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座大教堂的确宏伟,但和大明的琉璃塔一比,大教堂就有点不值一提了。
这里拥有着海量的金银,所以物价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增长着。
这些海量的金银来源,高启愚很快就探查清楚了。
第一方面来自于泰西中部,主要产区有阿尔卑斯以东、奥地利、德意志、波西米亚、萨克森,这些地方的白银每年生产超过了275万两;
第二部分来自葡萄牙,他们带回来的是西非海岸上的黄金,这个数字一直比较机密,而葡萄牙王位继承人的安东尼奥透露了这个具体的数字,每年超过12.5万两黄金从西非带回;
而从新世界带回来的白银,每年都超过了400万两。
折算一下,每年超过了一千万两白银出现在整个泰西地面上。
仅仅以塞维利亚而言,物价腾飞的速度,在过去的十年里,翻了四倍有余,这对于费利佩二世而言,是不能接受的现状,他必须要找到一种办法,哪怕把大量的白银集中起来,也好过于在商业中流通,让物价再次腾飞。
所以,精美的丝绸进入了新世界贸易之家,即便是费利佩二世和安东尼奥已经竭尽所能的用一个可怕的定价去贩卖,这个定价疯狂到了让安东尼奥怀疑自己会不会把差事搞砸了。
因为费利佩二世将丝绸的价格定为和黄金等价。
但是丝绸的销量依旧极好。
97960匹丝绸,一匹大约为五斤半,总计重量为538780斤,大明在这一批丝绸身上赚了123万两白银,就这,都让朝廷内外喜气洋洋,而费利佩二世要将他们卖到一个天价去,和黄金等价!
费利佩二世要卖862万两黄金或者等价的白银。
高启愚和徐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总觉得费利佩二世疯了,但很快高启愚和徐璠才明白,他们俩儒学士根本不懂商贸往来,也根本不懂泰西。
费利佩二世的丝绸卖的很好,第一天就卖出了60匹,第二天是120匹,而后维持在了两百匹左右的数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销售着这些丝绸。
高启愚不懂泰西,更不懂泰西人眼下的风尚,随着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罗马的灭亡,随着中世纪的结束,随着文艺复兴的到来,整个泰西都蔓延着一种对罗马的向往,而罗马人非常崇尚丝绸,泰西的丝绸既不精美,也不耐用,而大明来的丝绸,让泰西人趋之如骛。
随着销量的下滑,费利佩二世逐渐调整了丝绸的价格,在一个月后,万历四年三月末,丝绸的价格仍然不以匹销售,而是以重量销售,最终和白银等重,销售逐渐稳定,也就是说,这九万匹丝绸,至少给费利佩二世带来了超过900万两白银的收入。
必须要涨价!
这就是高启愚和徐璠最大的感触,白花花的银子,都特么的被红毛番给赚去了,这不是造孽吗!
怎么能行!
费利佩二世以西班牙皇室最高的礼仪接见了来自东方的使者,一万头羱羊在牧羊官的驱赶下,来到了塞维利亚,在羊群的拥戴下,大明使者前往了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
西班牙帝国是羊背上的王国,这一万头羊的迎接,的确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礼仪。
阿兰胡埃斯皇宫坐落在塔霍河岸,河水在茂密的森林掩映之下静静的流淌着,红白双色的墙壁透过树木的缝隙若隐若现,最先看到的是圆塔,圆塔连接着城墙,圆塔上放着臼炮,黑洞洞的炮管瞄准了敌人可能来袭的方向。
高启愚看着城墙上的圆塔和城墙,城墙分为了三层,上面站着铳手、弓手,还有一群长矛手,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城堡营造方法,高启愚留心到了这种城堡的防御能力。
而今天,是阿兰胡埃斯皇宫见客的日子,所有人都佩戴着国王的盾徽,面色庄严肃穆。
站在城门口迎接高启愚、徐璠等一众的是一名将领。
这名有着满头黑发、眼睛深邃、高耸鼻梁的壮汉,颇为郑重的说道:“尊敬的使者,请允许介绍我一下我自己,作为特使迎接二位使臣和诸位勇士的到来。”
“我是日不落帝国皇帝的弟弟、巴塞罗那自治领领主、巴巴利海盗的噩梦、摩尔人的恐惧、神圣联盟海军总司令、勒班陀海战的胜利者、乌克莱斯骑士团大首领、卡斯蒂利亚的雄狮、日不落帝国的守护者,唐胡安。”
“我因为我血脉的尊贵而获得了良好的教育,而我用我手中的剑,守卫了日不落帝国和教廷的荣光。”
如果能够读懂这一长串的头衔,就能明白这个人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他是费利佩二世的异母弟、是巴塞罗那的领主,他剿灭了巴巴利海盗,平定了摩尔人的造反,在那场改变整个泰西的地中海大战,勒班陀海战中,他是整个泰西联合神圣舰队的总司令,他彻底击垮了奥斯曼人对泰西的侵扰,是教皇册封的西班牙骑士团乌克莱斯骑士团团长。
西班牙王室的盾徽上有一头狮子,而那头狮子代表着组成西班牙帝国的莱昂王国,他说自己是狮子,就代表着他的存在,维持这莱昂省的安宁。
日不落帝国就是西班牙帝国,守护者是费利佩二世给弟弟的头衔。
“感谢大明帝国尊贵的皇帝恩赐的货物,让一场很可能遍及整个泰西的价格战争,终于能够缓解一二。”唐胡安再次行礼,十分郑重的感谢远方来使。
价格战争,就是因为贵金属如同洪水般的出现,让整个泰西的物价腾飞,尤其是粮食价格,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在飞快的涨价,社会的矛盾在飞速的激化,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发出自己愤怒的声音,而将这些贵金属集中起来,再找到泄洪口。
费利佩二世找到了,就在大明。
安东尼奥并没有说话,他知道大明的使者听得懂,这些大明人在塞维利亚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搞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就连那些膀大腰圆的卫兵们,也能用一口流利的拉丁语冒充罗马贵族的后裔。
安东尼奥甚至恶趣味的想,这些卫兵们说自己是罗马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也会有大量的人相信,他们真的是君堡十一世。
高启愚看着唐胡安点了点头说道:“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陛下,降衷于万民。若有恒性,克绥厥惟后。”
安东尼奥听闻,呆愣了许久说道:“高使者,你能不能用我能听得明白的话,说一遍?你说的我听不懂,不知如何翻译。”
安东尼奥是通事,负责翻译工作,高启愚这一句直接把安东尼奥给整不会了。
伱张口闭口就是这种听不懂的话,这咋翻译!
徐璠想了想说道:“就是说,万方百姓要听从一人的诰命,那就是陛下,陛下降善于天下万民,要顺从人民的常性,能使他们安定地生活,这是陛下的职责,就是说,你们需要货物,而我们需要白银,大家都能安定地生活,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徐璠认真的翻译了一遍,安东尼奥这才听懂了,叽里呱啦的翻译了一顿。
“二位远方的使者,会拉丁语吗?”唐胡安作为总司令当然能看得出来他们的交流,这群大明的使者听得明白拉丁语。
高启愚和徐璠都点了点头,他们是大明的使臣,在任何正式的场合,他们都要说汉话,这涉及到了礼法,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即便是数万里之外,也不能丢掉礼法。
“二位请,日不落帝国的皇帝,一直在等待着二位的到来。”唐胡安带着一众使臣,走进了城堡之内。
高启愚和徐璠和安东尼奥沟通过礼节,西班牙的宫廷礼中只有效忠才需要下跪,而两个大明的使臣,显然不可能效忠费利佩二世。
红白相间的宫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一个巨大的广场前,站着许多的西拔牙军兵。
高启愚捧着一封国书,一步步的走到了费利佩二世的面前,鞠躬行礼后,将国书递给了费利佩二世的秘书开口说道:“我大明皇帝送来了国书,以彰柔远人之德。”
这封国书的内容和费利佩二世送到大明的国书,行文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开头大段大段的都是彩虹屁,而后才是固定通商的协议,而且还解释了生丝禁令,但是国书中对于吕宋冲突,一个字都没提。
费利佩二世已经四十九岁了,他的精神依旧很好,他翻看着国书,国书一共两份,一份是用汉文写的,一份是用拉丁文学的,之所以写这封拉丁文的国书,是因为泰西并不懂汉文,若是翻译出现了错误,如此遥远的距离,实在是有些难以纠正。
大明的一条鞭法的政令推行、大明普遍存在的钱荒,需要泰西的白银。
“两位使者请坐,听说大明是一个强盛的国家,那有我的国家强盛吗?”费利佩二世放下了国书,示意使臣就坐,半仰着头说道:“盾徽之下的勇士们,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征服一切需要被征服的地方。”
“我的弟弟,给远来的使者,操练一下无敌的西班牙方阵。”
“是。”唐胡安穿着铁浑甲,就是做好了演武的准备,费利佩二世下令的时候,唐胡安来到了军士的面前。
高启愚坐定,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十分认真的看完整个西班牙方阵的操练。
“国王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呢?”高启愚看完之后,看着费利佩二世,平静的说道:“我大明的人丁超过了一个亿,国王要用这样的方阵,进攻我大明是不是有些白日做梦呢?”
高启愚身处异国他乡,没有任何的怯懦,当费利佩二世展现了他的进攻性时,高启愚直接说这纵横泰西的西班牙方阵不过如此。
安东尼奥彻底麻了!
他快疯了!
费利佩二世是一个喜欢诉诸于武力的国王,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战争,丝绸堪称恐怖的利润,让费利佩二世萌生了征服大明的想法,而高启愚作为大明的使臣,说的话非常非常的不客气。
就不怕这个战争疯子,直接杀了这个大明的使者吗?
安东尼奥想要委婉的翻译,他正在斟酌用词的时候,就看到徐璠开口用娴熟的拉丁语,将高启愚的话表达的十分完整,白日做梦都骂出来了。
高启愚接着说道:“我听闻贵国的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说要用四十人征服大明,而后加到了两三千人,最后增加到了两万人,这个数字,随着对大明的了解不断的增加,我很好奇,国王打算用多少人进攻大明呢?或者说,随着对大明了解的增加,会增加到多少人呢?”
“十万?百万?千万?”
今天买的房子交房了,去收房了,回到家已经晚上8点;西班牙是王国不是帝国,但是他们自己人自诩帝国;古代汉使说话不客气,做事更不客气,不是现在的外交官,当几年就成了外国人那样;求月票,嗷呜!!!!!!!!!!!
第178章 镇库大钱真的很大
2023-07-07
高启愚和徐璠都是极为专业的使者,所以他们称呼费利佩二世为国王而不是皇帝,费利佩二世不是皇帝,这是一个十分确定的连费利佩二世都要承认的事实。
费利佩二世如果不是教徒,他还能搞一搞称帝,但他的人设是虔诚的教徒,反新教的急先锋,那这皇帝二字,注定和费利佩二世无缘了。
唐胡安说费利佩二世,是想要营造出一种日不落帝国和大明的相同地位的假象来。
但费利佩二世真的不是皇帝。
皇帝这两个字,在拉丁语中对应的是Imperator,意思是凯旋将军,意思是最高军事统帅,是古罗马时候对征战归来的将军的一种尊称。
后来逐渐演化为了已知世界世界最高统治者的代名词。
其实高启愚和徐璠都一直认为Caesar这个单词才能更加精准的描述皇帝,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凯撒。
皇帝在大明是如此定义的,已知世界的最高统治者、名义上的共主、已经习惯到难以割舍的定义。
已知世界最高统治者非常容易理解,就是在已知的世界是世界共主,类似的称呼有天可汗、万王之主、四海一统之大君,四海一统之大君是藩国进贡的时候给大明皇帝的尊称,大明曾经在永乐年间,将能到的地方,都打的俯首称臣。
名义上的共主,即便是权臣当道,他是皇帝就是皇帝。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曹操临终也只是魏王,而不是皇帝,同样,眼下大明朝是张居正当国,皇帝幼冲;之前是高拱、李春芳、徐阶、严嵩、夏言等等当国,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不太管事儿,这些首辅虽然能够决策大明大多数的事儿,但最高统治者仍然是大明皇帝。
第三个则是习惯到难以割舍,其实很早以前,中原王朝就已经意识到了世界真的可能很大,溥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是一个美好而遥不可及的梦想,汉使张骞出塞,就已经为大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大明郑和七下西洋,探索着世界的广袤无垠。
但是已经习惯称之为皇帝了,也就不再计较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皇帝,为什么不是已知世界最高统治者了。
这种定义,是有些互相冲突和矛盾的,但是互相冲突且稳定的状态却是无处不在的。
西班牙帝国即便是日不落帝国,但是费利佩二世不是皇帝,此时的泰西一共有两个皇帝,一个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一个是攻破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
神圣罗马帝国的确是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奥斯曼的苏丹更是异教徒,但人家确确实实是皇帝,奥斯曼苏丹的皇帝尊称,十分的正宗,毕竟奥斯曼苏丹真的消灭了东罗马帝国,取得了帝位。
高启愚接着说道:“国王为何会抱有这种心态呢?要远渡重洋,进攻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明,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激烈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吗?我更不明白,国王为何会有如此信心。”
“我听说贵国的总司令唐胡安,前年的时候,似乎在争夺突尼斯的时候,被奥斯曼人所击败,对方的将领乌里奇·阿里俘虏了突尼斯国王械送回了君堡,哦,现在应该叫做伊斯坦布尔。”
“奥斯曼人的威胁近在眼前,国王居然要进攻万里之外的大明,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高启愚这话直接戳了费利佩二世的肺管子,说起了费利佩二世的战败。
万历二年,唐胡安在突尼斯战败了。
奥斯曼的乌里奇·阿里将军,在之前勒班陀海战中战败了,回去后,乌里奇卧薪尝胆,在万历二年赢了回来,唐胡安在突尼斯的战败,是非常不利于西班牙的战略的,因为唐胡安的战败证明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无敌舰队并不无敌;第二西班牙并非不可战胜;
突尼斯海峡将整个地中海一分为二,东西地中海,而突尼斯就是锁钥之地,突尼斯地区在谁的手中,谁就拥有地中海的主动权。而奥斯曼王国在突尼斯战场的胜利,让奥斯曼王国在地中海的海权争霸中,获得了这个战略主动。
神圣联盟的总司令唐胡安的战败,让整个泰西十分不安。
费利佩二世一听高启愚说到了突尼斯海战的失利,面色更加难看,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若非唐胡安在突尼斯战败,他也不用被大明的使者如此嘲讽。
事情的起因是费利佩二世挑起来的,他先起了个头儿,说自己的军队战无不胜,能够征服一切想要征服的地方,才引起了高启愚的反击。
而且高启愚的反击如此铿锵有力,让费利佩二世有些难以忍受,但又不得不接受这种羞辱,没打过是真的没打过,打不赢跟大明使臣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是的,突尼斯的情况就像使者所言,但是,我们一定会赢回来的。”费利佩二世说了一点场面话,不再提及征服大明之事。
“是吗?那就祝国王早日得偿夙愿吧。”高启愚逐渐降低了攻击性,开始和费利佩二世谈起了和大明的贸易往来,确定了彼此通商的一些细节。
这种通商是部分对等,比如大明同意被费利佩二世指派的大帆船进入大明,那么大明的帆船来到塞维利亚的时候,也不应该被阻拦,大明有生丝禁令,而费利佩二世发现自己没有对应的禁令,难道要禁止白银吗?
这种通商也是部分不对等,比如大明对货物享有绝对的定价权,这一条费利佩二世则坚决反对,双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达成一致,高启愚也不急,更没有吵架,也没有吵嚷,只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有强兵保护的时候,商品优势就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你西班牙需要大明的商货,而非我大明上门供应,这完全是卖方市场,费利佩二世就是明面上不同意,大明提价,西班牙也只能接受。
商品优势可以如此为所欲为的前提是,大明必须有足够的武力保证大明的商品优势。
在这些关键性的问题上,有了一定的结果之后,气氛便热络了起来。
费利佩二世专门折腾了一间中国厅来展示从东方商贸而来的货物,丝绸、瓷器、琉璃等等,而安东尼奥带回来的南京琉璃塔的画,被放在了正中的位置,费利佩非常喜欢这座琉璃塔。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建立一座这样的全琉璃的高塔,但做不到,庞大的军事开支,已经让我破产了两次,虽然我可以赖掉这些欠账,但总会有些看不到恶果,在悄悄的绽放,比如低地国家的尼德兰在普遍反抗。”费利佩二世带着高启愚参观中国厅的时候,看着琉璃塔,充斥着一种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