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495节

  辛迪入宫了,老嬷嬷带着她,走了一遍入宫必备的流程,验身,大明皇宫的验身极为严苛,除了检查贞洁之外,还要检查有没有恶臭,这是必然的,味道太重的女子,连浣洗局都进不了,只能去净房倒夜香,更直白的讲,就是倒五谷轮回之物。

  辛迪很幸运的通过了验身,朱翊钧在这件事上,有刻板印象,泰西九成人以上都有体味,需要用香水遮掩,但辛迪并没有,她是精心挑选到大明来的礼物,如果有异味,那不是礼物,是冒犯。

  黎牙实的游记里,记录了一些大明皇帝的糗事,除了吝啬之外,还记录了大明皇帝弄出了极为奢侈的香水,却在大明卖的极差。

  忐忑不安的辛迪,走过了验身的流程之后,就已经明白了宫规森严的可怕,她被几个靠山妇洗刷了几遍,直到被搓到反光,才被带到了离宫面圣。

  辛迪是皇帝下旨入宫的女子,在检验之后,自然要面圣,请陛下圣裁去处。

  辛迪已经做好了从内到外,心灵和身体都变成陛下的模样,但是她没能见到皇帝,就被分配到了浣衣局,很不幸,皇帝的仁慈和怜悯,还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

  朱翊钧很忙,他在忙着开平卫之事,开平卫的俘虏未曾抵达京师,而一封拓本送到了御案之前,拓本是开平卫的石刻,乃是永乐四年二月,成祖皇帝重设开平卫,送往开平卫的石刻。

  上面是四句诗词,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所作,刻字也是朱元璋亲笔所书。

  朕有千行生铁汁,平生不为儿女泣。忽闻昨日常公薨,泪洒乾坤草木湿。

  在七绝诗句之外,另有一行小字:【恨不能再报效君前】。

  常遇春攻破元上都,将元上都改为了开平府,仅仅一个月后,撒手人寰,大明不得撤退,恨不能再报效君前,是常遇春的遗言,而这四句诗,是朱元璋的回应。

  开平卫,大明国初的荣光,跨过了两百年的历史长河,跃然纸上。

  “传令王如龙,此碑立于府堂衙门设亭,另建大碑立于城中。”朱翊钧决定让石碑仍然留在开平卫。

  万历八年七月,保利诺和黎牙实一起觐见了大明皇帝。

  黎牙实没有谈及辛迪的归处,提都没提,那不是他能关心的事儿,他拿着费利佩二世的国书,说了一堆场面话,黎牙实并不担心大明和西班牙交恶之后,他将何去何从,他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费利佩罢免了他的特使职位,他也是大明鸿胪寺的通事之一,负责翻译泰西著作。

  “陛下,国王从未来到过大明,必然会有冒犯之处,不过也好,矛盾相继成理,若矛盾未曾激化,何来相处的默契。”黎牙实对彼此冲突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就是一个无情的传话筒。

  国与国、人与人,都有个磨合期,要彼此摸清楚底线和脾气,大明这头皇威不可欺,黎牙实那边,日不落帝国的掌舵人,谁都不服人,碰一碰,打够了,就服气了。

  “保利诺,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朱翊钧看向了旁边的壮汉,保利诺虎背熊腰,身高接近七尺,一身被烈日晒成了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极为豪爽。

  大帆船贸易进入了第八个年头,保利诺一共入京三次,朱翊钧很喜欢保利诺的航海札记。

  上面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故事,比如他们在麦哲伦海峡遇到的大脚族,在巴西海岸上数不尽的红木林,这种红木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红色染料,昂贵的丝织品才能用得起的染料。

  每年,大帆船能够携带五万两千株红木抵达大明,这个数量累年增加,而葡萄牙、西班牙的殖民者们,在疯狂的争抢红木,盗采、走私、火并、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尊敬的陛下,安东尼奥殿下,在徐顾问的帮助下已经成为了葡王,按照当初的殿下的承诺,这是归还马六甲海峡的国书。”保利诺首先呈上了一份公文,这是安东尼奥以国王的身份,拟定的正式国书。

  归还,代表着安东尼奥作为国王,承认了大明对马六甲海峡的法理。

  冯保将国书拿到了手里,而后交还了另外一份国书,保利诺打开了国书,详细的对比了一下之后,拉丁文和中文双语的国书,确定了马六甲海峡法理上的归属。

  “至高无上的陛下,原谅殿下的无能,本土的战争阴影,让殿下对殖民地的归属,不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只能陛下亲自去取了。”保利诺略显无奈,葡王对殖民地总督的控制力,几乎为零。

  泰西最先开海,探索海洋和大陆的是葡萄牙,最先设立海事大学的也是葡萄牙,航海技术最先进的也是葡萄牙,但第一次环球航行是西班牙,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也是西班牙,葡萄牙对各地总督区的控制力极为孱弱,也导致葡萄牙内部对开海还是禁海的犹豫不决。

  “安东尼奥的处境似乎非常不妙,朕可以体谅他,这次仍然需要借钱吗?”朱翊钧点头,马六甲海峡,有没有这份国书,大明都是要夺回来的,有了这份国书,更加师出有名、光明正大而已。

  “的确是这样的,需要二百五十万银的战争借款。”保利诺倒是没有犹豫,需要更多的五桅过洋船组建自由舰队,必须要让费利佩二世觉得不值得,这是从头到尾的计划。

  朱翊钧示意冯保将另外一份契书拿了过来,开口说道:“签字吧,你将得到十艘五桅过洋船回航。”

  “感谢慷慨而仁慈的陛下。”保利诺检查了契书之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安东尼奥能够站稳脚跟,赶紧结束这该死的战争,战争借款庞大的利息,连朕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但是朕作为大明皇帝,如此庞大的数字,需要对臣民们有合适的交待,即便是内帑的钱,但这些钱同样取之于民。”朱翊钧嘴上说的漂亮,但他恨不得葡萄牙王位之战,狠狠的打,打他个十年八载!

  战争财、战争借款的利息、展期的长期获利,都让人怦然心动!

  费利佩今年只购买了五艘,主要是船队还了去年的借款,没有足够的银子支付船只费用了,这个长期订单,需要西班牙方面付清尾款后,才能交付。

  费利佩拆了一艘五桅过洋船,希望可以仿造,拆了之后就没装起来,即便是没有装起来,但是船舶设计仍有参考意义,西班牙设计了一种全新的三桅盖伦船,虽然工艺上,完全达不到大明的标准,但在泰西可谓是遥遥领先,试制的三艘新型盖伦船,打的英格兰海盗,哭爹喊娘。

  在黎牙实、保利诺离开之后,朱翊钧见到了第三位使臣,来自英格兰女王的使者,名叫乔治·韦茅斯,是个黄毛番,来自克罗斯家族是一个造船家族。

  书信一共有四份,英语、拉丁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俗语,朱翊钧打开了英语的原件,看了半天,选择了放弃,他只能看懂大概,古英语和后世的英语还是有极大差别的。

第416章 王谦,果然是个纨绔!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这封信,女王的亲笔书信已经翻译成了拉丁文,得益于大明海事学堂的蓬勃发展,朱翊钧对拉丁文非常精通,甚至还对拉丁文进行了补充,海事堂对拉丁文的字母进行了补全,拉丁文是表音文字,长音和短音有不同的含义,大明对其进行了规范。

  朱翊钧的拉丁文极好,他不用学外语。

  拉丁文的推广、大旅行活动都代表着泰西文化上的趋同,在文化趋同之后,必然政治和军事趋同,这是泰西向心力的体现;而出现在朱翊钧面前有四种版本的翻译,这代表着地方俗语对拉丁文的抵触和趋异,是泰西离心力的体现。

  此时的泰西,正在大一统和独立自治之间反复拉锯,拉丁文被广泛使用,又被广泛反对,表现了其矛盾性。

  泰西没有秦始皇。

  费利佩二世心心念念的泰西封建制出路,需要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以强横的武力,将所有人捏在一起,然后再谈塑形,没有这个前提,讨论政治制度,并没有太大的效用,而这种强横的武力,不仅仅是海上力量的强横,还需要在陆地上横扫一切。

  费利佩做不到,他图谋了葡萄牙二十年,有四条路可供进军,就因为靡费颇重,放弃了,费利佩一直希望用一种较小的代价进行开疆拓土,比如联姻。

  而朱翊钧手中这封来自英格兰女王的国书,还有一个巨大的意义,那就是泰西在大航海时代的竞争正式开始了。

  葡萄牙、西班牙为首的封建守旧派,英格兰、法兰西、尼德兰(荷兰)为首的新兴资产阶级庄园主、工坊主、奴隶主在大航海上开始广泛竞争,在矛与盾的激烈碰撞之中,迸发出的层层火花,就是收获,这些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上的收获,成就了泰西未来海洋霸主地位。

  日不落帝国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都在欧洲。

  朱翊钧看完了《英格兰女王致大明天朝皇帝国书》,女王在书信里问候了大明皇帝,将朱翊钧称之为:伟大的、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天朝皇帝,而后介绍了这次遣使的目的,希望能够开拓一条到泰晤士河的航线,英格兰拥有足够的货物进行交换。

  英格兰女王在书信里抱怨着强盗、暴君费利佩,掌握了自由之城,掌握了航线的西班牙,极为霸道,对英格兰商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勒索,而英格兰商船不得不进行反击,小人在皇帝的耳边胡说八道,将英格兰人塑造成了海盗。

  希望大明方面可以和特使对商品的清单进行确定,乔治·韦茅斯带来了许多商品的样本,精致的羊毛呢、精美的银器、还有蒸馏酒威士忌。

  朱翊钧对这些个货物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兴致高昂的和乔治确定了往来货物的清单。

  大航海时代,一個充满了血腥、掠夺和悲剧的时代,大航海时代的辉煌是由奴隶的血骨堆砌而成,相比较红毛番,金毛番的殖民统治更加惨无人道,红毛番至少在教义上还认可了新世界的土著也是神的子民,至少在秘鲁、巴西等地的总督府,原先的土著在法律是人,但金毛番,做事往往更加决绝,奔着亡国灭族而去。

  印第安人被屠杀殆尽,鞑清和大英常年的贸易逆差,让大英焦头烂额,选择用倾销鸦片来解决。

  在乔治离开之后,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兴致勃勃的说道:“先生,朕想到了个办法。”

  廷臣们都是猛地一哆嗦,陛下每次有主意的时候,都代表着有些人要倒血霉了!比如稽税院,比如富户充实京畿,比如官考遴选的算学、矛盾说。

  现在,陛下见过了英格兰使者之后,又有了新的主意!

  “陛下是何等想法?”张居正试探的问道。

  朱翊钧笑呵呵的说道:“高启愚和徐璠去过一次伦敦,而这次徐璠第二次前往了伦敦,这两次,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英格兰非常的脆弱。”

  “只需要一艘载满了精纺、粗纺毛呢、棉布的五桅过洋船到港伦敦,恐怕就会将英格兰本地的、脆弱不堪的工坊,完全冲垮!另外一艘五桅过洋船带一些长短兵、弓箭、火铳、火药等物,就能把英格兰的水彻底搅混。”

  “比如卖给苏格兰,卖给爱尔兰。”

  这是传统戏码,里挑外撅,朱翊钧已经用过好几次了。

  摧毁对方的手工作坊支柱产业,令其陷入经济萧条之中,而后再四处拱火,将那些离心势力武装起来,大大的加强离心力,焦头烂额。

  “这太难了,我们离英格兰太远了。”张居正不觉得陛下的主意不好,他之前折腾安南的那些手段,一点都不比这个温和。

  主要问题是鞭长莫及。

  大明并没有能力长臂管辖到泰西去。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的确,我们和英格兰隔着千山万水,但费利佩、法王亨利、王太后凯瑟琳离英格兰很近,正好英格兰和他们之间都有一些小矛盾,交给黎牙实办吧,让黎牙实写到游记里,送给费利佩好了。”

  英格兰被称为泰西搅屎棍,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四个字,里挑外撅。

  现在轮到英格兰享受一下这个待遇了。

  眼下的泰西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发展都还不成熟,这种破坏他人支柱产业,入场廉价收购的资本运作、支持反对势力、掀起舆论风波、进而引发社会动荡的组合拳,还没有萌芽。

  “陛下圣明。”张居正噎了一下,选择了唱赞歌,大明的士大夫对清誉十分看重,修身修德,没有人会如此毫无顾忌的出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馊主意,而大明对外主要政策是柔远人。

  所以,朱翊钧这里挑外撅的法子,大明的士大夫们、明公们,不是想不出来,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简直是有辱斯文!

  法兰西特使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说话就像个女人一样,朱翊钧想起了徐璠在奏疏中说的法王好男色国务被男宠把持之事,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说话都没说几句,就把法兰西特使给打发了,并且勒令其火速离开大明。

  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在泰西广为流传,被人称之为毒蛇王后,甚至传闻她和自己的儿子亨利三世有染,但朱翊钧并不太认可这种说法。

  徐璠厚重的奏疏表示,法兰西的浪漫,是凯瑟琳带到巴黎的,香水、手套、高跟鞋、叉子、冰激凌、骑士的衬裤、贵妇的束腰、钻石切割、数学、绘画和雕塑,凯瑟琳王后的艺术成就很高,米开朗基罗曾经为美第奇家族雕刻家族的陵墓雕像,而凯瑟琳就是见证者和助手之一。

  波旁家族一直在谋求法王的位置,建立一个波旁法兰西,而且就快要成功了,而凯瑟琳在苦苦支撑,但徐璠认为,凯瑟琳越来越难以撑下去了。

  对此,所有人都爱莫能助,内生性的矛盾,需要凯瑟琳自己想办法解决。

  内部矛盾外部解决,诉诸于战争是个不错的办法,但,王太后凯瑟琳的丈夫亨利二世已经试过了,除了欠下了大笔的战争借款、国帑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收获,这个解决办法,必须要打赢,否则就是加剧内部矛盾。

  在四个使者走后,朱翊钧和廷臣们商议了很久,因为安东尼奥的关系,大明很有可能和西班牙翻脸,但是这个翻脸的前提是,大帆船贸易不能断绝,这是大明的诉求,大明需要白银流入,同样也是费利佩二世的诉求,费利佩二世放弃了大帆船贸易,完全是白白便宜了安东尼奥。

  而和西班牙翻脸的隐忧,大明和英格兰的关系可以交好,反正就是问候一声,商贸往来与否,还要看大明探索航路的成果。

  从英格兰使者乔治和法兰西使者的诉说中,不难看出,在泰西,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航海技术上占据了垄断地位,这两位使者根本不能出船舱,被没收了所有的指南针,既得不到针图,也看不到星空,这种垄断造成了金毛番的探索,极为痛苦,但依旧有一些成果。

  伊丽莎白一世赠送给了大明一份海图,这份海图和西班牙、葡萄牙并不重叠,主要是探索北美洲东北部,比如哈德逊海峡(今加拿大东北),仅仅夏末秋初才能通航,大明获得了一部分哈德逊海峡的情报,比如那里常年弥漫着大雾,还有一群吃生肉、用狗拉雪橇的土著。

  这是个全新的航线利益并不丰厚,似乎只是表达英格兰的探索精神,而这份海图的探索者,正是来到大明的特使,乔治韦茅斯。

  “陛下,杨德仁被抓住了。”赵梦祐风风火火的走进了离宫御书房,俯首奏报。

  缇帅能够直接到御前禀报,就避免了北镇抚司在东厂之下,这是离宫的平衡。

  杨德仁,杨廷和的亲孙子,二房的大东家之一,杨有仁被逼自缢的罪魁祸首,杨德仁从大将军府得知了不是大将军在针对,而是陛下在针对杨家的时候,杨德仁立刻打算逃跑,他甚至没有整理杨氏在京的产业,带了一些细软,直接跑路。

  为了不被大明缇骑抓住,杨德仁没有跑到天津卫的塘沽坐画舫南下,而是伪装成为了京杭大运河上的商贾,带着一船的灯草南下杭州,杨德仁打算从宁波市舶司出海,目的地是吕宋马尼拉。

  徐阶死了,徐璠还活着,这让杨德仁看到了活的希望。

  差一点,杨德仁就跑了,但是被南衙缇帅骆秉良给抓住了,杨德仁目前还是嫌疑人,抓他是调查杨有仁之死。

  任何罪恶都将绳之以法,至少呈送到陛下面前的罪恶。

  杨德仁被抓了,被押入天牢之后,也没走五毒之刑,更没有送解刳院吓唬,往忏悔椅上一坐,杨德仁就全部交代了,杨有仁之死,的确是他逼迫所为,杨德仁也猜到了那个蓬莱黄氏,恐怕是皇帝的一个马甲,杨有仁得罪的压根不是大将军,而是皇帝,故此逼迫杨有仁体面。

  这件事,本来都过去了,但戥头案爆发了,杨德仁还把杨氏在四川做的种种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杨廷和的孙子里有一个叫杨澄仁,一个入蜀的赶车夫,驴子拉在了家门口,赶车夫的老汉赶紧打扫干净,但杨澄仁逼着老汉把驴粪蛋子给吃下去,才放过了老汉,老汉车上带着两个小孙子,没过多久,这两个小孙子饿死在了新都。

  杨德仁有个表弟叫黄秀礼,为祸乡里,占水为王,谁不给他交够份子钱,甭想用水,事情慢慢发展到十里八乡的闺女,出嫁前都要送到他家里乐呵乐呵,黄秀礼教足了规矩,这闺女才能出嫁,一个叫安三万的汉子,受不得这个屈辱,提着刀当街给了黄秀礼一刀。

  自那之后,黄秀礼依旧横行,但不敢再逼迫了,当然这个安三万被活活打死,无人过问。

  这类的事儿很多很多,仅仅是看案卷,朱翊钧都觉得自己血压蹭蹭的往上涨!

  “王谦走到何处了?”朱翊钧将案卷合上,冷冰冰的问道,冯保和张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陛下生气的时候会拍桌子,会怒骂,会发脾气,陛下极度生气的时候,反而会很平静,这个时候,往往有人要被送往解刳院了。

  “按照脚程,应该快到成都府了。”赵梦祐俯首说道。

  王谦这一路上,鸡飞狗跳,动静很大,走到一处,就弄的鸡犬不宁。

  每到一个地方,就必然要把青楼逛一圈,争风吃醋的戏码,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可见其嚣张跋扈,甚至还四处索贿,但凡是招待不周,王谦都雷霆大怒,弄的地方官员怨声载道,弹劾王谦的奏疏已经开始急匆匆的送往了京师。

  而这种纨绔大少的行径,非常符合王谦的传闻,纨绔子弟、出手阔绰、流连于青楼之间、不学无术,贵为次辅唯一的儿子,嚣张不奇怪,不嚣张才奇怪。

  王谦就跟猛兽出笼了一样,要把自己在京师压抑的天性,完全释放出来,甚至还带着人亲自去剿匪,王谦连叼走老母鸡的黄鼠狼都抓不住,还敢剿匪,随行的提刑千户也不拦着,跟着一起胡闹。

  一直走到天府之国,王谦这种嚣张变成了无法无天,一路上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到了。

  王谦带着人,在文昌祠大闹一场,又到了薛涛井撒了泡尿。

  这薛涛井水极清澈,石栏环绕,水井上有亭,乃是蜀王府所建,这口井是蜀王府用的甜水井,还是蜀贡笺纸的用水,可谓是一水难求,被王谦这泡尿给全毁了。

  胡闹到这个地步,王谦才志得意满的从东门入城,过大慈寺,住进了都会府内。

  王谦吊儿郎当的靠在椅背上,询问着身边的提刑千户说道:“赵千户,你说该怎么做,才更像是个纨绔大少,才能让蜀中这帮望族,能够相信我真的是个纨绔呢?”

  赵千户思索了一番说道:“王御史收敛一些,就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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