着床榻。

  寂静中,只有那阵嗡嗡声还在,近了,也真了。

  他心神往里一沉。

  那一沉,如石入深潭。

  神魂底处,一点黑白气机悠悠浮动,仿佛在溪底蛰伏了一整个冬的老鱼,懒洋洋地摆了摆尾。

  便是这一摆,清凉自心底泛起,顺着无形脉络,一寸寸地荡开。

  阴阳二气缓缓交织,如解冻的溪水,自神魂深处流出。

  那股气机,不急不缓,替他将一缕缕滞涩的思绪轻轻梳开。

  水渐清。

  思绪一根根续上。

  纷乱的念头归了原位。

  眼前的光影,也跟着那份清明,一寸寸变得真切。

  “我……怎么在家中了?”

  姜义嗓子里像灌了沙,话说出来,轻得发飘。

  柳秀莲红着眼圈,一边拿袖子去擦那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泪,一边断断续续道:

  “是钧儿……这孩子刚要往山里钻,走到那小径口,才瞧见你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那儿,这才背了回来。”

  她说得急,又带着后怕,声里隐隐发颤。

  姜义静静听着,没吭声。

  那双刚有了点神气的眸子,从柳秀莲那张哭花了的脸上挪开,缓缓地,落在不远处的姜钧身上。

  那小子正垂着头,像做错事的模样。

  姜义皱了皱眉,似是心头还有个线头没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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