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496节

  而和西班牙翻脸的隐忧,大明和英格兰的关系可以交好,反正就是问候一声,商贸往来与否,还要看大明探索航路的成果。

  从英格兰使者乔治和法兰西使者的诉说中,不难看出,在泰西,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航海技术上占据了垄断地位,这两位使者根本不能出船舱,被没收了所有的指南针,既得不到针图,也看不到星空,这种垄断造成了金毛番的探索,极为痛苦,但依旧有一些成果。

  伊丽莎白一世赠送给了大明一份海图,这份海图和西班牙、葡萄牙并不重迭,主要是探索北美洲东北部,比如哈德逊海峡(今加拿大东北),仅仅夏末秋初才能通航,大明获得了一部分哈德逊海峡的情报,比如那里常年弥漫着大雾,还有一群吃生肉、用狗拉雪橇的土著。

  这是个全新的航线利益并不丰厚,似乎只是表达英格兰的探索精神,而这份海图的探索者,正是来到大明的特使,乔治韦茅斯。

  “陛下,杨德仁被抓住了。”赵梦祐风风火火的走进了离宫御书房,俯首奏报。

  缇帅能够直接到御前禀报,就避免了北镇抚司在东厂之下,这是离宫的平衡。

  杨德仁,杨廷和的亲孙子,二房的大东家之一,杨有仁被逼自缢的罪魁祸首,杨德仁从大将军府得知了不是大将军在针对,而是陛下在针对杨家的时候,杨德仁立刻打算逃跑,他甚至没有整理杨氏在京的产业,带了一些细软,直接跑路。

  为了不被大明缇骑抓住,杨德仁没有跑到天津卫的塘沽坐画舫南下,而是伪装成为了京杭大运河上的商贾,带着一船的灯草南下杭州,杨德仁打算从宁波市舶司出海,目的地是吕宋马尼拉。

  徐阶死了,徐璠还活着,这让杨德仁看到了活的希望。

  差一点,杨德仁就跑了,但是被南衙缇帅骆秉良给抓住了,杨德仁目前还是嫌疑人,抓他是调查杨有仁之死。

  任何罪恶都将绳之以法,至少呈送到陛下面前的罪恶。

  杨德仁被抓了,被押入天牢之后,也没走五毒之刑,更没有送解刳院吓唬,往忏悔椅上一坐,杨德仁就全部交代了,杨有仁之死,的确是他逼迫所为,杨德仁也猜到了那个蓬莱黄氏,恐怕是皇帝的一个马甲,杨有仁得罪的压根不是大将军,而是皇帝,故此逼迫杨有仁体面。

  这件事,本来都过去了,但戥头案爆发了,杨德仁还把杨氏在四川做的种种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杨廷和的孙子里有一个叫杨澄仁,一个入蜀的赶车夫,驴子拉在了家门口,赶车夫的老汉赶紧打扫干净,但杨澄仁逼着老汉把驴粪蛋子给吃下去,才放过了老汉,老汉车上带着两个小孙子,没过多久,这两个小孙子饿死在了新都。

  杨德仁有个表弟叫黄秀礼,为祸乡里,占水为王,谁不给他交够份子钱,甭想用水,事情慢慢发展到十里八乡的闺女,出嫁前都要送到他家里乐呵乐呵,黄秀礼教足了规矩,这闺女才能出嫁,一个叫安三万的汉子,受不得这个屈辱,提着刀当街给了黄秀礼一刀。

  自那之后,黄秀礼依旧横行,但不敢再逼迫了,当然这个安三万被活活打死,无人过问。

  这类的事儿很多很多,仅仅是看案卷,朱翊钧都觉得自己血压蹭蹭的往上涨!

  “王谦走到何处了?”朱翊钧将案卷合上,冷冰冰的问道,冯保和张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陛下生气的时候会拍桌子,会怒骂,会发脾气,陛下极度生气的时候,反而会很平静,这个时候,往往有人要被送往解刳院了。

  “按照脚程,应该快到成都府了。”赵梦祐俯首说道。

  王谦这一路上,鸡飞狗跳,动静很大,走到一处,就弄的鸡犬不宁。

  每到一个地方,就必然要把青楼逛一圈,争风吃醋的戏码,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可见其嚣张跋扈,甚至还四处索贿,但凡是招待不周,王谦都雷霆大怒,弄的地方官员怨声载道,弹劾王谦的奏疏已经开始急匆匆的送往了京师。

  而这种纨绔大少的行径,非常符合王谦的传闻,纨绔子弟、出手阔绰、流连于青楼之间、不学无术,贵为次辅唯一的儿子,嚣张不奇怪,不嚣张才奇怪。

  王谦就跟猛兽出笼了一样,要把自己在京师压抑的天性,完全释放出来,甚至还带着人亲自去剿匪,王谦连叼走老母鸡的黄鼠狼都抓不住,还敢剿匪,随行的提刑千户也不拦着,跟着一起胡闹。

  一直走到天府之国,王谦这种嚣张变成了无法无天,一路上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到了。

  王谦带着人,在文昌祠大闹一场,又到了薛涛井撒了泡尿。

  这薛涛井水极清澈,石栏环绕,水井上有亭,乃是蜀王府所建,这口井是蜀王府用的甜水井,还是蜀贡笺纸的用水,可谓是一水难求,被王谦这泡尿给全毁了。

  胡闹到这个地步,王谦才志得意满的从东门入城,过大慈寺,住进了都会府内。

  王谦吊儿郎当的靠在椅背上,询问着身边的提刑千户说道:“赵千户,你说该怎么做,才更像是个纨绔大少,才能让蜀中这帮望族,能够相信我真的是个纨绔呢?”

  赵千户思索了一番说道:“王御史收敛一些,就很像了。”

  逛青楼,是王谦花自己的银子去的,王谦入蜀,带了整整两车的银子,大概有个十万两的样子,而这两车银子,越用越多。

  王谦带着圣命,考察沿途风土人情,王谦的标准是:一个地方的青楼姑娘,越是漂亮,代表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至极,越是难看,则代表这个地方的百姓生活过得去,若是难看到难以下咽,那地方官是活青天无疑。

  王谦的标准很奇怪,但非常合理,两名缇骑千户自己走访,和王谦得到的结论一模一样。

  王谦其实不太懂政通人和,可他真的很懂青楼,这楼里姑娘少,质量差,代表着百姓不必卖儿卖女能活下去,一个地方的遮奢户数量是有限的,这楼里竞争不激烈,才能允许丑的存在。

  至于争风吃醋,则是王谦故意为之,一来塑造人设,二来,就是试探地方豪奢户对衙门的渗透。

  若是一听说是某望族子弟,地方衙门连过问都不敢,那这地方,不是朝廷命官当家,是遮奢户当家,必然出现了‘半县之家’的存在,那是清算名单。

  而王谦四处索贿,则是他在京师惯用的伎俩,说是钓鱼,其实是在找贪官,但凡是输贿,王谦都要参一本,等大明神剑海瑞清算,输贿越多,受贿必然越多,一查一个准。

  大家都疑惑海瑞查贪官厉害,很少有人知道,王谦始终在默默发力,他不仅仅只会收买、只会逛青楼、只会查外室,他还会钓鱼。

  大闹文昌祠,更是简单,这好好的文庙,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一群经纪买办,住在文庙里,王谦本就是塑造混不吝的人设,当即发飙,把文庙里里外外砸了个稀巴烂。

  王谦自然也要去青羊宫的诸葛祠(诸葛祠和武侯祠在明朝是分开的)祭拜,这是大明皇帝给的圣命之一,如果武侯祠也被经营成了文庙那样,大明皇帝可以发兵了,查案?平叛!

  “收敛一点?我收敛不了一点。”王谦伸出一只手指摆动了几下说道:“地方望族盘根错节,我要是不装出酒囊饭袋的样子,怎么能麻痹到这群家伙?”

  “王御史确定是装的?”赵千户眉头一皱,这一路上看,怎么看王谦都不像是装的,逛青楼时候,那叫一个享受,根本不是装的,而是本性如此。

  “你诽谤我!我要参你!”王谦翘起了二郎腿,也就是生硬的反驳了一句,他的确是个纨绔,他从来没有否认过,出了京师,他立刻就不装了,摊牌了,他王谦,就是大恶人。

  王谦和两名缇骑千户已经混熟了,他这样的人,最是惜命,剿匪的时候,缇骑们可是把他保护的好好的,让他目睹了剿匪的全过程,这一趟蜀中之行,绝不轻松,王谦和缇骑千户关系融洽,是命在人家手里攥着。

  “巡抚来了。”一个王家家丁走了进来,禀报着。

  王谦立刻站起身来,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混不吝的模样,立刻变成了世家公子的模样,连忙说道:“请,快请!”

  王谦需要地方有司的配合,才能把皇差彻底办好,所以对待地方巡抚、封疆大吏,王谦立刻变得客气了起来,丝毫没有恶人模样。

  四川巡抚王廷瞻、四川总兵刘显两个人一起来的。

  王谦和二人好生客套了一番,一口一个学生,丝毫不见纨绔相,一会儿久仰刘显抗倭功绩,一会儿佩服王廷瞻没有因公废私包庇同门。

  “布政司左右布政、按察司按察使、巡按御史,都没来。”王谦看着王廷瞻,颇为凝重的问道。

  王廷瞻叹了口气才说道:“嗯,都没来,王御史,去年四川清丈只有14万顷,你明白了吧,天府之国,就这么点田?”

  “明白了!”王谦认真的说道。

  四川的问题很大,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刘显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三千五百人,两名千户带了五百缇骑,这就是四千人,能调动的就只有这么点人了。”

  “戚帅来信说,虎父无犬子,王御史绝非表面那般纨绔,让我尽力配合,元辅也是如此说。”

  王廷瞻和刘显在来之前,其实已经不抱期望了,从传闻来看,这个王谦根本办不成事儿,如此纨绔,能干什么?

  但有戚继光和张居正的担保,二人还是来了,一见面,就发现,这王谦不是传闻的那般酒囊饭袋。

  “戚帅和元辅真的这么说吗?哎呀呀,真的是受宠若惊。”王谦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在戚继光和张居正的眼里,不是个完蛋玩意儿,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张居正在书信里简单的透漏一点,王谦在陛下那里有12万银的开海投资,是单独以王谦的名义认筹的投资份额,这一句话,就结结实实的证明了王谦是进了陛下夹袋的人。

  开海投资由皇帝本人、国帑、晋楚浙三党和王谦构成,里面的自然人只有皇帝和王谦二人,虽然只有仅仅的十二万两,相比较3712万两这个庞大的数字不值一提。

  “王御史打算怎么做?”王廷瞻疑惑的问道。

  “纨绔到底!开宴设席,请客吃饭!”王谦嘴角勾出了个笑容,王谦是个读矛盾说的纨绔,他觉得四川的问题太严重,遮奢户实在是太多了,得物理意义上干掉一批。

  矛盾已然彻底激化,想要再到冲和的状态,要狠狠的修剪一番。

  王谦把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个计划十分有十二分的大胆,他其实担心王廷瞻和刘显的反对,但他说完了计划之后,两个人眼中闪烁的光芒,充满了兴趣。

  “就这么干!”刘显一拍桌子,把桌子拍的一摇三晃站了起来说道:“我和王巡抚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了!”

  刘显把自己能够调动的兵力点了一遍,点兵自然是要杀人才会点兵。

  王谦真的是酒囊饭袋,他来四川刷履历,王廷瞻和刘显也会把这事给办了。

  刘显一直以大胆著称,也被人诟病不已。

  刘显考武举人就是冒名顶替,他是江西籍,冒名顶替四川籍考的武举人,刚入伍,讨伐宜宾苗乱时,刘显在陷阵营,武举人其实可以不用去陷阵营,这种地方,刘显去了,还拼出了前程,因功被授予了副千户。

  出川平倭,至浙江做了浙江都司参将,在浦口冈、刘家庄,刘显披单衣,率四骑诱倭寇至埋伏圈,一举将其全数歼灭,狼山时,偷上倭船探听,平定都掌蛮,更是搞出了天大的杀孽来,都掌蛮从此没有一个人指控刘显杀孽太重。

  刘显本就是那样的人,胆大包天,王谦真的是一个酒囊饭袋,刘显也会做出些捅破天的大事来,大不了就自缚京师请罪,一个人换一省安宁,刘显也认了。

  王谦的计划,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埋伏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和刘显计划不谋而合。

  王谦再次复盘了一下计划说道:“我要在华阳府学设宴,那么就有劳王巡抚代为发函,广邀四方贤德乡贤缙绅,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了。”

  “好说好说。”王廷瞻选择了配合,四川清丈迟迟无法推动,他搞不定,考成法的大棒就砸在他脑袋上了,不得寸进,失去前途,是他的遗憾。

  被人笑话无能,更是让王廷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被人骂也好过被人笑话!

  次日的清晨,一则消息传遍了成都府大街小巷,王谦仗着《我的次辅父亲》,到了蜀中迟迟不肯拜会巡抚,巡抚屈尊降贵,以正二品去见了正七品的小小监察御史,结果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连门都摔坏了一扇。

  说这话的人,信誓旦旦是亲眼所见,他就是那个房门!

  这传闻一出,望族们都松了口气。

  王谦,果然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金玉其表,败絮其内。

第417章 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

  做过知县的人,都能清楚感触到海瑞的能力,真的很强,王谦这点花活,多数都是起到一个找到线索的作用,真正抓到贪官污吏的始终是海瑞。

  大明的社会基本形态,处于一个稳定失控的矛盾状态,更加通俗易懂的讲,那就是大恶人管着小恶人。

  考中了进士之后,在京师不断的奔走,终于托庇于某人名下,从吏部获得了一个官身,前往某地任知县事,这个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走马上任,而是招募师爷、长随家丁。

  没有师爷、长随家丁寸步难行。

  到了地方后,就会发现,要管好一县之地,绝不是易事。

  一个县的官身只有知县事,领朝廷俸禄的不过七人,除知县之外,分别为:县丞、主簿、巡捕、科税大使、教谕、驿丞,而这些人决计不会跟知县同心同德,因为这些人全都是本地人。

  本地吏员,各地风土人情不同,有没有礼貌,暂且不论,但绝对是利益上的共同体。

  一个县衙,决计不是只有七人,还有三班六房,一些个地方的衙役人数高达数千人,这些同样是本地人,官过如篦,这些个衙役鱼龙混杂,决计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有很多人本身就是强盗。

  知县是过江龙,而除了知县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地头蛇。

  在这种环境下,逮捕罪犯就跟开玩笑一样,屈打成招都是常态,夏秋两税,每次征收都跟下乡劫掠一般,而武装抗税屡见不鲜,甚至会爆发出攻破州县的民乱来,而诉棍、经纪、买办这类人物,多数都是豪绅养的口舌。

  幕僚不可靠所以需要师爷,衙役不可靠所以需要长随家丁。

  到一个地方做知县,首先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手下这数千人的俸禄,以临淄县衙为例,有衙役四千人,有三班六房有文书二百人,仅仅俸禄一年就要十数万石粮食。

  知县会感到困惑,三班六房坐班的不过零零散散十几人,怎么发俸禄的时候要发这么多人?干活的书吏的确只有十几个人,但领俸禄的超过了两百,这些人不干活的也要领俸禄,理由千奇百怪,生病了、游学了、在病榻之前尽孝心等等,这才是常态,吃空饷,可不仅仅在军伍之间。

  当知县准备大刀阔斧要把这些吃空饷的蛀虫清理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劝,听劝,你是知县,不听劝,你以后就是个屁。

  海瑞以清廉著称,做应天巡抚,既无师爷,也无长随家丁,到了应天府,兴利除害、兴修水利、整修吴淞江、裁减邮传冗费、剥夺关系户马牌、清丈,查徐阶贪腐兼并之事,如此种种,只靠骨鲠正气,是决计办不到的。

  所以,海瑞很有能力,王谦找到那点千丝万缕的线索,到了别人手里,也就只是线索了,但到了海瑞手里,就变成了朝阳门外快活碑林里,一块块贪墨碑。

  这也是四川地方望族对王谦放松警惕的原因,他们这些个地头蛇,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地头蛇了,无论是谁到了他们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张居正的门生怎么了,那四川巡抚罗瑶,不仅是门生,还是同乡,到了四川地界,还不是得和他们同流合污?

  王谦一路上表现的放浪形骸之外,让望族们认定了这是自己人,因为王谦方方面面都表现的像个自己人。

  皇帝给了圣旨让王谦办案,怎么回复,还不是王谦一句话的事儿?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个晋党扩大在四川影响的大好机会。晋党和张党在朝中虽然不是你死我活,但彼此之间斗争不断,这么好的机会,王谦作为王崇古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图谋。

  对于遮奢户而言,不客气的说,甚至连四川总兵刘显,也是自己人,刘显是冒籍在四川考的武举,在四川得的军功成为了副千户,出川平倭,打完了仗,就又回到了四川。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望族都可以信心十足的大喊一声:优势在我!

  王谦到了地方,跟巡抚王廷瞻大吵了一架,而后立刻宴请四方,广邀遮奢户们玩乐,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你王廷瞻一心一意要推行朝廷的苛政,期盼着朝廷给你更多的支持,朝廷的支援来了,是一个下地方镀金的公子哥,这些个望族到华阳府学来吃席,未尝不是来看王廷瞻的热闹。

  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田肥美,民殷富,蓄积饶多。

  但王谦到成都府,入蜀地所见所闻,一路沿途尽白骨森森,见了好多道死路旁的尸骨,地方豪强强征暴敛,所见到的百姓都在饥饿和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所见之民,皆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沃野千里,的确是沃野,可全都是杂草丛生,耕地被荒废,饥荒横陈于眼前。

  离开了京师首善之地的王谦,终于第一次直面人间惨状。

  王谦知道一个词叫路倒,就是人饿晕了,走着走着,忽然软倒在地,而后再也不曾站起,入蜀之后,王谦亲眼目睹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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