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074节

  一处营地中,一名士兵冷声朝不远处一个人骂道。

  卫显宗如今穿着一件灰扑扑,脏兮兮的衣服,胸口有一个“兵”字。

  头发散乱,面容憔悴,此刻疲惫地坐在一堆木头旁,沉默地喘气。

  热腾腾的汗水打湿了衣服裤子,身上还夹杂一些伤痕。

  他抬起头,黑发下眼珠内敛,平静道:

  “营内十口大缸,我一个人都打满了。”

  “满了?”那名士兵忽然用力一推,一整缸的清水铺满地面,他奚落道:

  “哪里满了?不是还空着?是不是?”

  周围,其余几名游手好闲的士兵也纷纷大笑附和:“是啊。是空的。”

  还有人也跟着将水缸推倒,让水流淌下来,并大声催促卫显宗继续打水。

  堂堂的指挥使,如今沦落为底层的一个杂役小兵。

  自从周围的士兵得知这个新来的兵,曾经是个大人物后,便有了取乐的对象。

  这段时日,卫显宗在营内任劳任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甚至当面侮辱。

  有机会欺凌一个曾经高不可攀的指挥使,这种机会可不多。

  “看什么看?让你干活,听到没?想打人不成?”

  那名士兵给卫显宗的眼神吓了一跳,又凶狠起来。

  卫显宗面无表情,双手渐渐攥紧,终于松开,默默爬起来,捡起水桶,朝水井走。

  身后的笑骂声一点点远离。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了他面前,对方穿着“亲卫营”的军服,皱眉看向他:

  “原青州指挥使卫显宗?跟我走一趟吧,薛枢密使要见你。”

  ……

  ……

  卫显宗被带到府衙,在距离“指挥部”不远的一个房间中见到了薛神策。

  “抬起头说话。”

  薛神策坐在桌案后,见卫显宗进门后一直垂着头,视线落在地板上,平静说道。

  等后者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瘦削许多的脸庞,薛神策目光复杂道:

  “不想你我再次见面,是这般情形。”

  从被俘后,便格外沉默寡言的卫显宗自嘲一笑:

  “枢密使叫小人过来,总不会只是奚落一句。”

  二者此前为上下级关系,自然相识。

  只不过卫显宗身为袁立扶持起来的将领,与薛神策不是一派。

  “如今城中军务繁忙,我的确没时间,也没那个兴趣奚落你。我看过你在青州边境,与五军营一战的详细战报记录,袁锋也很认可你的作战能力,他说,把你放在青州那个地方,屈才了。”

  薛神策认真道:“想不想戴罪立功,脱离如今的处境?”

  卫显宗凌乱黑发下,眸子骤然一亮:“想要我做什么?”

  薛神策双手交叠于小腹,端坐着:

  “我准备在军中挑选一批精锐,组成一支‘敢死营’,执行一个极危险,风险极大,成功率也不高的任务,我们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领导这个敢死营的人。”

  卫显宗眼珠动了动,神色狐疑:

  “你们敢让我带兵?”

  他没有问任务是什么,有多难,多凶险,自己又是否能完成,问的却是这个。

  薛神策微微一笑:

  “赵都督既然敢在金銮殿上,硬扛着被弹劾的凶险,将你从死囚牢里捞出来,又特意放在神机营中,带到前线,我又如何不敢用你?”

  卫显宗认真盯着他好几秒,说道:

  “敢死营何时组建?行动?”

  薛神策道:“已经命人遴选人手,明日就能组建完成,最迟后天就要上战场。”

  卫显宗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

  薛神策满意颔首,立即命令亲卫送卫显宗回营,收拾下东西,然后就要去临时组建的“敢死营”任军官。

  目送对方离开,房门外又走进来一人,赫然是神机营指挥使石猛。

  “大人,这卫显宗的能力定然是足够的,但……真的可以信赖?”石猛面露迟疑。

  薛神策站起身,面色如常道:“不知道。”

  石猛一愣。

  旋即又听薛神策解释道:

  “但我相信赵都安,他敢将人丢进神机营,就意味着他认为可以启用此人。战局危急,当不拘一格降人才,何况卫显宗本就不是庸才?”

  顿了顿,他苦笑着补充道:

  “何况,我们如今能用的办法都要用一下,卫显宗这步棋,只是咱们几个计划中的一个而已,还是个很靠后的计划,我本也没对他抱有多大希望。

  哪怕他失败了,损失也能承受。走吧,回去继续。”

  “指挥部”内,一群将领还在制定计划,薛神策也只是抽空出来一会而已。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道:

  “将斥候多放出去一些,去探查敌军动向。也要警惕城内京营附近,是否有可疑之人。”

  石猛恍然道:

  “大人是担心,云浮叛军会派细作在府城内探查军情?”

  薛神策点头,忧心忡忡道:

  “慕王府暗中培养了一支名为绣衣直指的刺客情报队伍,不得不防。”

  ……

  府衙后院。

  聂玉蓉推开房门,刚走到庭院中,就看见那个笑眯眯,却有些阴柔的太监朝她走过来。

  聂玉蓉忙恭敬行礼:

  “宋公公。属下伤势已好了一些,敢问接下来有何安排?”

  这位绣衣直指中的“绣衣使”忠实地扮演着眼下的假身份。

  影卫名义上隶属于皇族供奉,因此以下属称呼。

  宋进喜笑呵呵道:

  “赵都督说了,你此番冒死传递情报,挽救了太仓银矿,乃是大功一件,这几日便且在这养伤,等之后会为你请功。哪里有令功臣流血又流泪的道理?”

  “……”聂玉蓉挤出笑容,拳头默默攥紧。

  该死!身为慕王府细作的自己,怎么成了朝廷的功臣了?

  仔细询问了下,得知赵都安成功保下了银矿,并灭杀了叛军队伍后,聂玉蓉沉默了。

  这和她的计划有亿点点差别。

  为了增强冒名顶替的真实性,她故意被云浮的士兵追杀,也故意透露了有轻骑偷袭的消息。

  但她没有说轻骑袭击的具体位置。

  目的就是既取信于赵都安,又不真的牺牲什么。

  她本来预想,在路上遭遇赵都安后,这个女帝身旁的奸臣会立即带兵赶赴府城驰援。

  之后得知的确有轻骑偷袭,正好佐证自己的话。

  结果没想到,赵都安竟然仅凭借这么含糊的消息,就猜中了偷袭的方位。

  聂玉蓉阴差阳错,竟真的帮了朝廷一个大忙……

  不过,一切都值得。

  “呵呵,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聂玉蓉好奇道:

  “都督呢?还有莫昭容不在这边?”

  宋进喜笑呵呵道:

  “莫昭容在房中休息,至于赵大人,方才出去了,你要找他有事?”

  “没事,没事。”聂玉蓉摆手,重新转身返回房间,转回身后,眼神一下幽邃。

  从宋进喜的反应,以及自己受到的宽松待遇看,自己没有被怀疑,已经成功混入府衙。

  但聂玉蓉并不准备去刺探军情——她的目的,是找机会刺杀赵都安,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刺杀莫昭容。

  只要杀了这种层次的人物,对战争天平的影响才足够大。

  不过情报中,那赵都安修为不俗,聂玉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慢慢寻找机会。

  “哼,世间境又如何?只要还是人,就有松懈的时候,就可以被杀死。古往今来,因为大意,阴沟里翻船,被人刺杀死去的强者如过江之鲫。”

  聂玉蓉眼神冰冷,作为绣衣直指中名列前茅的刺客,她有十足的耐心。

  只需等待。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转身后,笑眯眯的宋进喜脸上笑容缓缓收敛,眼神阴寒。

  幽幽盯着她的背影,这位皇宫大内供奉中最为擅长刺杀一道的太监站如幽灵。

  隔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酣睡的金简忽然伸了个懒腰,嘀咕了一句梦话,又睡了过去。

  盘膝坐在一旁的玉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卢家宅邸。

  赵都安被单独安排住进了一座建筑风格颇为奢华的庭院,院中布置文雅,书香气浓重。

  尤其院中一丛丛芭蕉,生长的极为肥硕,池塘中更养着一群白花花的肥鹅。

  赵都安对环境大加赞赏,颇为满意,因中午还没吃饭,命令卢家下人捉了肥鹅在院中拔毛烤来吃。

  又嫌弃丫鬟笨手笨脚,故意将卢府的女眷叫过去陪着聊天解闷,了解城内风土人情。

  卢家三位公子,其中小少爷还没成家,而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妻妾个顶个的水灵温婉,被赵都安叫过去陪同前,一个个贞洁烈女般。

  但等看清了赵都安的气度容貌,顿时就“委曲求全”起来。

  “大人请饮府上这冰雾果酒,最是解渴。”大夫人素手捧着酒壶,含羞带怯地给赵阎王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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