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酒醒了?”
丁岁安戏谑道。
老丁不鸟他,只顾大快朵颐。
见状,丁岁安也不放弃,换了称呼继续道:“爹?”
“丁爵爷?”
“滚!好好说话!”
一句丁爵爷,终于让他有了反应。
“呵呵,爹,今儿的事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那我可要开始造谣了啊?”
“你造吧!”
“嗐,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爹早年欠下的风流债,想必是把人家身子占了,然后又跑了!爹,你这可就是不负责任了.”
“.”
正在啃鹅腿的老丁,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丁岁安愕然道:“爹,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老丁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烛火,仿似是陷入了回忆,那张标准中年帅逼脸上竟还隐隐浮现歉疚之色,沉默半天后,才道:“当年事,是我不对。那时我与道长结伴游历,后来有事要暂别,临别时我说过,最短三月,最长一年.”
“然后,你就没再回去?”
“嗯。”
“为什么?”
“因为.你娘忽然怀了你。”
“.”
丁岁安眼瞧老爹手里只剩了根骨头,便抬手将骨头拿走,又递去一根鹅腿,“老丁,这锅你也能让我背?就因为这个,云虚道长才骂我娘为狐狸精?”
“呃”
老丁不自在的低了头,却道:“她骂的那人,不是你娘。云虚道长没见过你娘”
丁岁安震惊之后,一脸佩服,“也就是说,老丁你除了云虚道长和我娘,还有一个女人?”
老丁稍稍羞赧,辩解道:“知己,都是红颜知己罢了。”
第183章 藏于微末,羞于言明
“.小郎是说,云虚道长还认得胡大叔、何大叔?”
三月廿九,夜里亥时。
“对。我爹虽未明说,但以我猜测,胡大叔、何大叔应该是早在我爹从军前,便跟着他游历四方了后来却不知为何,他们一起从了军。”
丁岁安一身朱红五品爵袍,站在霁阁二楼,双臂打开,林寒酥曲着身子,以拇指中指丈量着他的腰身。
朝廷赐袍,普遍会肥大上一些,需要稍微改一下,林寒酥做到心中有数后,站直了身子再度打量一番.比起一年多前,小郎眉眼间那抹青涩已彻底消失不见,下巴上泛着一层微青胡茬,显得愈加稳重可靠。
不觉间,林寒酥那双凤目渐渐弯成了一弯情意绵绵的新月。
丁岁安骚包的原地一旋,“穿上这身,是不是更俊了?”
林寒酥抿嘴一笑,宠溺道:“我小郎便是一身粗布短衣,也是天下一顶一的俊少年。”
“呕~你俩肉麻死了!恶心!”
两人的情话,却惹了另一个人的不满。
朝颜趴在林寒酥那张大床上,双腿后曲,将看向《红蛇传》小人书的狐媚眼转了过来。
上一刻,还满脸柔情蜜意的林寒酥脸色顿时一凝,侧头看来时已变作一脸嫌弃,“嫌恶心就别听!已经亥时了,你还不回去?”
“不走!”
朝颜将小人书往旁边一丢,迅速脱了个溜光,掀开被子往里面一钻,嚷嚷道:“姐姐和相公快活,凭甚让我一个人回去独守空房?一起一起,同乐同乐~”
有些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往后就会有无数次。
比如大被同眠。
林寒酥对朝颜颇为无奈,反倒走到榻旁俯身将她丢了一地衣裳一一拾起,在旁边的衣桁上挂好,重新坐在了桌案上。
此时夜深,按说躺在床上说话最舒服。
但以她的经验,一旦换到床上,最多半刻钟,自己除了哼哼什么都聊不成了。
“我帮你备了答谢殿下提拔的礼品,说是你亲手准备的。待会你看看礼单,记下来,免得日后殿下随口问起,你再露馅。”
“嗯。”
丁岁安脱下朱衣袍衣,只穿了白色中单,在对面坐下,笑道:“姐姐晓得么,老丁见了云虚道长第一句,竟喊了‘姐姐’。”
林寒酥闻言风情万种的白了丁岁安一眼,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看样子,老丁年轻时也是个情种啊,但他和‘姐姐’却最终没有结果。
对比她和丁岁安,好像是种不好的预兆一般。
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袋,以轻松口吻道:“想必婆母也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不然公爹怎会弃云虚道长而去?”
“我娘怎样,我不知道。但老丁这事办的不地道啊,明明和道长已经有了情谊,还偏要去招惹我娘~”
“.”
林寒酥故意以不屑表情上下打量丁岁安,随后往床榻那边撇了撇嘴。
她在表示,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不比你爹过分?
丁岁安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大言不惭道:“那能一样么?”
“如何不一样?”
“我可不会像老丁那样把人丢在一边一二十年,我会把人娶回来!”
你听听,这话还要碧莲么?
“呵~”
林寒酥冷笑一声,一针见血道:“那位南昭的公主,你是准备把人丢在那边一二十年,还是准备把人娶回来?”
“呃睡觉,睡觉。”
翌日。
丁岁安来到西衙值房,先拟了一份名单.这次整饬军纪,空缺出不少营指挥、都头一级的职位。
昨晚,林寒酥说起,兴国让他举荐几位作为参考。
这份信任不可谓不重.以丁岁安想来,老丁公主府侍卫出身、林寒酥又是兴国的师妹兼属下,他身上天然带有兴国的烙印,且出身低微,没有靠山。
兴国用他,最是放心。
丁岁安忽然想起前两天云虚和老丁一事.按时间线算,老丁和云虚分别后,差不多就到了他由肖飒改名丁烈、并带着胡应付、何大海加入军伍的时段。
像是要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似得,结果任务没搞成,反倒把小丁搞出来了。
所以,他是因为任务失败才在天中待了下来?
丁岁安第一次知道老丁曾经叫做肖飒时笑了半天.肖飒,潇洒?
潇洒哥?
老丁年轻时一定很骚.
他有过改名的前科,‘丁烈’很可能不是他的本名。
但丁岁安再问下去,老丁就不肯再说了。
不过,潇洒哥也好,老丁也好,对丁岁安来说并不重要.十几年养育之恩,他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那也是爹。
思索良久,丁岁安最终还是在举荐名单头一位写下了‘丁烈’二字,接着便是胡应付、何大海、陈翰泰,以及王喜龟、朱飞飞、公冶睨等人。
呵呵,这就叫举贤不避亲。
午时。
“头儿,外头有人递了帖子。”
“哦?”
这倒是新鲜,在此处办差二十来天,还是头回有人敢把帖子递进西衙。
丁岁安从胸毛手中接过,展开一看。
‘开国楚县男,丁兄,钧鉴。
谨詹于,正统四十九年季春卅日,于兴宁坊寒舍,洁治薄酌。
恭候台驾。
席设:寒舍。
时辰:午时正。
弟姜轩,顿首。’
正统四十九年季春卅日午时正.这他么不就是今天中午么!
“送请帖的人还在不在?”
“在,就在外头等着。”
丁岁安闻言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外边树荫下,狗狗祟祟的那小子不是是姜轩还能是谁。
“有急事么?这么着急?”
丁岁安扬了扬手中的帖子,姜轩却一脸谄笑,“嗐,都是我娘,上回因为兄长,乐阳王世子和余博闻亲自登门拜访,可是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这几日一直逼着我请兄长去家里吃顿饭。”
姜轩母子三人在天中的处境绝对算不上美好,机缘巧合下,却借助丁岁安这个外人稍稍改善了处境。
若是旁人,丁岁安大概懒得去应付,但姜轩.大概是他除了几位家人外,为数不多愿意给几分面子的一个。
“成吧,你等我去备些礼品。”
“兄长,不用不用。”
姜轩不由分说便拉着他上马车,但丁岁安觉着林扶摇毕竟是未来大姨子,还是礼貌些好。
却不料,姜轩直接掀开车帘,指着堆了半车厢的礼品,略显得意道:“兄长肯给小弟面子,小弟往后在我娘面前也有底气!岂能再让你破费?我都备好了,这些绸缎好茶,送我娘;那些书籍香料,送我姐.小弟想的周全吧?”
“.”
这小子,不当官可惜了。
午时二刻,两人共乘一车,抵达兴宁坊姜家。
“见过小爵爷~”
丁岁安一下车,被姜家那阵仗吓了一跳。
府门整洁无尘,显然刚刚洒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