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644节

  所以,国初私印钞法或者私铸通宝的肉食者们,常常托庇于皇亲国戚和武勋大臣。

  民间广泛存在私铸铜钱的事儿,大明实在是太自由了,连私铸铜钱和私印宝钞,都不会被砍头,这不是自由是什么?

  “大司徒!”张学颜带着兴奋的走了进来,急匆匆的走到了王国光面前,将一把麻丝放在了王国光面前,极其兴奋的说道:“我找了一个好东西!”

  “淡定点,你是少司徒,户部的堂上官,这么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我大明的堂堂正二品大员,如此喜形于色,不合礼数。”王国光教训了一下,拿起了手中的麻丝询问道:“这是什么?”

  “蕉麻。”张学颜笑着说道:“常常用来织布,最多用来制作船舶的缆绳、锚绳,当然,对于户部而言,它最重要的作用是用来造纸,纸张十分耐磨,更加不易折损的同时,还能起到防伪作用。”

  “防伪作用?”王国光眉头紧皱的问道。

  张学颜极其兴奋的说道:“因为蕉麻造纸,现在只有朝廷能做,而且大批量的蕉麻,也只有朝廷能够得到!蕉麻纸,就是最好的防伪。”

  蕉麻被称之为马尼拉麻,这种植物在马尼拉也不是遍地就是,生存的条件不算苛刻,但目前只有吕宋部分地区有种植,主要用于船舶生产,而蕉麻用于造纸,是户部对钞法探索的结果。

  户部一直在寻找一种不易得到、强度高、耐腐蚀、抗霉菌、抗褶皱的麻料,来制纸印钞,而现在被户部给找到了,蕉麻做纸,就是私印宝钞的最大门槛。

  首先就是原料难得。

  蕉麻分为绿茎和红茎两种,而其中绿茎的产量最高,质量最好,但很难引种,在万历二年,吕宋总督府设立之初,就注意到了这种原料的特殊,因为缆绳需要使用这种麻料,殷正茂开始向广州和海南琼州引种。

  万历三年为两百亩田,红茎蕉麻引进成功,绿茎失败,绿茎蕉麻主要是不耐虫害,而且对当地有些水土不服,总是多病害,动不动就大面积的枯死。

  所以蕉麻只能依赖于从吕宋进口到腹地,这就是第一个困难,想要获得蕉麻,就必须要打通从吕宋到大明的所有关节,才能买到蕉麻,这就是增加私印的门槛,而且绿茎蕉麻的种植,主要集中在马尼拉附近,所有的蕉麻园都在总督府的手中。

  其次就是配方,蕉麻造纸想要造的光洁白皙,那是需要下苦功夫的,麻纸上通常都会有纤维暴露,大明户部对技艺进行了改良,比如用纯碱代替草木灰,用白土代替日光漂白,石灰石增加油墨的吸附性,用飞底刀打浆机,代替传统的碓打舂碾,这些技艺的改良,每一步都是极为机密的配方。

  我来搞定麻纸,技术上就极为困难,再加上防伪油墨等等,搞不好研发后生产的成本会比造出来的纸钞还要昂贵,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还会担上杀头的风险。

  “好东西啊!好东西!”王国光看着手中这一团蕉麻线,再看看已经做好的蕉麻纸,有些微微发黄、发绿的纸张,十分的光洁,并没有传统麻纸那种粗糙感,还有试制的大明宝钞,让王国光连连感慨喜形于色,刚刚还在让张学颜淡定的王国光,反而不淡定了起来。

  张学颜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这是蕉麻一成的蕉麻纸,这是蕉麻三成的蕉麻纸,大司徒,你甩一下。”

  一成的蕉麻纸,更加清脆,但甩动几下,就有了明显的折痕,而三成的蕉麻纸,甩起来声音声音就不那么明显了,但没有折痕。

  “通行宝钞的纸张里有两成的蕉麻。”张学颜拿起了手中试制的纸钞低声说道:“声音清脆,而且抗折。”

  防伪也会变得简单,一甩就听出来了,声音清脆而且耐折,两成蕉麻就是不断试验的结果。

  “走去找陛下!”王国光抄起桌上的宝钞盒,急不可耐的前往了通和宫,他比张学颜还急,涵养?那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朱翊钧被王国光找上门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的,对于纸钞从棉纸升级到蕉麻纸,朱翊钧本人是肯定户部的努力的。

  “大明不适合推行宝钞,准备金不足。”朱翊钧开口说道:“户部上的《钞法锚定疏》里锚定物不够充足。”

  “就是海外推行。”王国光十分确信的说道:“把规模先做上来,技艺会愈发的成熟,产业链就会变得丰富起来。”

  “倭国它也配用蕉麻纸钞?给它点擦屁股纸就不错了。”朱翊钧十分不乐意的说道,倭国它不配,要它白银是给它面子,让它尽孝!给它个尽孝的机会它要学会感恩!

  “不是给倭国用,给吕宋用,仍然是海外通行宝钞。”王国光赶忙说道,给倭国的纸钞足足有一万万贯能用很久很久了。

  “哦,这还差不多。”朱翊钧听闻户部是抱着扩大宝钞试点的打算,这才认真考虑起来,良币给倭国用,实在是太浪费了,但给吕宋用正正好。

  吕宋也钱荒。

  吕宋有铜,而且有11座之多的大铜山,但吕宋仍然缺铜,因为吕宋的铜,都给了大明,大明对金银铜的虹吸效应实在是太强了,强到远在泰西的两牙都被大明吸收白银。

  大明钱荒,在商品优势下,吕宋的贵金属都会流入大明,即便是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大英,和鞑清贸易,都长期处于贸易逆差的状态,白银向鞑清流入。

  “大票害民,面值不宜大约100文。”朱翊钧对吕宋钞法做出了具体的指示,面值不宜过大,面值大意味着铸币税收的多,吕宋正在向郡县化方向发展,过高的铸币税,就是朘剥,是敲骨吸髓。

  朱翊钧给定了100文的面值,而不是一贯,少量的不易仿制的良币纸钞有利于经济发展,这是在倭国已经实践过的道理,但大量的、无序的、粗制滥造的劣币,对经济的破坏是致命的。

  “要有准备金,吕宋的钞法必须是可兑现货币,最好是白银和赤铜。”朱翊钧进一步做出了限制,不能弄成大明宝钞那种糜烂的样子,否则大明想要推行腹地通行宝钞就会千难万难。

  吕宋和倭国在大明朝廷,政治地位和待遇完全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别的。大明可以用不可兑现货币对倭国进行残忍朘剥,但对吕宋如此,就是把吕宋越推越远。

  至于锚定物,吕宋不缺,广州市舶司和月港市舶司每年都有大量的商舶前往,货物极为充足。

  之前是吕宋的铜料入明,折为通宝和御制银币,吕宋不带走这些货币而是在市舶司换成货物返回吕宋。

  现在多了一个选择,就是也可以换成大明海外通行宝钞返回吕宋。

  和倭国的劣币不同,朝廷给长崎总督府的宝钞,都是以万万为单位,对倭国是否能够接受这么多的宝钞根本不在意,对倭人的死活不管不顾。

  但吕宋换钞是有准备金的,还要锚定物,朝廷绝不能说宝钞不是货币,否则吕宋必然离心离德,同样限制吕宋流通宝钞的流通数量,从源头抓起。

  吕宋总督府要是能独立印钞,那不等同于说总督府在谋逆?纸钞发行权肯定要在京堂。

  朱翊钧和户部诸官进行了极为深入而有效的沟通后,朱翊钧决定先去信问问国姓爷的意见,大明这边先做好准备。

  “陛下,臣担心…宝钞回流,倭国的宝钞臣不怎么担心,大家都知道倭国通行宝钞没有准备金,但吕宋的宝钞很有可能回流大明。”王国光十分担忧的说道。

  朱翊钧摇头说道:“大明宝钞不被认可呀,宝钞回流给谁花?”

  朱翊钧当然清楚大明的钱荒有多么的严重,当然也清楚王国光为何如此担忧宝钞回流,一旦发生大规模回流,吕宋总督府就实际拥有了履行发钞的职能,这是户部权力的流逝,更是对大明货币政策的破坏。

  吕宋总督府:坏了,我成大明央行了!

  但,大明宝钞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是普遍不认可,甚至是大明皇帝都对宝钞的糜烂两眼一黑,两手一摊,毫无办法。

  “盐引都能当钱用,一旦吕宋通行宝钞,有准备金,有锚定物,恐怕宝钞真的会回流大明,而且是极大规模的回流。”王国光据理力争。

  今非昔比了,大明朝廷现在有信誉了。

  不仅有,而且因为陛下信誉的无比坚挺,现在朝廷的信誉跟着水涨船高。

  不仅仅是民间,在官场上,履任地方的外官,通常都会把朝廷和皇帝看成一个整体,所以皇帝的信誉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就等于朝廷的信誉。

  吕宋通行的宝钞,必然会回流,这就是王国光作为大司徒的判断,大明实在是太缺少货币了,从北宋开始,钞法屡试屡败,但每次发行,都能顶一段时间。

  大明对贵金属的虹吸,其本质是对货币的虹吸,这一点作为大司徒的王国光非常清楚,他在提醒陛下。要防止宝钞回流。

  “确实。”朱翊钧愣了愣说道:“不能禁止吕宋宝钞入关,否则就代表着大明抛弃了吕宋,是在用宝钞对吕宋捞最后一笔。”

  “容朕缓思。”朱翊钧眉头紧蹙,天下万事万物似乎总是如此,好不容易解决一个问题,然后又冒出这两个问题来。

  宝钞的防伪性和耐用性终于得到了一部分解决,发行又成了问题。

  宝超回流是朝廷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朱翊钧思考了良久才摇头说道:“所以才是试点,如果宝钞回流真的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那么朝廷出面将所有的宝钞赎回就是。”

  张学颜小声的说道:“赎不回来的陛下,越赎越涨,除非朝廷用等价或者高价收回,纸钞有它的便利性,在大宗交易中,一笔买卖可能就是几万到十几万两银子之间,过于沉重的银子,不甚便利,这也是民信局、九龙驿馆这些票号,可以进行承兑汇兑业务的原因。”

  朝廷越是赎买宝钞,就越是证明了宝钞的价值,那么更加方便的宝钞,就会成为优先囤积的货币,这又不是勾栏瓦舍的爱情,想买就买,想卖就卖。

  赎买是不可能赎买的,只有换钞做做样子。

  “有理。”朱翊钧被干沉默了。

  朱翊钧又思考了片刻说道:“发钞,对户部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不过面对这个挑战,我们要找到最关键的问题所在,朝廷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证纸钞数量不会滥发超发,其次要保证宝钞不会被盗印私印,能做好这两点,宝钞回流,也不是问题,大明终究是要推行钞法的。”

  白银流入越多,就越缺少白银,这个荒诞的逻辑,在大明快速发展的时候,是成立的。

  白银终究是有限的,货币无法稳定的、充足的供应,那百货就缺少了沟渠去流通,即便是占据了秘鲁的大银山,对于快速发展需要无数货币的大明而言,也是不够用的。

  终究是要走到钞法那一步,这需要更多的白银,更多的货物,更强的国力,更健康社会。

  “王次辅说了下府库亏空的事,二位户部的堂上官,如何看待王次辅所说。”朱翊钧拿出了海瑞的奏疏,还有王崇古增补的意见。

  王国光和张学颜看完之后,彼此都是眉头紧蹙,互相商量下才说道:“原来,府库都是这么亏空掉的,臣以前只有猜测,万万没料到,居然是这样运作的。”

  连户部的堂上官对府库的亏空,也停留在卡吃拿要、火龙烧仓的层面上,没有想到,大明地方是如此败坏府库,这也不怪他们,他们没有当贪官的经验,王国光原来是个晋党,他本来就是个慎独之人,就是特立独行,从不和晋人同流合污,所以对其中的详情,知之不详。

  这种玩法,当事人不讲,真的很难明白,其中的关键,尤其是债权的多次转让这个欲盖弥彰。

  “这个解决办法是可行的。”王国光只能说,王崇古真的想青史留芳,而不是被人写在奸臣传里,只要谈及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算算时间,船长刘吉带着大明远洋商行的船队,现在应该抵达蒙兀儿国了吧,再有三个月就回到大明了。”朱翊钧说起了大明远洋商行贸易船队的进程,按照计划应该在六月份返回松江府。

  如果这次成功,五大远洋商行终于名至实归,成为了真正的远洋商行,得益于大明和西班牙葡萄牙良好的关系,大明的船只可以环球贸易,而不是往返于某地。

  万历十一年春,烟花三月,整个华北平原都笼罩在春天的烂漫之中,而备受瞩目的京开驰道终于开始了破土动工,京师方向,朝廷组建了两个工兵团营,由北向南多段施工,而河南方向则调拨了四个工兵团营,由南向北多段施工。

  工程如火如荼的时候,由海瑞主导的鼎建大工反腐抓贪细则横空出世,刊登在了邸报的头版头条之上,正准备在京开驰道这个鼎建事上,大展拳脚的一些个官僚看完了细则,就是破口大骂!直接破防。

  海瑞这个浓眉大眼的骨鲠正臣,什么时候这么了解鼎建大工里的这些猫腻!而且还做出了这么多有针对性的规定,在破口大骂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是海瑞能干的出来的?

  海瑞拜访王崇古也没避着人,所以事情很快就清楚了,王崇古就是大明神剑的磨刀石!

  海瑞这把神剑已经足够锋利了,出鞘之后,一直在斩杀贪官污吏,现在王崇古还觉得这把神剑不够锋利,好生的打磨了一番!

  贱儒们是没办法骂海瑞的,所以只能找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大明次辅王崇古!

  这个风头刚刚吹起来一点点的苗头,就立刻戛然而止了,名叫《清流名儒风流韵事》的妖书,再一次的在京师掀起了狂风巨浪!

第545章 清流名儒难负盛名,怜孤惜寡上门认

  亲

  《清流名儒风流韵事》这本妖书,上面记载了所谓清流名儒们的外室们,里面图文并茂,描写的极为细致,比如某个清流表面光鲜,其实有花柳病,比如某个明儒表面儒雅祥和,私底下最喜欢打人,这类的秘闻为人津津乐道。

  这种故事集对清流名儒的杀伤力,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清流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名声,名声对于他们比命还要重要,但这些故事集,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原来这些个清流背后是这样的人。

  上一次的妖书,已经让四十名清流名儒毁于一旦了,这次又是二十名北衙名士,加二十名南衙名士。

  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素材是王谦提供的,妖书是皇帝令三经厂印刷的,三经厂的官场本,那叫一个字迹清晰。

  这里面朱翊钧重点关注的就是隆庆五年进士郭有章,父亲官至山东按察使,郭有章少时盛富才名,出身书香门第的他,在二十四岁的年纪中举,在二十五岁再中进士,考入了翰林院成为了庶吉士,后授官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平日里,郭有章的形象是:克己奉公,勤谨自勉,清、俭、勤、慎,朝廷昏聩政令,多有劝谏之言,在朝中清流属于响当当的人物,要不是海瑞、沈鲤这类摁着嘉靖皇帝和高拱刷名望的大人物在前,他郭有章就是大明清流的顶流。

  郭有章平日里,对朝廷宦官专权、内阁党锢、吏治败坏、国库空虚、边务废弛等事多有独到见解,内忧外患之下,郭有章总是以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针砭时事。

  而在妖书中,郭有章的形象则完全相反,他私下的生活极其奢靡,养着三个外室,其中有一个还是红毛番,红毛番这种番夷,在大明的儒学士眼里,和动物没有区别,除了潞王这个荒唐的亲王之外,大明名士里就没有一个公开和红毛番有这种外室关系。

  大明是极为保守,就是比保守还要保守,而有一个红毛番的外室,学外语也就罢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如果仅仅到这里,郭有章也就是有点与常人不同的风流韵事罢了。

  而他剩下两个外室里,有一个叫沈安娘的外室,本是青楼女子,是松江府黑石书寓里的一个清倌,郭有章有一次去松江府公干,认识了这个沈安娘,沉迷于其美色和琴棋书画的精湛,将其赎身。

  松江府书寓是一种青楼,不过和青楼不同的是,这里更多的提供的是情绪价值,当然只要提供情绪价值的地方,价格都不会便宜,沈安娘被赎身后,对郭有章感恩戴德,万历二年,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沈安娘是那种很安静的外室,不争不抢不闹,更不会去正妻那里闹,正妻有公序良俗和律法保护,她一个外室什么都没有,闹起来,郭有章还不见得帮她,郭有章的名声坏了,对沈安娘也没有好处。

  万历四年初,沈安娘再次为郭有章生了个女儿,郭有章大喜过望,将一个外城的宅子送给了沈安娘,沈安娘跟了郭有章后,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虽然生活安稳,但没着没落,这终于居有室,她可以安稳的带孩子了。

  剧变发生在万历七年末,郭有章的正妻上门了,当然正妻为了郭有章的名声,也没有大张旗鼓,偷偷入了家门,在撕扯之后,将沈安娘的儿子领走了,只剩下了个女儿,沈安娘就和女儿相依为命。

  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但很快沈安娘就发现,郭有章不来了,不仅不来了,连月例银都断了,这个时候,沈安娘只能干着急,上门去求,正妻怕是要打死她,可不上门,她一个年老老色衰的女人,还拉扯着一个女儿,怎么生活?

  郭有章把宅子送给沈安娘,可没把房契送给沈安娘。

  在万历七年寒冬腊月那一日,衙役上门,驱赶了沈安娘,沈安娘哭,沈安娘闹,她歇斯底里,但是衙役还是把她驱赶了,说是【有人】状告有人私占家宅,府衙只能来赶人。

  就这样,沈安娘领着个一直问爹爹去哪里了的小姑娘,流落街头,也得亏衙役们手下留情,给了沈安娘收拾细软的时间,否则她们连投宿的银子都没有。

  在书寓做清倌看起来光鲜亮丽,可是这维持光鲜亮丽是要银子的,衣服、胭脂水粉、乐谱、乐器,样样都得花钱不说,客人挥金如土,都被嬷嬷们拿去了,留给沈安娘的银子就那么一些。

  好在沈安娘这几年也不算花钱大手大脚,从郭有章给的月例、赏钱里攒了三百两银子,这三百两银子不大手大脚的花,够用到小姑娘嫁人了。

  沈安娘绝了去寻郭有章的想法,从正妻上门领走孩子开始,沈安娘就知道,郭有章是看她年老色衰还生了两个孩子,准备抛弃她了,生孩子最是容易老。

  红尘中的女子,有人拎不清,以为这是爱情,沈安娘却很清楚,以色娱人不过就这几年功夫,郭有章已经少有的长情了。

  三百两银子,是沈安娘最后的财产,她本打算在外城买个宅子,不是花钱大手大脚,是城里安全,住城外附郭民舍,恐怕会连人带财被抢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小姑娘都被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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