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异乡,除了老道士可以倚仗,他完全可以说势单力孤。
眼下他刚刚入门,修为与名声不显,只是太乙真人的附属而已。
但是,等他开始竞争真传,乃至于竞争青龙阁阁主之位,到时候必然会有许多状况发生。
一个人分身乏术,他不能等手忙脚乱的时候才想起培养班底。
现在开始,便可以时不时给出一些小任务,作为双方磨合和培养默契的方式。
“对了,上次师兄让我们打探门中精通炼丹的内门和真传,我们这里整理了一份名录,都是外门弟子中提及最多的。”
叶乘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递上来。
李存孝翻开一看,里面除了那些弟子的个人信息,如修为、擅长炼制哪些丹药等等,还时不时有一两个标注着其身后在京城的家族势力。
资料不算很详细。毕竟两个刚入门的新人,人际交往的范围还很有限,但是其中所写,基本都可以和李存孝了解到的事情印证,基本没有捕风捉影的。
‘以后倒是可以让叶乘霄做情报,魏河还是管后勤更好些’
些许想法一闪而逝,李存孝省略了内门弟子的部分,直接翻到真传,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两个名字。
“李思齐,叶淑仪”
李思齐虽然不被太乙看重,但是能在青龙峰上坐稳真传之位这么多年,自然是在炼丹上有不俗的造诣。
丹师并没有什么等级之分,判断一个丹师厉不厉害,最直观的便是看其能炼制出几阶的丹药。
一般来说,丹师炼制的丹药等级,和自身的实力是息息相关的。越是高级的丹药,需要的手法越高明,对于真气、乃至于真元的操作要求就更高。
李思齐天梯修为,是真传中平均水准,但他能够炼制六阶丹药,这便是其立身之基。
而叶淑仪是朱雀峰弟子,其在真形境界时,便已经开始尝试炼制六阶丹药,只不过最后失败。
虽然如此,但其手法和对炼丹的理解,却难得地获得了太乙真人的赞赏。
四象四峰中,原本朱雀掌丹药,白虎掌兵甲,而青龙掌传经,玄武掌道兵。
只不过太宗皇帝定鼎之后,宗门都已经从凤翔府终南山迁到了华阴县,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玄武一脉的道兵自然荒废。
而这一代的朱雀峰主长孙炽比起炼丹,更擅长斗战。反倒是太乙真人,以《九转神丹经》了悟丹器一理,反而让青龙峰成为楼观道的炼丹代表。
对此,朱雀峰和白虎峰的弟子自然都憋着一股劲。
而要坐稳青龙阁阁主的位子,后者不管,前者是必定会发起挑战为自家正名。
继任青龙阁主,规矩上是只需要战胜同门竞争者。但事实上,只有压服门中所有丹师,才能真正打消所有质疑,让李存孝在同辈中获得太乙真人一般的权威。
“二位师弟做得不错,看得出用心了,我这里有一些丹药,正好给你们补足气血。”
“多谢师兄!”
叶乘霄和魏河大喜过望。偌大的宗门里,不可能全是老爷,总要有办事的人,外门弟子除了每月的强制任务,也常常要为修炼资源奔波。
可有了李存孝这根大腿,背靠太乙真人,区区一些筋肉境界修炼的二阶丹药,不过九牛一毛。
有了这些丹药供应,两人便可以安心修炼,习武练功的效率,必然要比同期、乃至是一些外门的师兄还要高。
“不必如此,木叉如今十三,也才开始正式习武不久。我炼制的丹药他一个人根本用不了,你们便多分担一些吧。”
李存孝话这么说,但实际上,他给李木叉用的药,当然不是两人可比。
习武的过程,是摧残和再生的过程。
以前他们家境贫困,李木叉身体底子薄,在楚丘县将养得好了,到了州城,筋骨长开。
如今李木叉十三岁的年纪,身长已经一米七,筋肉也有些规模,李存孝才准许他开始练武。
除了楼观道的丹药,太乙的私库,李存孝还有龙舟中前周皇室的珍藏。
有这些东西打底,就算李木叉天分不高,他也能硬生生把弟弟的境界堆起来。
至于煞气和心魔.有金刚杵在,将来未必不能推演出解决这问题的武功呢?
“大哥,朱雀峰的真传叶淑仪来访,已经进了妙严宫了。”
李存孝刚把二人送走,转头李木叉便来报信。
“还真是说来就来”,李存孝并不吃惊,眼神打量着弟弟。
俊美的少年同样身穿碧玉色的道袍,只不过头上没有戴玉冠,而是戴了木胎薄冠,以此和大哥区分。
此时李木叉强作镇静,但脸上仍旧带着些许紧张。
他已经不是懵懂孩童,近日门中风言风语更听了不少,知道如今兄弟二人的命运,都和老道士紧密相连。
这时候有别峰真传造访太乙,还是后者曾赞赏过的叶淑仪,一颗心自然提了起来。
“我弟长大了”,李存孝慨叹一声,神情复杂。
不知道是在说弟弟身量长开,还是在说其懂得人情世故,晓得世事难测。
“走吧,陪为兄去看看。”
言罢,兄弟二人穿过亭台楼阁,直入妙严宫中。
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坤道正与太乙交谈,后者脸上少有地带着笑意。
等看到李存孝到来,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在那女冠和自家徒弟身上来回跳跃:
“叶师侄,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
“存孝,还不快来见礼?”
第237章妙风,明力;诱饵,陷阱(六千)
“李师弟,有礼了。”
叶淑仪看着面前兄弟二人,心道好一对贤昆仲。
青玉色的道袍,衣袂飘飘,衬出苍松古鹤一般的身形。
先不说本领如何,这少这兄弟二人卖相极佳,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仙风道骨,神仙中人。
‘不过这少年稚气未脱,其兄长却气度沉稳,不像是个简单角色。’
“见过叶师姐”,李存孝也回了一礼,同样感觉眼前女子与以往所见大不相同。
只以实力来论,隐隐都让他生出几分威胁,八成是天梯境界。
听说叶淑仪已经闭关几个月,如此,是出了关便直奔妙严宫来了?
是冲着太乙这位丹道圣手来的,还是冲自己来的?
是她自己来的,还是背后的长孙炽有意试探?
脑海里快速转过种种可能,李存孝行了礼便转坐在太乙另一方的下首,木叉则站在其身后。
“叶师侄登上天梯后,可是因真气化为真元,对于炼丹有了新的心得?”
“师叔明见,我确有几事想要请教。与青龙真汞不同,弟子修习朱雀丹砂”
年轻的女冠娓娓道来,言语提及,都是炼丹的法门、烧炼的关节,完全不是李存孝预想中的暗藏机锋。
而太乙真人也难得地显露耐心,全然不像对待杜光磊那样随意,可说是有问必答,谈到兴起时,还会当场以真元显化塑性,现身说法。
李存孝耐心聆听了半个时辰,发现真的就只是丹师中前辈和晚辈的学术交流,心中有些讶异。
目光往后游移,李木叉早就已经被各种铅汞金石的论述绕得一片茫然,双眼失去了神采。
“木叉,回去替我喂喂赤骊。”
随便找了个借口,少年顿时如蒙大赦,向着几人行礼告退。
叶淑仪左手拿着一个小卷轴,右手狼毫疾书,跟着老道士的讲述留下一个个蝇头小楷。
宽大的道袍袖口下滑,露出雪白一段酥臂,专注的面庞别有一番动人神态。
太乙心底暗赞一声,注意力回到李存孝身上。
却见弟子端坐不动,眼观鼻鼻观心。璧人在侧,却一句话也不说,好似木人一般,心底忽然升起几分不快,干咳一声:
“存孝,方才一番话,你可曾听得明白?”
“确有许多不解之处”,李存孝神情诚恳。
“我楼观道是外丹大宗,四象绝学,也是以金石为譬喻,暗含玄妙。”
“如青龙真典,乃东方甲乙木,水银也。澄之不清,搅之不浊,近不可取,远不可舍,潜藏变化无尽,故言龙也”
“朱雀真典,乃南方丙丁火,朱砂也。其气腾而为天,其质降而为地,所以为大丹之本也。见火即飞,故得朱雀之称”
“丹砂感太阳之气,而为众石之首,朱雀丹砂气亦为纯阳。以其炼化药物,根本处与真汞同源,但细节上有许多不同。”
“我入门尚浅,打熬境界之外看书都无暇,从前炼丹最多也只是炼过二阶丹药而已。”
“纸上功夫和手上功夫都不足,更难以理解师父和叶师姐微言大义,实在惭愧。”
这一番话丢出来,太乙也有些尴尬。
他本意是想长长脸,但是因为习惯了弟子的妖孽天分,却忘了对方最近才突破真形,藏书都还没看过多少。
再天才,也要有一个学习的过程,哪有人能一边习武一边炼丹,还能同时兼顾得极好的?
“李师弟的性情颇为直率,倒像是和师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淑仪放下纸笔,适时地打了圆场,心里其实也有些惊讶。
越是天才,往往越是心高气傲,说白了对面子看得很重,是绝不肯在他人面前露怯露短的。
这位李存孝最近在门中名头很大,但是恶评更多,许多人都觉得其完全是靠着太乙真人才能进入内门,是个关系户。
人一旦被打上“走后门”的标签,那再有才华也会被他人忽视了。
叶淑仪倒不至于靠流言来判断一个人,但李存孝方才若是纸上谈兵,卖弄文字,她必然会看轻几分。
丹道重在实践,就连丹方都要随着材料的变化在炼制时进行调整,一个不过弱冠的青年,能积累多少经验?
而李存孝坦言自己太过年轻,境界不足且炼丹分身乏术,倒是叶淑仪认为符合实际的大实话,心中反而升起几分好感。
“存孝的确像我”,老道士闻言神情又欢快起来。
叶淑仪没有多留,简洁干脆地几个问题请教完,便起身告辞。
“外朴拙而内秀,多好的女子啊。”
老道士一边感慨着,一边拿眼神去瞥自家弟子。
“天赐的良配,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
李存孝闻言无语,只当没听到。
“年不过三十,已经突破天梯,这天分比光磊还好些。”
“又是出身景龙观叶家,家世、外貌都是一等一的.”
太乙喋喋不休,李存孝见其大有一副自己不张嘴便不罢休的架势,只得无奈开口:
“三十岁还未成亲,看叶师姐的模样,当是一心向道,无心嫁娶”
“无知”,太乙瞪了一眼。
“天梯武者,已经能无病无灾活两甲子,长你十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