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狂奔出去半条街,在准备拐进一条巷子时,趁空档回头观察,却只瞧见一只大手覆面盖来。
嘭——
顺子按着男人的面庞,将其脑壳砸在墙上。
男人靠着墙缓缓软倒下去,鼻腔里发出神志不清的哼哼。
冯绣虎不急不缓跟上来,瞥了眼男人血流不止的后脑勺,问:“还有得活吗?”
顺子点头:“死不了,我收着力气的。”
街上路人纷纷朝这边投来视线。
冯绣虎拖起男人的腿朝巷子里走去。
顺子回头怒视围观者:“看什么看!没见过抓贼吗?”
众人慑于他的气势和体格,纷纷装作无事散开。
拖行过程中男人已经清醒过来,他急着向冯绣虎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先生饶命!”
很少有人拿这个称呼叫冯绣虎。
他蹲下来问:“哪来的?”
男人不敢怠慢,赶紧回话:“食无鱼!”
冯绣虎眸光一凝——难道终究还是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如果真的暴露了,食无鱼的大东家该直接找上门才对,那姻缘庙的女修士知道他难对付,怎么可能还派这么个小角色来跟踪?
于是冯绣虎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话:“为什么跟踪我?”
听冯绣虎语气缓和了一些,男人也松了口气:“惊扰了先生,先给您赔个不是。昨晚有贼人闯入我们东家住处,东家不敢掉以轻心,便派我们满城搜查——先从昨晚去过食无鱼的客人查起。”
“此事不方便明着做,所以只好暗中盯梢。我们本意不想惊扰客人,说出去也妨害食无鱼的名声,却不想先生警惕,这才引起误会。”
顺子站在不远处没过来,防止有人进入巷子。
冯绣虎面不改色:“那你找错人了,昨晚我是去过食无鱼没错,但你们负责接待的迎宾小姐能作证,骚乱发生时我们是当着你们的面离开的——所以引起骚乱的不可能是我。”
男人连连点头附和:“先生说的在理,我这就回去复命,保证后续再无人来打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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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潮涨货到港,灯黑好开箱
原来是闹了乌龙。
听完男人解释,冯绣虎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往难听了说也可以叫做贼心虚。
为了让事情到此为止,冯绣虎把男人扶起来,替他拍拍裤腿上的灰尘:“你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跟踪就跟踪,怎么还让我发现了?你瞧闹得多不愉快。”
男人也很上道,赔着笑道歉:“说起来都是怪我,一不小心就跑摔了。”
冯绣虎指着他的后脑勺:“赶紧去医院看看——你这应该算工伤,记得找你们东家报账。”
“我这就去。”
男人拱手告辞了。
男人离开后,顺子走了过来。
他低声对冯绣虎说:“那张脸我有印象,好像是昨晚站在门口的门童。”
冯绣虎点头:“我知道,他腰间有枪,我看见了。”
顺子的猜测和冯绣虎一样:“明明有枪却没打算还手,看来他确实不是奔着找麻烦来的。”
他好奇地问冯绣虎:“哥,你昨晚到底看见什么了?怎么食无鱼满城找你?”
“我去了五层,看见地板下养着锦鲤,墙上挂着的多半是胥夫人的死鬼老公,可除此以外我什么也没看着。”
冯绣虎摇摇头:“但就怕她们以为我看见了什么,所以才死咬着不放。”
……
时间磨蹭到晚上,冯绣虎和顺子先回了趟家。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或许是因为建在水上的缘故,千屿城的晚上总是飘雨。
方有六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冯绣虎。
“食无鱼昨晚闹贼了,今天满城找人,就连巡捕司都出了缉拿告示——这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冯绣虎有点紧张:“缉拿告示?不应该呀,我明明蒙住了脸的。”
方有六愣了一下,旋即立马跳脚:“合着还真是你呀!”
冯绣虎托着下巴:“缉拿告示都贴出来了,那我今晚还能出去吗?”
方有六无奈道:“告示上没有画像,只点出有这么个事,然后说巡捕司正在全城缉拿,让民众帮忙提供线索。”
没有画像?
冯绣虎觉得不对——他虽然遮住了脸,但身形和穿着是遮不住的,连这些信息都没写上去,那这个告示还有什么意义?
方有六看出了冯绣虎在想什么,没好气道:“你这事被府衙拿来当枪使了——巡捕司称接到线人密报,说犯人就藏在铁砧礁,然后借着这个理由勒令铁砧礁的工厂停工,好方便巡捕进入调查。”
“至于具体要调查多久才能出结果,就得巡捕司说了算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巡捕司想干啥他管不着,只要不是奔着他来的,他大可高枕无忧。
方有六忽然反应过来:“哎不是,你晚上还要出去?”
冯绣虎点头:“我和顺子去竞买行夜场见见世面,就等你回来给你知会一声,这就准备走了。”
正说着,顺子拎着食盒走下来:“哥,时间差不多了。”
方有六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说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冯绣虎大手一挥:“没买你的票!”
……
顺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打着伞,和冯绣虎再次来到无肠竞买行。
阴沉沉的夜色中,二人穿过雨幕走来,侯在门口的管事差点以为是一堵墙堵到了近前。
待看清了二人面容,管事拱手给足了礼数,但没多说半句,只招手唤来一名女侍,让她领着二人进了内场。
内场光线不算明亮,甚至称得上昏暗,只有墙上的几盏壁灯勉强照明。
此时场内已有不少人,男男女女,熟识者结伴低语,独行者静坐不言,其中亦有不少不愿暴露容貌的老板,男士用帽檐阴影遮掩,女士则戴着面纱帽,将半张脸罩在朦胧中。
女侍将冯绣虎二人领到了位置上。
竞买行管事倒是没有食言,确实给他们安排了靠前的位置——只是却在边缘的角落里。
冯绣虎并未多想,反而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是新客,更好的位置留给熟客和有名有姓的大老板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椅子上,冯绣虎打量起周围环境。
整个内场的空间其实不算大,粗略数数场中的椅子,也不过百十来张,但往上望,挑高处却空间甚广。
上面还有个二层,各个分隔开的包厢坐落于高处,面向拍卖台的方向用珠帘遮蔽,既挡住了外界看向里面的目光,同时也不会隔绝坐在里面的人的视线。
顺子坐下后掀开食盒,将一块黄豆酥递到冯绣虎面前:“哥,垫垫肚子,等会儿才有力气喊价。”
冯绣虎把糕点接了过来,从屁股下拿起一块写着字的木板:“你什么都不懂,哪用得着喊?直接举牌子就行了。”
一块糕点下肚,前方拍卖台上的煤气灯忽然嘶嘶亮起,幕布后一位身穿青袍的拍卖师走了出来,他踩着阶梯稳步上台,袖口处的金蟹纽扣在灯光中微微闪烁。
只见青袍拍卖师走到台前,拿起铜锤轻敲石板:“潮涨货到港,灯黑好开箱——”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厅里众人纷纷坐直了腰杆,窃窃私语者也噤声凝神。
拍卖师微微一笑,朝台下拱手做礼:“诸位,老规矩!钱袋装够金柱子,眼睛莫盯邻座娘。”
逗趣的话引得台下一阵低笑。
拍卖师轻轻松松就控住了场子,他再次轻敲石板:“话不多说,闲言少叙,不敢让老板们久等,且请出今夜的头彩货——”
话音落下,幕布后由两位旗袍女侍各推出两具由红布罩着的铁笼,置于拍卖师身边。
只听拍卖师朗声道:“请诸位贵人注目!今夜头彩在此——”
他一手拽住一只布角,挥手一拽,露出笼中身影:“孪生香鹿两头!”
台下众人纷纷侧目,只见笼中两道头生犄角的纤弱身影,皆是赤身裸体的妙龄少女,肌肤在煤气灯的照耀下连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二人从头到脚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就连眼中的惊慌神色都别无二致。
拍卖师很满意众人的表现,抬手喊道:“起拍价——一百干虾!”
第391章鳅滑难抓,小心落水
拍卖师竖起两根手指摇晃:“还是按人牲捧价的老规矩,每轮叫彩,二十干虾。”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举牌。
拍卖师手中铜锤立刻指过去:“西北角老客!叫彩一百二十干虾!”
话还没落地,另一头又有人抬手。
拍卖师喊:“河外人再加二十干虾!”
河外人其实就是对外地人的统称。
现场气氛渐渐火热,冯绣虎受到感染,心痒难耐,恨不得也跟着喊上一轮。
转头再看顺子,他差点没把头埋裤裆里,脸红到了耳根子——他实在不好意思往台上看。
“嘭嘭嘭!”
拍卖师落锤三下高呼:“头槌响!满堂彩!恭喜西南角河外老板,二百二十干虾落锤!”
拍卖师轻轻拍手,有旗袍女侍上来将铁笼推回幕后。
“咳咳。”
拍卖师轻轻嗓子:“接下来是第二件硬货。”
他冲台下眨眨眼睛:“我知道有不少人都是冲着这件来的,但切记手快有手慢无,买卖无常,得失有命,诸位莫要伤了和气。”
旗袍女侍再次推着一物上台,冯绣虎定睛看去——依然是红布罩着,但从下方露出的一角来看,下面应该是个大玻璃柜。
他环视周围,果然发现许多人都呼吸加重,看向台上的目光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会是什么东西?
拍卖师没吊胃口,走过去将红布掀开。
只见玻璃柜内,赫然是个我见犹怜的旗袍女人。
此女体态纤柔,容貌姣好,无论是头发还是衣衫,都是精心打理过——但和之前那两名香鹿不同的是,她正对着场下众人搔首弄姿。
台下早已有人跃跃欲试,按捺不住朝拍卖师喊:“说啊!说价啊!”
拍卖师不急不缓,抬手对着玻璃柜示意:“这位想必大多数人都不陌生——刚从烟波乐夜总会退票的头牌,红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